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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他將那瘋女人撿了回來,他就要先找地方將這攔了他手腳的瘋女人給扔下,這樣的話他就不能先自己吃吃喝喝,因爲這樣的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讓他不能好好享受,可真是能氣死他也!
當顧青塵找着地方將那彩檸仙子扔下時,看着她那張要死不活的蒼白臉,他更狂躁了,將門用力一摔,撓着腦袋一臉煩躁地下樓出客棧去了。
未多時,顧青塵拽了一個身材瘦小鬚髮花白的老頭兒回來了,店小二看他一臉凶煞的模樣,根本就不敢上前攖。
顧青塵拽着那老頭兒直奔客房,十分粗魯地一腳踹開了緊閉的房門,將老頭兒扯了進去,丟到了那瘋女人彩檸仙子躺着的牀榻上,冷聲道:“看她到底什麼毛病!”
那老頭兒被顧青塵拽了一路,穿街走巷的,本就氣喘吁吁的,再加上顧青塵這麼用力一扔,直扔得他險些栽倒在地。
待那老頭兒站穩腳後的一件事就是轉過頭斥責顧青塵道:“你這後生!還能不能好好對待我這個老人家啊!?你這麼什麼都沒說的就將我這老人家從醫館裡扯來了,居然還這般粗魯地對待我這個老人家,真是,真是沒有點禮貌可言了!”
“老頭兒別廢話!趕緊給她看看她到底什麼毛病!”
顧青塵絲毫不給那老頭兒臉面,一腳就踹翻了腳邊的凳子,那凳子立刻就碎成了幾半,把那老頭兒嚇了一大跳,立刻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忙轉頭去看了昏迷在牀上的藍衣彩檸仙子。
老頭兒看到彩檸仙子蒼白的臉及滿是已經乾涸了的血點子的褲管,還有那裹着髒滿血污的布片的雙腳時,他花白的眉毛幾乎都要擰到了一起,還未診脈便先可憐道:“哎呀!這,這小媳婦兒可憐哪!償”
“……”顧青塵眼角跳了跳,小媳婦兒?
顧青塵正想罵什麼,只聽那老頭兒十分嚴肅道:“噓,別吵,我老人家診脈的時候,旁人可不能吵。”
“……”顧青塵擡手按住自己突突直跳的顳顬,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要冷靜。
雖說那老頭兒看起來有些不大正經,但他爲那藍衣彩檸仙子號脈時還是十分認真的,兩道花白的眉毛愈擰愈緊,顧青塵在旁邊看得卻是很不耐煩。
他不耐煩他良心撿來的“包袱”,也不耐煩這個囉嗦的老頭兒。
老頭兒把着藍衣彩檸仙子的脈,莫說他的眉毛擰了起來,變得他的眼神也嚴肅了起來。
老頭兒號脈號得並不久,可顧青塵去等得不耐煩,又吼道:“你到底是不是大夫會不會看病!?”
“喊什麼喊喊什麼喊!?你以爲長得人高馬大的衝我老人家喊,我老人家就怕了你!?”
老頭兒前邊還被顧青塵嚇到了,此刻他一把老骨頭卻不知爲何突然就梗直了起來,顧青塵瞪着他,他也瞪着顧青塵,並且怒火不比顧青塵小,“你這種連自己媳婦兒都照顧不好的莽夫,跟我一個老人家喊什麼喊!?”
“你自己看看你媳婦兒這都什麼模樣!?誰個女人家會受這樣的傷!?女人會受傷,全是男人沒用造成的!你就是個沒用的男人!”
老頭兒字字嚴厲,滿臉的憤怒與鄙夷,就差沒擡手去戳顧青塵的脊樑骨了。
“你老頭兒究竟是怎麼看出她是老子媳婦兒的!?你究竟長沒長眼!?”顧青塵怒不可遏。
“你這種年紀輕輕就這麼沒用,照顧不好自己媳婦兒還不敢承認!你媳婦兒跟着你啊,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
“滾滾滾!趕緊滾!不然老子忍不住宰了你這小老頭兒!”
