天色愈黑,慕青冉倚在牀邊的貴妃躺上,漫不經心的擺弄手中的棋子,桌上的燭光映着她的面容,更添了一絲慵懶與模糊,讓一旁陪着的紫鳶也不免看的呆了眼。初見小姐的時候,還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雖已見花容月貌,卻絕非此刻可比。特別是她身上溫溫淡淡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去靠近,好像在她身邊,世界紛擾便都不復存在了。這些年,太傅大人爲了避免小姐捲進這紛雜局勢當中,只能狠心將她送走,還特意安排了自己去拜褚先生爲師,爲的就是方便照顧小姐的病情。眼下,小姐也要及笄了,不知這婚事……不管如何,她和流鳶都不會讓小姐受委屈的。想着,紫鳶望向慕青冉的眼光愈加堅毅。
“這是怎麼了?怎麼這樣瞧着我?”慕青冉不解的看向紫鳶,這丫頭的眼神怎麼好像……要有一番大舉動的樣子。
“嗯,沒什麼,就是想到小姐快及笄了,這之後只怕婚事也要定下來了,到時候我和流鳶也要做些準備纔好。”
“……”準備?準備什麼?是她這個主子太不靠譜了,怎麼這丫頭一個兩個的都這麼爲她操心。想到什麼,慕青冉不禁輕笑了起來。
“小姐笑什麼?是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對,怎麼會不對呢,我只是看你這樣”賢惠“,想起了一句詩‘之子于歸,宜其家人’。”穆青冉輕笑着說道。
“小姐!奴婢在和您說正經話,又打趣我!”難得這樣老成持重的紫鳶也被穆青冉的玩笑話逗紅了臉,更見女兒家的嬌羞。
兩人正在玩笑間,卻見流鳶一襲黑衣,滿身冷寂,乘着月色而歸。
“小姐,奴婢回來了。”
“如何?”
“清鸞公主不在宮中,想必還在外遊玩,奴婢已經像以往一樣給她留了消息。”說着,流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嗯,這丫頭定是又不知到哪裡瘋去了。”察覺流鳶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慕青冉追問道“還有何事?”
“還有……奴婢在宮中遇見一名黑衣人,看身形應該是名男子,奴婢看見他朝着鍾粹宮的方向去了。”流鳶一邊說一邊回憶當時的的細節。
“還知道些什麼?”黑衣男子夜探後宮怎麼聽都有點像是“風流韻事”,可慕青冉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那畢竟是宮中,宮城防衛甚是嚴密,連流鳶這樣的高手尚要小心翼翼,莫說尋常武夫。
“奴婢怕耽誤正事,並未跟過去仔細探究。況且,那人輕功了得,奴婢跟得太緊恐會被發現。”說着,流鳶的臉上似乎有些憤憤不平,想來是接下來的日子又要勤加習武了。
“武藝較之你如何?”
“尚未交手,奴婢不敢斷言。不過看他輕功的身手,恐在奴婢之上。”越說下去,流鳶的臉埋的越低。
慕青冉開始只注意分析這事情中的蛛絲馬跡,未曾注意到流鳶的臉色,現在看見這丫頭臊紅的臉,忽然啼笑皆非。
“我們流鳶已經很厲害了,不需要再和他們比了。”
“我要保護小姐!還要更強!”紅撲撲的小臉滿是堅定,看的一旁的紫鳶也不禁笑了起來。
“流鳶,你現在這樣就很好,須知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再多的武功負荷會對你的身體造成損害。要聽話,知道嗎?”
