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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鳳驚鸞?!”佈置成喜堂的大廳內,立即有人驚叫出聲。
“不是說鳳驚鸞被人劫走了嗎?她怎麼會在這裡,不會是恭王殿下找人假扮的吧?”一名身着嫣紅色繡梅織錦衣裙,約莫三十歲左右,妝容精緻的女子撇嘴,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媧。
“北郡王妃這是知道什麼內情,快說來聽聽!”北郡王妃身旁幾個婦人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起來,連忙催促北郡王妃趕緊說凳。
“哼,還不是——”北郡王妃想必十分享受這種衆星拱月的感覺,此刻得意地昂起了下巴,就要開口。
“閉嘴,小心禍從口出!”但北郡王妃還沒說到正題,她旁邊坐着的威嚴男子立刻壓低了聲音輕叱。
這威嚴男子正是北郡王。
北郡王妃李嫣然被他一罵,臉色白了白,訕訕地住了口,但她看向正從門外走來的新嫁娘的眼睛裡卻有掩飾不住的嫉恨。
她能不嫉妒嗎?
想她李嫣然從前也是和當今皇后並稱帝都二姝的,先皇爲容楚選王妃的時候,她也是人選之一。
可是後來先皇定了叢芷卉,她便匆匆嫁了北郡王。
誰曾想,叢芷卉後來竟然進宮做了皇后,容楚正妃之位又空了下來,那時候李嫣然簡直後悔的要死。
所以這些年來,李嫣然見容楚一直未立正妃,她心中是既痛又快樂。
痛是心疼容楚被叢芷卉那個賤人背叛,如果當初是她被選中,她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對不起容楚的事!
快樂則是李嫣然身爲女人的佔有慾,她心裡愛慕容楚,所以不希望他被任何女人搶去!
所以今天,李嫣然纔會那麼恨鳳驚鸞,因爲在她心裡,就是鳳驚鸞搶走了容楚。
不止是北郡王妃,今天這裡所坐着的幾乎一多半的女子都心裡很不平衡。
但衆人頂多也就是心裡想想,還沒人蠢到會在容楚大婚之日觸黴頭,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再說了,衆人可都在期盼着呢,期盼着一會兒恭王殿下會不會有什麼大動作。
或許他今日娶鳳驚鸞,就是爲了要當衆休棄她,狠狠地羞辱她!
這怎能不讓人期待呢!
“吉時到,新郎新娘拜堂了!”
司禮官喜氣洋洋叫了一聲,議論紛紛的大廳裡立刻安靜了下來。
彼時,沐凝渾身僵硬地任十全婆婆攙扶,好在她蒙着蓋頭,所以沒人能看到她此時已經完全鐵青猙獰的小臉。
該死的容楚!
方纔還在馬背上,他就逼着她換大婚禮服。
而且沐凝怎麼也沒想到,這廝竟然準備了兩套婚服!
被青雪穿過的那件,他完全棄之不用,不知道從哪變出一套和他身上那件一個樣式的,
這也讓沐凝不得不懷疑,這貨是不是早就料到她會逃婚!
沐凝手中被塞了個什麼東西,她低頭一看,是大紅色的綢緞紮成的喜帶。
一頭在她手裡,另一頭肯定是被容楚拿着。
在大乾的習俗裡,這條紅色的綢布象徵着千里姻緣一線牽,也是一生一世的承諾!
沐凝一撇嘴,撒手就要將那紅色的姻緣線扔掉。
她是被逼和他成親的,她纔不要和容楚這貨過上一生一世!
“今晚如果不想死,就給我老實點!”容楚的聲音傳來,冷冷淡淡,陰險的很。
想了想,沐凝緩緩握緊了手,而她方纔揚手的動作,看在衆位賓客的眼裡,也只是被認爲是高興地昏了頭,手在哆嗦而已。
“一拜天地!”
兩人之間的風起雲涌旁人可不知道,此刻,司禮官又是一聲高呼,拜堂儀式正式開始了。
沐凝感覺到一股大力壓着她就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容楚身爲大乾親王,先皇已不在,自然就以長兄爲尊,何況他這個長兄還是一國之君,自然受得起這高堂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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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坐在上首位的皇帝摸着下巴上幾根鬍鬚,眼圈青黑,但臉上還是刻意露出欣慰的神情。
“夫妻對拜!”
也不知道司禮官是不是得了容楚的授意,這詞唸的是特別快,一忽兒就拜完了。
即使是隔着蓋頭,沐凝也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
喜堂內,鴉雀無聲。
衆位尊貴的客人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就連皇帝也只是剛摸了兩下鬍鬚,剛剛張嘴,還沒來得及發表一下他昨夜就想好的臺詞呢,這拜堂儀式就這麼結束了。
“送入洞房!”
司禮官又是一聲高喝,沐凝便感覺左右兩邊各有一股力量,架着她就走。
這下子,喜堂內的氣氛簡直可以用詭異來形容。
所有的人都在面面相覷,恭王殿下怎麼都不羞辱一下這不識好歹的鳳三小姐就入洞房了?