“老人家偏不!老人家要開了藥方才走,至於這出診錢,就當做老人家可憐你媳婦兒了,不收你的了!”
“……”
顧青塵一把將自己手中的顧青塵劍拍到了桌上,又嚇了那小老頭兒一大跳,可那小老頭兒還真是倔得過分了,非但沒有跑開,反是抖着手把藥方開完了,也將那藥方往桌上用力一拍,用力哼了一聲,挎起藥箱,昂着下巴走了。
顧青塵的顳顬突突直跳。
忽然,樓下街上有吵鬧聲響起。
“世子爺到,你們這些平民還不趕緊把路給世子爺讓開!?”
世子爺?
顧青塵微微眯眼,走到了窗邊,往下面正吵鬧着的街市望去。
只見七八個人高馬大的男子正用力推開站在街上的百姓,不論男女,不論老幼,都將其狠狠地推到一旁,便是擺在街道兩旁的攤子都沒有放過,竟是瞧也不瞧一眼便將覺得擋了他們路的攤子給掀翻,生生“推”出了一條三丈寬的路來。
一時間,整個街市吵哄哄的,有孩童的哭聲,有老人的呻吟聲,有婦人緊張焦急的聲音,而那些個男人卻只管開路,絲毫不管這些百姓如何,就像不管他們眼前的這些百姓是死是活都與他們無關似的。
路“打開”後,只見一頂由六名女子擡着的步輦出現在了衆人視線中,步輦上插着一把墜着暗紫色流蘇的織錦華蓋,步輦上坐着的——是一名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一個斜躺在一隻絲綢軟枕上、正淺笑看着兩旁滿眼驚訝惶恐又憤怒的百姓。
男子是在淺笑,然他眼中卻含着對眼前百姓的深深不屑與鄙夷。
步輦很厚重,從那六名擡着步輦的女子面上的神情可以看得出,這頂步輦,很沉重,因爲她們每個人額上都是津津汗意,牙齒津津咬着下脣,面上頗爲蒼白,身子朝步輦一側傾斜,雙手在輕顫,雙腿也在顫抖,可見這頂步輦有多沉重。
她們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緩慢,眸中神色緊張忐忑又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沒走好,就會受到狠狠的責罰。
而這明明是男人該來做的事情,卻是讓幾個女人來做,可見這男人不是什麼好人。
顧青塵看着步輦上自以爲高高在上能藐視眼前一切的年輕男子,冷笑一聲,原來是這麼個渣滓,難怪能讓百姓這麼吵鬧。
“這個鎮子,這麼破破爛爛,怎麼還有人住着啊?”只見那步輦上的華服男子輕輕笑了一聲,慢悠悠吐氣。
下一刻,百姓震怒,有憤怒的男子忍不住這口氣想要衝上前將他脫下來狠狠打一頓,在旁的人忙攔住衝動的男人,以免他們遭受不該受的懲罰,畢竟眼前的這個世子,他們惹不起。
“怎麼着?本世子說得不對?有人想上來打本世子?”華服男子又輕蔑地笑了笑,“來人啊,將那些個敢瞪眼看本世子的人抓起來,狠狠地——打!”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只見男子眼裡的笑意忽然變得陰毒。
“是!世子!”周旁的那些個高大的隨從立即領命,衝到了人羣裡,根本不看誰的神色,只見男人就抓,抓了三個男人後,看也不看一眼,不管不問就往死裡揍。
百姓震驚惶恐,華服男子笑着看“戲”,面色神情甚是滿意。
就在男子笑着看“戲”時,擡着步輦左邊槓子的女子腳步微微踉蹌,使得步輦上的男子身子晃了晃。
那名女子震驚把自己嚇到了,其餘五名女子皆是瞪大了眼,滿眼的恐懼,下一瞬,那名腳步微微踉蹌的女子忙賠罪道:“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求世子不要責罰奴婢!”
