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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詠荷遊園會,遊園是輔,吟詩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而且這活動一年舉行一次,每一年的詩作題目都與植物有關患。
今年的主題便是“荷”緒。
不過沐凝對吟詩可沒興趣,她只會背詩,不會作詩!
但是今天在場的衆位名門閨秀們卻都是興致勃勃躍躍欲試,一副誓要拔得頭籌的勢在必得模樣。
衆女們在臨南王妃的率領下,也轉換了場地——從臨波湖的湖心亭處移到仙人閣。
說是閣,其實就是一片樹林,繁茂古樹枝椏交錯糾結,形成了一處天然的綠色穹頂。
這處穹頂還恰好就在臨波湖邊上,視野極好,那碧波千頃的湖中碧荷就在衆人眼前搖曳生姿。
此時,男賓們都已到了,依然是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都有一張矮桌,因爲已近午時,所以桌上擺放着精緻的飯菜與酒水。
不同於先前女賓們在湖心亭時,故作嬌羞的放下輕紗遮掩,以示男女有別。
這一回,男女卻是同席而坐,只是各自分開兩邊。
上首高處,依然坐着容楚,臨南王坐在他右手處。
沐凝已經完全清醒,她也深刻地意識到剛剛做的事是有多麼得喪心病狂!
所以她深深地感覺到實在是沒臉去見廣大羣衆,恨不得現在就趕緊飛奔回家,然後找個被子矇住腦袋,永遠也不要再出來了。
這種人多眼雜的場合,沐凝本來是不打算過來的,但無奈她真的交了個神奇隊友。
容雨晴一頓軟磨硬泡,就差沒硬拽着沐凝一路小跑了,那叫一個引來目光無數。
沐凝還是要臉的,她可不想再在廣大的帝都貴族們面前破壞她的光輝形象。
於是她也只好半遮着臉,讓青雪和容雨晴走在她前面,給她打掩護,一路鬼鬼祟祟地走過來參加這個什麼吟詩會了。
一入這片綠樹穹頂之下,沁涼的風霎時迎面撲來,空氣中有隱隱的荷花幽香。
“鸞兒,坐那裡!”容雨晴拉着沐凝就想坐最前面去。
“不要!”沐凝頓時大驚失色。
容雨晴指着的那位子可是第一排,只要一擡頭就能看到容楚,她纔不要!
眼看所有人都扭頭朝她們看來,沐凝也感覺到來自於上首位的目光,慌亂之下,她連忙拉着容雨晴坐到最末尾靠近大樹的那位子上。
“哎呀,這裡什麼都看不見!”容雨晴還想往前擠。
“那你去吧,我覺得這挺好!”沐凝卻是往竹蓆上一坐,伸手抱住一旁的大樹,一副生死不願動彈的模樣。
這裡確實什麼都看不見,而且離正席也挺遠,但別人也就看不見她了呀!
“哎,真是服了你了,都敢在這麼多人面前親恭王叔,你現在害羞個什麼呀!”容雨晴搖搖頭,也跟着坐下了。
“誰說我害羞了?”沐凝眼兒一瞪,一想到她竟然真的親了容楚,她的臉就垮了下來,隨即做捧心狀,“我這是心痛!”
心痛她怎麼就這麼蠢,聽了容雨晴的攛掇,然後去幹出這麼一件令人髮指的事情來!
“是不是因爲恭皇叔沒回應你,所以你心痛了?”容雨晴眨着大眼睛,一臉的八卦。
“喂,你還是不是大姑娘啊,這種話你也能問!?”沐凝都快要懷疑容雨晴會不會也是穿越人士了,這丫的個性也太開放大膽了吧!
“我跟你說,我從小跟着我父王,是在北疆長大的,那邊民風開放着呢,你這點算什麼,說出來你都不敢相信,承澤國還是可以一妻多夫的呢!”
容雨晴撇撇嘴,鄙夷地看向不遠處那些正拿着團扇遮住半邊臉,眼睛卻不停朝對面男賓席梭巡的女子們,冷哼一聲,道,“比起大乾,那邊自由多了,我最討厭大乾這些做作的女人,明明就是想嫁如意郎君,偏偏還要遮着掩着,作什麼高姿態嘛!”