說好的休妻呢?!
而且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這恭王殿下也太給鳳驚鸞面子了!
對於這麼一個不識擡舉的女子,他爲了照顧她的顏面,竟然表現得好像是他強迫她拜堂一般!
真沒想到,平素看來都是囂張桀驁,時不時還陰險一下的恭王殿下竟是這麼一個溫柔賢惠的好男人!
一衆女子頓時嫉妒得眼都綠了。
然而,沐凝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人在想些什麼的,就算知道,她也不會在乎。
如果容楚真休了她,她高興都來不及呢!
紅燭高照的喜房內,此時的沐凝正端坐在牀上,剛進來,她就要去扯頭上的蓋頭。
“王妃,蓋頭是要等王爺來挑的!”一旁的嬤嬤一把抓住被沐凝扯掉一半的蓋頭,又給蓋了回去。
如今大婚已成,沐凝也就升級成爲恭王妃了。
這讓沐凝總覺得心裡頭有點怪怪的。
“我餓了!”沐凝還想扯蓋頭,那嬤嬤衝丫鬟使眼色,立刻有兩名丫鬟上去,一邊一個,只要沐凝一伸爪子,這丫鬟立馬就會輕輕攔下。
“王爺馬上就來了!”嬤嬤回答得不卑不亢。
沐凝鬱悶得都想撓牆了,偏偏回來途中,容楚也不知道對她做了什麼,她現在看上去和常人無異,其實身上力氣被卸去了一大半!
要麼以沐凝的伸手,想扯個蓋頭,哪還會被嬤嬤給攔下來。
好在嬤嬤所言非虛,沐凝也沒等上一會兒,就聽屋外丫鬟們恭敬的聲音,“叩見王爺!王爺大喜!”
隨即門被推開,沐凝透過蓋頭,影影綽綽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走近。
這一霎,沐凝的心倏地狂跳起來,連喜婆在說些什麼,她都沒聽見。
隨即,沐凝便覺眼前一亮,蒙在頭上的蓋頭已被一杆秤挑起一角。
沐凝下意識擡眸,彼時陽光透過窗戶斜射,金色的輝光映在男子臉上,染出一片深淺的光影。
他的眸狹長,上挑的眼尾暈出淺淺的金色,鼻峰宛如直尺裁就,脣似丹朱,這樣的一張臉,美得不可思議。
此時容楚也在看沐凝,平凡的小臉上敷着淡淡的胭脂,那對本就好看的眼睛彷彿蘊了兩汪泉水,清麗如那山川森林間的精靈仙子。
沐凝被他看得心中一慌,慌忙垂下眼眸,不經意間,她的眼角餘光掃到容楚握着秤桿的那玉般白淨修長的手。
容楚劍眉一挑,手中秤桿順勢挑落了那一方蓋頭。
沒來由地,沐凝的心忽而漏跳了一拍。
“王爺!”丫鬟遞過來兩杯酒,沐凝知道這是要喝合巹酒了。
喜婆又在一邊說着吉祥話,沐凝是被容楚押着,與他挽臂,他先喝了酒,見她沒動,於是一把抓住她下巴,手一擡,酒水立即進了沐凝口中。
……
繁瑣的婚禮儀式終於結束,容楚喝完合巹酒就出去了,當喜房內終於只剩沐凝一人,她也趴在桌子上,正哀嘆着自己的悲慘人生。
世人都羨慕她嫁得好,可是又有誰知道
,她這位名義上的夫君可是心理不正常的啊!
一想到今夜就要和容楚同牀共枕,沐凝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吱吱吱!”窗戶被推開一條縫,一個穿着紅色斜襟小褂的土肥圓鬼頭鬼腦地滾了進來,跳上桌子,就來揪了揪沐凝鬢角的頭髮。
沐凝眼皮都沒掀一下,完全將土豪大人無視。
土豪大人心裡很忐忑,它知道沐凝肯定已經明白它是主子派到她身邊的細作了。
嚶嚶嚶,阿凝肯定對它很失望,阿凝真的不理它了。
土豪大人往桌子上一趴,“哇哇哇”的立即飈出了兩行瀑布淚。
“煩死了!”沐凝猛地擡頭,原本還想好好罵這吃裡扒外的肥狐狸一頓。
但當她一看到土豪大人那憋着嘴,忍着淚的小眼神,沐凝一腔怒氣卻又發不出來了。
哎,土豪大人也就是隻小狐狸而已,它懂個屁啊,還不是被那隻壞透了的妖孽驅使的!