“不是有意的?”男子盯着那名渾身顫抖的女子,微微挑眉,“落輦。”
女子們立刻將步輦放了下來,那犯了錯了的女子即刻跪到了男子面前,磕頭認錯道:“奴婢知錯了!奴婢下回絕對不會再犯錯了!求世子不要責罰奴婢!”
“犯了錯還想讓本世子不責罰你啊?”男子伸出腳,勾起了女子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擡起頭來看他,只聽那男子輕嘆了一口氣後道,“也好,這一次就不責罰你吧。”
女子覺得震驚,正要給男子磕頭謝恩,卻聽得男子接着道:“本世子一向心善,那就……將你送到青樓去吧,來人啊,將她送走。”
青樓……!?
不止這名犯了錯了的女子,便是其餘五名女子以及周圍的百姓,全都震驚了,不過是不小心沒走穩一個腳步而已,居然就要被送往青樓!?
這簡直……太沒有人性了!
那女子被嚇傻了,連求饒哭喊都忘了,就這麼怔愣着任兩名隨從將她拖走了。
本是吵鬧的街市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聞男子輕蔑又得意的輕笑聲在響起,“本世子可真是又做了一件善事。”
男子得意地笑着,慢慢走到了一名滿眼強忍着滿腔憤怒不平的年輕男子面前,擡起手在他臉頰上輕輕拍了拍,笑道:“你們也覺得本世子是在做善事對不對?你們哪,這麼個破破爛爛的小鎮能得隕王府的管制可是天大的榮幸,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本世子來看你們呢,也是你們的榮幸,看看你們,真是各個都能污本世子的眼。”
聽着男子這視這整個鎮子如糞土的話,百姓只敢怒,卻不敢言,不因其他,只因這個小鎮,歸於隕王府管!而眼前這個視他們不如草芥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隕王爺的獨子,隕王府世子寶麟!
可恨,可恨!縱使滿腔怒火咬牙切齒,也無人敢將胸中這怒火爆發出來,只能眼睜睜看着那目空一切的世子看夠了戲後大笑離開。
不過就在那隕王府世子接着要製造第二場“戲”來觀賞時,忽然有一名侍衛模樣的男人從鎮子外的方向急匆匆跑來,衝到了寶麟面前,氣喘吁吁地給他說了些什麼。
只見寶麟面色一變,擡手狠狠摑了那侍衛一巴掌,轉身快步往鎮子外的方向走去。
顧青塵看着寶麟的背影,滿眼的鄙夷與冷笑,這般來惹民憤,只有蠢貨才做這樣的蠢事,這隕王府的人做事,似乎人人都考慮後路的,真是不明白這樑金的皇帝老兒怎麼讓隕王府存活到現在還不倒的。
顧青塵冷笑着,轉頭看了牀上還沒有清醒過來的彩檸一眼,再低頭看一眼自己拿在手中的藥方,沉着臉又一次走出了房間,帶上了門。
顧青塵因爲站在客棧樓上,與寶麟離得遠,沒有聽到那侍衛給他稟告的話是什麼以致於他變了臉色。
侍衛說的有兩件事。
第一件,雲狂大人明日來,王爺吩咐趕緊準備。
第二件,五公主在一個小姑娘挑唆下被人給打成了重傷!