“一妻多夫?”沐凝聞言眼睛也亮了,她真是沒想到啊,這時空竟然還有女尊呢,好驚喜,“快跟我說說,那承澤國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那兒啊,就是女人和男人一樣咯,
tang只是和大乾的男女關係顛倒一下,女人成年後就可以納夫,一個女人最多可以娶六個夫君……”容雨晴顯然也很有興趣說說她所知道的一些奇聞異事。
容雨晴和沐凝那是一拍即合,簡直是臭味相投。
兩人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越聊越投機,提及那種可以有好幾個夫君伺候的美好日子,這兩人都是兩眼放光,一副神往的樣子。
那是完全無視了那邊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的吟詩大會。
彼時,臨南王說了一番風雅的開場白之後,便給出了今天的題目——“碧荷”。
在座的一衆帝都才子佳人們全都在冥思苦想,怔怔看着湖中那大片的蓮葉荷花出神。
不多時,已經有人開始提筆開始寫詩了——又是那位柔郡主。
一筆揮就,有丫鬟過來,用精美的盤子託了那紙箋朝前走去,到了容楚面前,恭敬跪倒呈上。
容楚卻半垂着鳳眸,沒什麼反應,興致勃勃等着被誇讚的柔郡主俏臉立即一僵。
臨南王看了看容楚,卻見他微微側着臉,垂着眸,目光不動,右手微張,放在耳側,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聆聽什麼。
可是臨南王放眼周圍,這一處仙人閣環境極爲幽靜,除了樹上鳥鳴,便是魚戲蓮葉間發出的水聲嘩嘩。
並沒有聽到有人說話。
臨南王皺了皺眉,示意丫鬟將詩作呈給他,心中卻在想,或許是恭王還在回味方纔那一吻?
容楚確實是在回味笨鳥先前那突如其來的一吻!
當時他見沐凝雪腮緋紅,款款而來,那身影飄逸如月宮仙子,偏偏她面上的神情溫柔婉約,比這世間繁花還要燦爛奪目。
一霎,他便迷了眼。
待到那幽香靠近,荷花花苞挑過他的臉,他尚不知她要做什麼——
湖心亭與竹林距離太過遙遠,人聲嘈雜,風聲拂動荷葉。
身在竹林前的他,並不能完全聽清楚那邊在議論什麼,他只看到一夕花顏照水,滿湖的碧荷剎那失了顏色。
一瞬,他又醉了心。
直到溫軟的脣實實在在印在了他脣上,他早已歷練得漣漪不起的心也在剎那狠狠一跳。
然而,那隻攪亂了他心境的笨鳥除了扒住他臉,閉着眼在他脣上狠狠嘬了一口。
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發出讓人崩潰的一聲“啵”之後,隨即迅速撤離。
他幾乎已經看到笨鳥剎那眼中的慌亂,然後便是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容楚脣邊一霎勾起微笑的弧度,然而那笑容尚未達眼底,他脣邊的笑痕倏地就是一僵。
笨鳥和容雨晴在說些什麼?
一妻多夫的承澤國?
這隻笨鳥剛剛還是愁眉苦臉,一聽到承澤國女子能納許多夫婿,立刻就眉開眼笑了?
她想幹什麼?!
有他這樣驚才絕世,豔壓天下的夫君,這笨鳥竟然還不知足?
她還想納幾個夫君?
容楚眉心遽然一緊,方纔還笑意盈盈的鳳眸裡瞬間掠過殘暴的殺氣。
這殺氣來得如此猛烈以及突然,以至於四周空氣倏然爲之一窒,正埋頭寫詩的衆人忍不住同時打了個寒噤。
此時就連鳥兒魚蟲都似乎找了地方躲避,正在閱覽柔郡主所作詩作的臨南王只覺背上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猛地擡頭看向容楚,而那方纔還得意洋洋,自負詩才的柔郡主更是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得罪了恭王殿下。
此時萬籟俱寂,只有不遠處一棵大樹後傳來竊竊私語聲。
那聲音很小,不仔細都聽不見。
容楚眯眸,放在耳側的手放下,眸光一掠,他倏爾勾脣笑道,“柔郡主這詩寫得不錯!”
衆人見容楚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一時只覺方纔所察覺到的那一瞬間的殺氣騰騰可能是出現幻覺了,頓時全都鬆了口氣。
柔郡主得到容楚稱讚,不由驚喜擡眸。
“多謝恭王殿下誇讚!”柔郡主一下子就撞上容楚笑吟吟的鳳眸,她的臉不覺猛然紅透,抿了脣,羞澀嬌笑,一顆心倏地怦怦亂跳起來。
“柔郡主確實不負才女之名!”臨南王也笑着誇獎柔郡主,“果然巾幗不讓鬚眉!”
一時間,女賓席這邊,不少閨秀千金們都朝柔郡主投去了嫉妒的目光。
柔郡主巧笑倩兮,得意地昂起了頭顱,似乎非常享受這樣的萬衆矚目。
只是當她目光睥睨掃過遠處沐凝和容雨晴的身影時,眉心卻有一抹冷笑,她坐了下來。
此刻,衆人也紛紛完成了詩作,全都寫上了名字,用信封封好,再由丫鬟呈上,交由容楚、臨南王以及幾位翰林院大學士評鑑。
容楚興致缺缺,那幾位大學士都是詩詞方面的大家,一個個點評下來,選出男女各五首寫的好的,讓小童朗讀,再讓衆人點評投票。
這邊點評百花齊放熱火朝天,另一邊沐凝與容雨晴也是越聊越深入。
“鸞兒,來,快告訴我,你剛剛親恭皇叔時,是什麼感覺啊?和你平時親他有沒有什麼區別?”容雨晴忽然賊兮兮地湊到沐凝耳畔,兩眼放光。
“喂,你還是不是女人啊!”沐凝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容雨晴竟然比她這個來自那個觀念十分開放社會的人都要奔放,這讓她壓力很大好麼!