“好了好了,這次原諒你,下次再敢監視我,我就扒了你狐狸皮去做圍脖!”沐凝惡狠狠地威脅土豪大人。
“吱吱!”土豪大人眼淚一收,立即蹦過來抱住沐凝胳膊就蹭,一臉的幸福樣。
有了土豪大人的陪伴,被關在屋子裡的沐凝倒也不寂寞了,只是這時間過的也太快了,轉眼就是月上柳梢頭了。
前廳擺婚宴的地方,那祝酒聲就沒停過。
沐凝心裡暗暗祈禱,大家都來敬容楚酒吧,最好喝得他不省人事!
當月亮已經爬上中天,被沐凝派出去打探情報的土豪大人回來稟報它家主子早一個時辰前就醉得不省人事,被葉冰扶去紫月軒休息了。
沐凝心情大好,終於放心大膽地準備去睡覺了。
然而,沐凝剛閉上眼睛,就聽得喜房的門被推開,濃郁的酒氣混在男子氣息裡迎面撲來。
沐凝一睜眼,就見那位“不省人事”的恭王殿下正步伐穩健地朝她走來。
“你,你不是喝醉了嗎?”沐凝大驚失色,下意識就抓緊了被子。
“你很希望本王喝醉?”容楚脫下外袍,扔到一邊,坐在牀邊,一邊脫鞋,狹長妖魅的鳳眸卻凝在了沐凝臉上,似乎很期待她的答案。
“當然!”沐凝睜着溜圓的大眼睛,非常誠實地點頭。
“真是沒良心的笨鳥!”容楚鳳眸一沉,立即化爲了一臉的幽怨,他伸手去捏沐凝臉蛋,“我爲你做了那麼多事,你就不能說聲謝謝?”
“算了吧!你沒坑死我就十分感謝了!”沐凝將被角掖得緊緊的,只露出一顆小腦袋,十分不客氣地朝容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總有一天,你會爲你今日對本王的殘忍後悔的!”容楚輕嘆一聲,那對從來都是淡定如斯的鳳眸裡似有微微的愁緒。
不知爲何,沐凝心中竟然也因爲容楚這樣反常的語氣而生出了一股漠漠的疼。
但隨即沐凝就被容楚的動作嚇了一跳。
“你幹什麼!”
“睡覺!”容楚很自然地躺下,伸手就去扯被沐凝壓得死死的被子。
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沐凝還是緊張,她一努下巴,“你去那邊椅子上睡!”
沐凝死死壓着被子不放手。
“你這個沒良心的,這大喜之日,竟讓你的親親夫君去睡涼椅!”容楚給氣得坐了起來,“不去!”
“哼!”沐凝傲嬌地一扭頭,心裡惡了一下。
妖孽就是妖孽,時刻都不忘噁心她一把!
“奴婢要見王爺!讓奴婢見王爺!”
“今天是王爺大喜之日,少在這大呼小叫,陳婆子你是不要命了是嗎?!”
就在容楚和沐凝僵持不下,被子都差點被扯爛了的時候,喜房外突然響起紛亂的吵嚷聲。
似乎是有人要見容楚,卻被喜房外的丫鬟給攔住了。
“王爺,王爺,不好了,蓮小姐的病又犯了!求您快去看看吧!”那婆子被攔住了,竟然大聲哭喊了起來。
p>沐凝感到容楚扯被子的手一僵,臉上神情也變了。
“蓮小姐犯病了,王爺還不快去看看,小心美人生氣,可就不理王爺了哦!”沐凝雙眼亮晶晶的,滿是不懷好意的詭笑。
這下她還有什麼猜不出來的?
想必這蓮小姐就是容楚最喜歡的妾室了。
真沒想到啊,這小說裡的狗血情節竟然也會發生在她身上——大婚之夜夫君被得寵的妾室叫走,女主角一人黯然獨守空房……
不過此時沐凝可一點都不黯然,她巴不得容楚一輩子都歇在那小妾的屋子裡,從來都別來煩她纔好!
“你——”容楚聞聽沐凝這話,那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
說話間,那婆子又在外面叫喊,葉冰也過來向容楚請罪。
“叫陳婆子先回去,本王一會就去!”容楚聲音冷淡,聽不出喜怒。
葉冰領命退下,那陳婆子也沒再叫嚷。
容楚此時也已起身穿上了衣服,他見沐凝笑顏如花,紅燭的光暈下,襯得那對眼眸愈發清麗無雙,彷彿五月盛開的薔薇。
“真是隻笨鳥!”容楚面上頓時現出一抹挫敗,聲音裡也含了薄薄的怒意,他一拂衣袖,轉身走了出去。
沐凝見容楚出了門,立刻蹦下牀,衝過去就將門給栓了起來。
容楚在門外聽到這落栓的聲音,還有某人那根本就不加掩飾的狂笑聲,他身形一頓,本就不大好看的臉色霎時黑了下去,整張臉都僵了。
葉冰悄悄往後退了幾步,努力將自己藏進黑暗裡。
王爺的情緒不對,可不要這時候撞槍頭上去!
其他的侍衛丫鬟們也都一個個低下頭,拼命裝不存在。
就連已經縮進被子裡的沐凝都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一臉疑惑,怎麼突然就降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