**
那位一直巴巴要跟着顧青塵的彩檸仙子,這一睡,便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間任是屋外如何吵鬧,她都沒有醒來,就像她已經很疲憊很疲憊了似的,睡着了,便睡得沉沉的。
當那彩檸仙子微微睜開眼時,屋子裡很明亮,已是到了次日的午後。
彩檸仙子只覺自己渾身痠痛,連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但當她見到眼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時,她一時間也顧不得什麼疼痛,連忙坐起了身。
當她坐起身時,蓋在她身上的薄被順勢下滑,堆在了她的腿上,彩檸仙子第一反應是低下頭來看向自己的身子。
彩檸仙子才垂下眼瞼看到她身上穿着的乾淨裡衣時,她愣住了,瞳孔慢慢睜大,眼眶顫抖,緊着掀開了還蓋在她腿上的薄被。
她的手纔拿開薄被,一瞬之間,彩檸仙子本就蒼白的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只見她擡手揪住自己的衣襟,目光怔怔愣愣的,一副受到了極大刺激的模樣。
這是她的衣裳,是她封住仙術前裹在包袱裡的唯一一套裡衣褲,她身上穿的,不應該是這套乾淨的裡衣褲,不是這套裡衣褲的……
這,這就是說——
彩檸仙子顫抖着的眼眶愈來愈紅,身子顫抖得愈來愈厲害,她就那麼傻傻愣愣地坐在牀上,緊緊揪着自己的衣襟,將臉埋進了臂彎裡。
她沒有哭沒有叫,只是將自己的雙臂抓得緊緊的,用牙齒咬住自己的手腕,好像以此能讓她不害怕似的。
“叩叩”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輕輕的兩聲敲門聲,倒也僅僅是兩聲而已,就像只是禮貌性地告知這屋裡的人有人來了一樣,而不是要等待這屋裡的人答應了,外邊的人才進來,是以還不待那彩檸仙子應聲,便聽得門軸的聲音響起,緊着便是有頗爲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彩檸仙子嚇了一跳,邊緊張地伸手去抓那被她拿開的薄被來裹到她身上,抖着聲音喊了一聲:“什,什麼人!?”
“嗬!小娘子醒了啊!”迴應彩檸仙子的是大嗓門的婦人聲音,聽着是女人的聲音,不管來的是好人還是惡人,彩檸仙子都稍稍安了些心。
這婦人的大嗓門剛落,彩檸仙子便瞧見了這婦人。
只見她長得膀大腰圓,盤着簡單的婦人髮髻,頭上一樣首飾都沒有,只在粗粗的手腕上套了一直墨綠色的玉鐲子,只是她的手腕太過粗壯,顯得那本是寬口的玉鐲子看起來很細小。
莫說這婦人的身材好似男人一般粗壯,便是她的五官都帶着一股男人的味道,好在她的皮膚還白嫩些,將她身上那股濃濃的男人婆味道減淡了些。
婦人腰上繫着一條麻布圍裙,右手裡提着一隻食盒,見着那彩檸仙子已經醒來,面上不由掛上了笑,好似替彩檸仙子高興一般道:“醒了好醒了好,我今早還在想你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纔會醒,若是到了今兒個入夜了還沒有醒來,我就要去給你找大夫了。”
婦人雖然長得很是像男人,便是連嗓門都如同男人一般,但是她一笑起來,卻給人一種平和的感覺,讓那滿心不安的彩檸仙子慢慢放下了手中揪着的薄被,緊張地問道:“敢問這位大姐,這,這是什麼地方?”
“這兒?小娘子不知道?”
婦人將食盒放到桌上,聽聞彩檸仙子這麼問,很是詫異,隨後又瞭然道,“也是也是,小娘子你昨兒個來到這兒來的時候啊就是昏迷不醒的,自然就不曉得這是哪兒了,這裡是一個叫遷陵的小鎮,這個客棧呢,是我家那口子開的,叫尋常客棧,你啊,叫我老闆娘就好。”
“昨個兒?”彩檸仙子愣住了,“我……睡了很久了?”
“那可不,姑娘可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可真是要把你那相公給急壞了。”
老闆娘笑呵呵的,打開了食盒的蓋子,從裡邊拿出了一碗米飯和一碟小菜以及筷子。
“我,我相公?”彩檸仙子更怔愣了。
“說來小娘子你那相公對你可真是好啊,昨個兒來的時候,一進來客棧什麼都沒說,就說開間上房,然後就將小娘子你扛到這房間裡來了。”
老闆娘還是笑呵呵的,面上甚至還有沒有掩飾的豔羨之情,“將你放到牀上了之後呢,他又急匆匆地爲你找大夫去了,眉心緊鎖的,肯定是替你擔心壞了,他請來的可是我們這個小鎮最好的老大夫了,可是他爲了你啊,竟是和那老大夫吵起來了,可見他是有多擔心你了。”
那彩檸仙子愈聽愈愣,而那老闆娘像是終於找着了人能打開了話匣子似的,根本就不待那彩檸仙子插一句什麼。
她又接着道,也好像她口中所說的“相公”就是她心中所向往擁有的相公一樣,一定要把他的好全都說出來就甘心,“別看你那相公至始至終都陰沉着一張臉,就是連說話都是吼的,但他絕對是因爲你纔會那樣子的,尋日裡他肯定不是那樣子的,對不對?”