“小姐又不是要帶着你去闖蕩江湖,要你那麼高強的武藝做什麼,你就聽小姐的,別太勉強自己。”紫鳶也忍不住安慰她道,流鳶自小孤身飄零,身世畸零坎坷,好不容易遇見了小姐這才安頓下來,也難怪她會如此看重小姐的安危。
“那……那好吧。”
安慰完自家的小丫鬟,慕青冉慢慢收起來臉上的微笑,將流鳶剛剛說的事情又想了一遍,方纔在紫鳶和流鳶的服侍下安寢。
次日,慕青冉正在和紫鳶清點去尚書府要帶的禮品,忽見流鳶臉色莫名的從外面進來。
“小姐,我剛剛去前院找劉管家,讓他給咱們準備去尚書府的車馬。然後看見宮裡的人來了,之後太傅大人便急急忙忙的和他們走了,小姐,你說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宮裡?這個時辰?”慕青冉皺眉,外祖父才下朝回來,怎麼這麼急着又召了回去?“流鳶,派人去前院,若是外祖父回來了,立刻來回我。”
“是,小姐。”
慕青冉略一思忖,又吩咐道:“紫鳶,你派人去尚書府打探一下,看父親可在府上。”
不能怪她草木皆兵,而是眼下本就是多事之秋,時局動盪,略有一絲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不多時,紫鳶派出去的小廝回來稟報說,稍早些時分,尚書大人也被召進宮去了。慕青冉明白能讓陛下連着召回當朝的兩位重臣,恐怕還不止父親和外祖父,這必是出了什麼大事了。外面忽起的一陣風將窗子吹開了,穆青順着窗,若有所感的望向天空,起風了,似乎也要變天了。
而宮裡這邊,緊張焦慮的氣氛也瀰漫在空氣當中,御座上端坐着面色鐵青的帝王——宣德帝,楚淵。宣德帝登基已有十餘載,這十年間臨水國雖不算國運昌盛,卻也是風調雨順,不像先帝在時,幾經戰亂,朝局動盪。而現在,在這位帝王安享了十年太平之後,這狀似平靜的局面終於被打破了。
“廢物,都是一羣廢物!”不知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還是其他,他的眼底有着有着重重的烏青之色,襯的本該英俊的相貌平添了一絲戾氣。他將手中的奏摺狠狠擲於地上。
“陛下息怒。”衆位大臣紛紛跪下請罪,大家都屏息以待,這個時候,大家都默契的選擇了沉默。
“息怒!息怒!你們就知道息怒!豐延國都已經接連攻佔了兩座城池了,再這樣下去,我鄰水國的邊境防線就徹底被人攻陷了。這羣該死的東西竟然現在纔將戰事呈報上來,你們倒是說說讓朕如何息怒?!”宣德帝怒不可遏的說道,這臨陽城的城守居然將戰事隱瞞不報,拖到現在,失了先機,就算現在派援軍過去,也是爲時已晚,那兩座城池想要再奪回來卻是難比登天。
“那城守固然有罪,卻不是當務之急,眼下還是先商議如何禦敵纔是要緊。”沈太傅畢竟是歷經兩朝的元老,此刻說出的話也比較能讓盛怒下的皇帝聽得進去。
“沈大人所言極是,衆位愛卿對此事有何看法?”宣德帝的目光慢慢的掃視在場的諸位大臣,希望能從他們的嘴裡說出些有意義的話。
“回陛下,這豐延國與我國劃江而治,此前雖也有些小紛爭,卻從未大規模開戰。眼下,豐延、北朐、臨水呈三國鼎立之態,豐延國此舉豈非有圖謀天下之心?”慕振德越說,心下愈驚,而宣德帝的臉色也是難看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圖謀天下?那豈非是要攻下他整個臨水?!
“尚書大人所言,頗有道理,若果真如此,只怕豐延國這麼多年都在修養聲息,只等着爲此一戰了。”戶部尚書安城山附和着說道。
“依臣所言,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調援軍過去。”
“對,對,對,應該派一位有威望,有經驗的將軍前去,方能震懾敵軍,也好振奮我軍氣勢。”
“可調哪一處的兵這又是一個難題啊……哎。”
衆臣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卻始終沒有定下一個可行的辦法,宣德帝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沈太傅,半響,才輕聲嘆到“若是仕芳還在,朕也不至於像如今這般難以決斷。”沈太傅聽聞,也唯有一聲嘆息,挺直的脊背繃得更緊,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忽然,不知是誰問了一句,那豐延將領是爲何人,有人說:豐延靖安王——夜傾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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