“說說嘛!”容雨晴小臉緋紅,一臉嚮往,“是不是和話本里說的那樣,感覺非常美好啊!”
“美好個屁!”沐凝一把推開容雨晴湊過來的臉,她不想就這個問題深入討論下去,因爲她還沒開放到將自己的隱私到處宣揚的地步。
何況,她剛剛親容楚的時候,也就是mua~了一口,當時只覺他的氣息十分好聞,有一種讓她感到莫名熟悉的味道。
其餘的,她就不記得了!
而且平時容楚也從來不親她,他可是和簡牧塵有着不可告人之關係的!
想起簡牧塵,沐凝倏地感覺心口又像是有細細的針刺過,微微的疼,她面上神色也有一瞬的恍惚。
“對了,鸞兒,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的簡牧塵的呢!快說說!你見過他長什麼樣嗎?”沐凝剛想到簡牧塵,容雨晴也跟着發問了。
沐凝卻不想說起簡牧塵,除了那天她頭痛暈倒後,他的突然出現,她又有好多天沒見他了。
哎,她初初萌動的心啊,就這麼被扼殺在搖籃裡!
說起來都是淚啊!
容雨晴還想再追問,但此時她臉色忽然一變,望向人羣之中。
沐凝趴在面前矮桌上,有氣無力的樣子。
她在考慮,今天回去後要怎麼面對容楚。
“鸞兒,那些人幹啥都看着你啊!?”容雨晴忽然扯了扯沐凝。
沐凝擡頭,一眼便看到幾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包括容楚。
乍一與容楚視線碰撞,沐凝只覺一顆心慌亂地差點手足無措。
她趕緊移開眼眸,心中暗自猜測,難道是她與容雨晴聲音太大,被容楚聽到她說起簡牧塵了?
不對啊,如果是他聽到了,也該是他一個人對她怒目而視,怎麼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她呢?
沐凝這一轉眸,她才發現,原來步清城竟然也在。
此時,沐凝便見步清城也正看着她。
沐凝眼睛一彎,脣角倏爾綻開一抹明媚的笑,她用口型輕喚,“清城哥哥。”
步清城眼中的落寞與探究一瞬消弭,代之以燦爛溫和的笑容,他衝沐凝輕輕頷首。
然而沐凝臉色突然又是一變,步清城在這,那她剛纔去親容楚那一幕豈不是也被他看見了?
沐凝忽然感覺有一羣烏鴉排着隊從她腦門前飛過……
然而還不待沐凝有時間感慨她無比悲催以及悽慘的人生,直覺又告訴她,有殺氣!
似乎還是從容楚那方向傳來的!
沐凝心裡哆嗦了下,很沒骨氣地縮了縮脖子,不大敢去看容楚的眼睛,她頭一次覺得心虛!
而且沐凝覺得自己還是不
要在人前表現得和步清城太熟稔,以防容楚那貨又要喪心病狂地逼着她叫他楚哥哥!
不過沐凝也不知道這些人爲什麼都看着她,只好縮起來裝鴕鳥了。
可是事實往往不如人心願,沐凝剛想裝不存在,那臨南王妃的聲音就響起來了,“恭王妃,您怎麼和安郡主藏那了,讓我好找!快過來,今天就剩你們倆沒作詩了!”
沐凝看向容雨晴,以口型詢問,“每個人都要作詩?”
容雨晴苦逼地點頭。
沐凝鬱悶了,他麼的,這也太喪心病狂了吧,如果早知道要作詩,她就不來了!
眼看婢女已經奉上了紙筆,那邊似乎在對究竟誰的詩作更好方面產生了分歧。
女賓這邊是柔郡主和臨南王妃的勝出,男賓那邊,似乎是容皓遠和步清城的詩作不相伯仲。
幾個鬍子都白了的太學士臉紅脖子粗地爭論着。
容雨晴顯然也不擅此道,她咬着筆皺着眉頭,好半天才開始提筆寫。
沐凝顰眉,她盯着面前宣紙,半晌都沒動,旁邊已經有人開始竊笑了。
有了方纔沐凝親容楚,卻沒被容楚責罰的先例在,衆人心中對她生了一絲忌憚,也不敢當着恭王殿下的面嘲諷她,但那些人的眼神中的鄙夷卻都是掩飾不住的。
沐凝也察覺到各種各樣意味不同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