“……我,我不知道啊……”
彩檸仙子聽着那老闆娘一口一個“你相公的”,她當然知道老闆娘口中的“你相公”就是她死皮賴臉要跟着的北亍仙君,漸漸的面紅耳赤起來,想要辯解什麼,老闆娘卻沒有停嘴給她這個機會,她也沒想到老闆娘會突然反問她,她尷尬地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竟是一張口就是一句意思模糊的“我不知道”。
這下可好,老闆娘立刻想歪了,只聽她呵呵笑道:“哈哈,小娘子不捨得告訴我,是不是怕我打你相公的主意啊?放心啊,我的兒子都快和你一般年紀大了,可沒有打你相公主意的意思,你大可放心啊,我只是瞧着你相公模樣生得好,對你又好,我感慨一下罷了,小娘子不要介意啊。”
“……不,不是的大姐,我,我和他……”
這,這怎麼越說越偏了事實呢?
“呵呵,小娘子你想說你和你相公還是一對新人,對他也還不太瞭解是吧?”
老闆娘根本就不打算聽彩檸仙子的解釋,只在自己自認爲正確的想法上越走越遠,連語氣都是篤定的,“這我是看出來了,若是你們不是一對新人的話,你那相公怎麼不自己幫你脫衣洗澡上藥而偏生要花錢讓我來伺候你,想來是不好意思了,呵呵,這種年頭,這樣老實的男人,難得啊。”
“大姐,你,你說是你幫我換的衣裳?”
彩檸仙子雖然被老闆娘的話說得耳根愈來愈熱燙,但老闆娘說的一個字每一句話她都極爲認真的聽,當老闆娘說到是她幫她伺候她的時候,彩檸仙子驚住了。
“不是我的話,難道你以爲你那相公有這個勇氣來幫你?你是沒瞧見他來找我時候的模樣,那臉那眉心啊,擰得就像一根結實的麻繩一樣,在樓下杵了大半天才和我開的這個口,他大概是怕我嘲笑他吧,好在我忍住了,沒嘲笑他。”老闆娘回答得很認真。
彩檸仙子再次看向自己身上的裡衣,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愧疚感,她,她居然把大俠想成了無恥之徒,她,她這簡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不對,她這簡直就是恩將仇報!
北亍呢,北亍仙君在哪兒了!?
“大姐,那……”彩檸仙子現下以沒有心思和老闆娘解釋什麼了,可她也叫不出“相公”這兩個字,是以她才張嘴,卻自己把自己卡住了,不知怎麼接下去纔好。
“小娘子啊,不是我好多管閒事啊,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腿上和腳上的傷怎麼來的啊?該不是路上遇到了什麼壞人吧?”
老闆娘兀自猜測着,就在那彩檸仙子想給她回答的時候,她忽然在自己腿上拍了響亮的一巴掌,用肯定的口吻道,“一定是小娘子遇到了壞人,然後你相公英雄救美,他陰着一張臉肯定是因爲既憤怒又悔恨,難怪他昨晚就匆匆地走了,肯定是要爲小娘子報仇去了,當然了,他走之前沒忘交代我要照顧好小娘子。”
“他……他走了?”
彩檸仙子沒有過多的震驚詫異,只是微微睜圓了眼睛後緩聲問道。
“是啊,昨夜裡我給小娘子洗了澡上了藥之後,他就走了。”老闆娘點了點頭。
“那他有沒有說他去了哪兒?”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沒說啊,哦,小娘子不用擔心的,你相公爲你報完仇後肯定會回來接你的,所以彩檸仙子還是在我們這兒好好養着腳上的傷等着。”
老闆娘還想再說什麼的,但這個時候,樓下似乎有人在叫她,是以老闆娘用她那震耳欲聾的大嗓門應了一聲後,又對彩檸仙子道:“洗漱用的水就在牀頭邊上啊,我們這兒小地方,沒什麼好菜,你洗漱好後先將就吃點桌上的東西,若是想吃什麼的話在門邊大聲叫我就行,你相公給我付了好幾兩銀子,我們客棧絕對不會餓着你的。”
老闆娘說話的時候,樓下那聲音又在催她了,是以她交代完話後忙匆匆走了。
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只留下彩檸仙子一人。
直至老闆娘走了許久,一直坐在牀上沒有動的彩檸仙子才微微動了動身子,看着自己用繃帶裹得好好的雙腳,眼眶很紅很紅。
她身手去握自己的雙腳,腳上的傷,她輕輕一碰就會生疼,更何況是這樣緊緊握住。
疼痛讓彩檸仙子眼眶裡蹦出水霧,她的眼眶很紅,卻始終沒有沒有落下淚來。
抑或說,她絕不會讓自己落淚。
她早就知道她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多餘的,她生來在仙界就是多餘的,沒有人會帶上她這麼個多餘的包袱。
彩檸仙子用手背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深吸一口氣,挪下了牀。
她的手一動,彩色的光暈一下子閃爍開來。
彩檸一笑,差點都要忘了自己的法術已經恢復了,真是的。
熟諳地手捏訣,一道彩光將她的雙腳包圍,較低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隨着光芒的愈發耀眼,那傷口完全癒合,一絲一點受傷的痕跡都看不見!
彩檸仙子是從來不穿鞋的,她的腳下再次浮現彩色雲朵。
這個地方她不能留,她要趕緊去追北亍仙君,她要離開。
可當彩檸仙子將雙腳遇到牀沿,扶着牀欄就要站到地上去時,她又怔愣住了,這是她醒來後的短短時間內不知第幾次怔愣了。
只因爲她瞧見了牀前踏板上擺放着的東西。
那是一雙鞋,一雙顏色灰撲撲的鞋子,卻是一雙嶄新的鞋子,從乾淨的鞋底邊和鞋面可以看得出來。
彩檸仙子的眼眶裡都凝聚起了水意,她怔怔地看着那雙顏色灰撲撲的新鞋子,又擡起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可是這一次,她這一抹非但沒有將眼眶裡的水意抹掉,反是抹出了淚水來,並且愈抹愈多。
她終於還是沒有忍住,落下了淚來。
彩檸仙子邊用手背抹着眼睛邊將腳套進鞋子裡,鞋子長了,也寬了,顯然不是量着她的腳做的,不難看出是在外邊隨意買的。
而且還是男人買的。
因爲沒有哪個女人,會買一雙灰撲撲的好像男人一般的鞋子。
彩檸仙子將下脣咬得發白,咬出了血,儘管她額上的細汗愈沁愈多,她卻沒有要坐下穿好衣裳的意思。
也因爲哭的太激烈,她的手顫抖着,她穿衣裳穿了很久。
穿好了衣裳後,彩檸仙子手一揮,腳下的雲朵消失,露出了她的光腳,落在了地上。又慢慢挪到了牀頭,她要洗漱。
可當彩檸仙子挪到盛着水放在架子上的銅盆前,正微微躬身伸出手要掬起盆裡的水淨一把臉的時候,她猛然瞧見盆中水面上倒影了除她之外的另一張臉。
一張男人的臉。
一張滿是陰佞笑意的男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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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塵又騎上了他的馬,懷裡抱着劍,嘴裡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偶爾打一下手上的馬鞭,不緊不慢地走在一條滿是荒草的小道上,明明寬敞平坦的官道就在他眼前,他竟是選了一條曲折的小道來走。
負責跟着千柳的暗衛來報,那丫頭被千濯香派來的人給抓走了!
唉,不得不承認,還是他最有辦法制住千柳,自己想要阻止千柳去崑崙山,稍微慢一點就會招來千柳的各種埋怨不滿,怎麼就沒想起來製造一出綁架事兒來呢?!
被“歹徒”關個十天半個月的再逃出來,多好!
唉,自己這腦子呦,難怪自己看上的媳婦被別人養熟了!
現在的他,需要好好放鬆一下。
倒不是他想要在這鮮少有人走的小道上彰顯他不羈的江湖本性,而是他要躲一躲。
其實顧青塵自己也很想不明白,他躲什麼躲,他爲何要躲,想他堂堂殺手顧青塵就算是處在刀口上也不曾躲閃逃避過,如今居然……居然會去躲一個女人!
估摸着,那瘋女人的法術早已經解除,找到自己分分鐘種的事兒啊!
對,他承認,他就是躲女人,躲那個不知從哪兒蹦出來的似乎腦子不正常的瘋女人,他活了三十年,還從未見過哪個女人有這麼煩的,煩得簡直能要他的命。
所以,這麼煩得能要他命的女人,他還是離得遠遠的爲好,以免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就被氣得吐血身亡了,而且看她腦子那麼不正常成日就只知書上說書上說的,不知會不會像前日夜裡那樣明明就已經把她甩下了,居然還厚臉皮地追上來了,爲以防萬一,他還是趁那煩人的女人還沒有醒來的時候趕緊走走走,他可真沒有帶着這麼煩人的大包袱上路的習慣。
千柳那頭豬雖然也很煩很累贅,但是千柳多可愛呀,能逗她開心還供他嘲笑的,這麼一個陌生的瘋女人,他一不能打二不能罵的,趕緊丟丟丟纔是正理。
顧青塵此刻正慢悠悠地任馬邊啃着青草邊往前走着,忽然像想起來什麼似的,連忙回頭朝身後方向看去。
只見身後是無人的小樹林,荒草遮掩着偏僻的小路,日頭不大,陽光照在地上,顯得遍地的荒草很是青翠。
靜悄悄的,他的身後沒有人,周遭也沒有人,他視線所及之處沒有任何人影,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這條僻靜偏遠又曲折的山間小路上,只有他自己。
確認了自己身後無人攆上來之後,顧青塵擰起了眉,轉回了身子。
他是昨夜從客棧出來的,打馬跑了一夜,而且路上還遇到了幾個岔路口,就算那隻傻瘋女人在他離開後突然醒來要來攆他,也絕對不會攆得上他的纔是,況且她滿腳的傷,他根本完全就不用擔心那隻大包袱還會出現在他面前纔是,他這又回頭看什麼。
顧青塵撓了撓頭,遇到那麼個煩人的瘋女人後,他居然會不相信他自己的速度本事了,這是什麼玩蛋情況?
不過話說回來,他這回遇上了那隻瘋女人,可是把他的江湖道義良心什麼的都給從心底挖了出來,爲了她那一聲聲可笑的“北亍仙君”,他迫不得已地給她找客棧找大夫還找女人給她沐浴上藥,最重要的是,他還把所有的銀錢都給她付好了,這滿天下怕是隻有他這麼一個如此要“良心”的殺手吧。
他對他的寶貝兒千柳都沒這麼貼心過,啊,想想他都覺得他值得誇讚。
“啊哈哈哈——”顧青塵心中想着這“良心”事情,忽然昂起頭哈哈大笑了起來,用腳跟在馬肚子上蹬了一下,馬兒不再吃草,稍微加快了速度順着腳下那歪曲的小路繼續往前跑蹄了。
顧青塵笑得一臉得瑟,他一定要到千柳面前把自己做的這良心事情給說一遍,讓千柳抱着他的大腿說她是十輩子修來的福氣才遇到的這麼好的自己。
哈哈哈——想想都覺得千柳抱着他大腿誇讚崇拜他的情形甚是讓人高興。
白水鎮應該就在前邊不遠處了,他在遷陵小鎮的時候找到了千柳那頭豬給他留下的記號,她當是也到這白水鎮來了,只不知他被那瘋女人耽擱了時間,千柳是否有在白水鎮等他。
千濯香派人把她綁了,應該也在此處纔對。
那自己應該冒充一下救世大俠,把千柳救出來,然後讓她對自己感激涕零!
“哈,哈哈哈——”顧青塵又一次大笑出聲,這突然爆發出的得意笑聲迴盪在空曠的林子裡,竟是將他坐下馬匹嚇了一跳,突然往前狂奔。
顧青塵不在意馬匹如何奔跑,他始終都是穩穩坐在馬鞍上,完全沒有一點被顛到的模樣。
反正那丫頭沒事兒,他也不用操心,到了的話他都要好好吃喝一頓再睡一覺,他這兩日可是被那隻傻瘋女人給折磨得滿心惱意,不好好飽餐再加飽睡一頓的話,如何對得起自己。
至於千柳,雖然蠢是蠢了一點,但也不會蠢到會出大事的地步,不然他就白教她了。
然顧青塵萬萬沒有想到,他教的心肝寶貝兒,確實是真蠢了,蠢到被人逮着了還逃不掉。
一羣黑衣客人擡着轎子進來客棧,還每過三個時辰就退了房一溜煙兒走了。
店小二覺得很奇怪,湊到正在算賬的老闆娘面前,捏着下巴一臉不明白道:“老闆娘,那羣客人好奇怪哪,午時過了沒多久纔來的,現在還不到三個時辰就退房了,而且這三個時辰他們又不在屋裡,他們這是閒的沒事兒幹,找地兒花銀子的?”
老闆娘賞了他一個爆慄,瞪着他道:“管這些做什麼,只要客人沒少給銀錢,你管客人的事情做什麼,去去去,幹活去,吆喝客人去!”
“知道了,老闆娘。”
店小二捂着被老闆娘敲得生疼的額頭,轉身到門邊對着外邊的街市大聲吆喝道,“客官啊,吃飯裡邊請,我們客棧的菜可是整個白水鎮最好吃的,您不吃飯哪?那住店裡邊請,我們客棧可是整個白水鎮最乾淨最舒服的,定包您滿意!”
店小二之所以敢在客棧大門邊胡喊,僅是因爲此刻的街道上根本就沒有多少人,他不過是裝模作樣給老闆娘看的而已,省得那小氣又好聽好話的老闆娘總想着法子剋扣他的工錢。
“本客棧哪,全白水鎮最好,要是不相信哪,本小二把腦袋割下來哪。”反正沒人,那小二哥簡直就是閉着眼瞎吹了,吹給老闆娘聽到,讓老闆娘受用。
照理說,這樣的話任誰都聽出是吹牛皮的,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有人將其當回事的。
店小二自然也是這麼認爲的,否則他的腦袋不知要被割多少回了,因爲但凡他這麼吆喝的,從來沒吆喝到一個客人。
“哦?是嗎,那趕緊好酒好菜的端上來,老子嚐嚐是不是最美味的。”
就在店小二閉着眼胡喊的時候,有男子的聲音傳了來,“要不是最美味的,記得把你的脖子放到桌上來給老子砍啊。”
來人是一名身高挺拔,身穿暗藍色短褐的俊美男子,有着一雙怎麼看怎麼好看眼睛,長髮只鬆鬆地用束髮帶繫了髮尾,氣質翩翩,正跨進客棧的門檻來。
是顧青塵。
店小二看着來人,頓時瞪大了眼,一時間忘了招呼。
他豈止是忘了招呼,相反,他雙腿一抖,險些跪下。
倒不是被來人俊逸翩翩的樣貌給驚得想跪,而是他看到了來人手中握着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