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娘回到玲瓏坊之後,坊中的女子都不覺鬆了一口大氣,仿若又得了主心骨一般。
方纔聽聞娟娘被京兆府的人帶走,可是將她們都急壞了,若非是有慧娘在一旁攔着的話,怕是她們就要一道跟到京兆府去了。
好在她如今平安歸來,那個該死的劉秉義也被京兆府尹方大人關押在了牢中,實在是大快人心。
看着坊中的繡娘都是一臉的喜氣,娟娘也不禁跟着彎了脣角。
恰在此時,外面有小廝來報,說是有人送了一封信給娟娘。
聞言,娟娘神色稍顯疑惑的接過之後,卻見上面的字跡有些眼熟。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的目光忽然一閃,隨後便收起了那封信,與衆人寒暄了幾句便徑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直到關上房門之後,娟娘再次從袖管中掏出那封信,心下不禁奇怪。
尤彥找她有何事?
那信封上她看着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方纔記起,那是尤彥的筆跡。
原本娟娘掂量着那信封還有些分量,不想拆開之後卻只見裡面只裝着一張信紙,不過倒是還附了一對素紋平銀的鐲子。
若是單說那鐲子,倒是沒有什麼稀奇的地方,莫要說是尤家那樣的人家,便是尋常的百姓人家怕是也有得起。
只是尤彥特意將其封在了信封中,娟娘便心下猜測着,是不是他有什麼別的用意。
而直到她打開那封信時,方纔終於明白了尤彥的意思。
風波已過,你可願嫁我?
整頁紙上,除了這九個字再無其他,卻讓娟娘一時看呆了神。
尤彥這是……
打算迎娶她?!
想到這,娟娘再看向信封上的那一對銀鐲時,眸中不禁浮現了一抹深意。
如此看來,這鐲子必然也不是普通的了,想來是他孃親或是何人給他留下的東西。
雖然知道尤彥爲人極好,待她也全然是一番真心,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忍氣吞聲的任由城中流言四起,生生將他的名聲帶累壞了。
可也正是因此,娟娘心下才愈發糾結。
她若是答應了尤彥的心意,便意味着會給他帶去麻煩,他們兩人尚未在一起便已經鬧到這般地步,若是果然成了親的話,還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呢!
俗話說的好,寡婦門前是非多,她是被休離家,其實境況都差不多,不管是何人同她在一起,怕是將來都不會少了麻煩,是以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再嫁一次人。
更何況,她此前就聽聞小公子說起過,尤家的那位主母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而她如今在生意場中磨礪的也不似以往那般懦弱,倘或屆時與其起了衝突的話,怕是會令尤彥夾在中間左右爲難,這也不是她願意見到的。
只要想到這些事情,娟孃的心裡便不覺萌生了退意。
她小心翼翼的將那對銀鐲用紅布包好,隨後又將那封信也輕輕摺好,一併收了起來。
雖然那張信紙輕如鴻毛,可是那信中的九個字卻如同千斤重一般,沉沉的壓在了娟孃的心頭之上。
……
六皇子府
自從那日夜傾昱負氣離開之後,雲舒已經有好幾日沒有見到他人了。
往日即便是沒有什麼事情,可她還是會盡量抽出時間往他的書房那跑一趟,近來倒是忽然省了這一趟的時間。
可是無需往他走一遭兒,雲舒竟忽然覺得有些無所適從,好像有些事情沒有做似的。
就連冬兒都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兒,明顯覺得她近來在綺蘭苑中待的時間長了些。
面對冬兒的疑問,雲舒卻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並沒有多言。
她想,她如今和夜傾昱的這個狀態,應當算是冷戰吧!
初時她還盤算着去哄一鬨他,可是劉秉義的事情之後,她便忙着去地牢那一處將那人滅口,後來又得到消息,說是劉秉義在牢中死了,倒是一時忘了夜傾昱那邊。
京兆府那邊給出的說法是畏罪自盡,可是雲舒卻覺得,真相必然不會如此簡單。
方庭盛那個老狐狸雖然看起來笨了些,但是實際上他雞賊着呢,想來是扣押劉秉義之後當真查出了些什麼,而那些證據指向的那人他不敢動,可是又唯恐劉秉義口無遮攔的走漏了風聲,屆時他相瞞都瞞不住,是以便只能殺他滅口。
這般一想,雲舒的眼睛不禁微微眯起,眸中幽暗一片。
尉遲凜……
這一局他們算是打了個平手,他沒有毀掉玲瓏坊,而她想必也暴露了自己,算是旗鼓相當。
雲舒心下猜測着,想來接下來尉遲凜的行動,便要逼着她現身了。
想到這,雲舒便不禁擡手按了按額角,眉頭緊緊的皺起。
最近幾晚她睡的都不大安穩,常常在噩夢中驚醒,而她已經許久不曾做惡夢了,似乎同夜傾昱在一起之後,她每晚應付他還來不及,哪裡還有時間做噩夢!
見自己想了一圈又將思緒放回到了夜傾昱的身上,雲舒不禁苦笑了一下,眼中充滿了無奈。
都說情之一字最爲傷人,看來果然沒錯,她倒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連她都中了招。
恐眼下去找夜傾昱,他心裡還是會有些不大暢快,雲舒便合計着乾脆晾他幾日,等他徹底冷靜下來,能夠心平氣和的與她溝通再說。
可是夜傾昱心中卻並不知道雲舒的打算,兀自一人生了許久的悶氣,雖然心中明白雲舒服用避子湯是爲了他們兩人的安危着想,可是他的心裡還是難以說服自己不去在意此事。
旁的事情他都可以縱容。都可以退步,可是唯獨她傷害自己,傷害他們的孩子,這一點他絕對忍不了。
倘或不讓她明白關係厲害的話,她今日敢喝避子湯,那明日會不會就是滑胎藥了?!
只是這般一想,夜傾昱就恨不得衝到雲舒的面前去掰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
要說兩人冷戰的這段時日,最爲難的怕就是燕洄了。
夜傾昱雖然嘴裡說着不再對雲舒好,可是到底心裡還是放心不下她,時不時的便讓燕洄闇中去綺蘭苑瞧瞧情況,生怕她也如他這般茶飯不思,坐立難安。
而是誰知燕洄帶回來的消息卻只有四個字,好吃好睡,卻險些沒將夜傾昱給活活氣死。
敢情他在這邊兀自神傷,可是人家卻半點影響都沒有!
這般一想,夜傾昱的心裡便不禁更氣。
但是氣到最後,就連燕洄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終是有一日忍不住說道,“好歹不是滑胎藥,日後殿下看着她一些就是了。”
聞言,夜傾昱冷冷的瞪了燕洄一眼,“你倒是想得開!”
“可殿下想不開也無用啊,她又不聽您的。”
夜傾昱:“……”
若非是想着燕洄跟在他身邊多年的情分上,夜傾昱真想一掌劈死他算了。
主僕兩人正是無話間,卻見有信鴿飛了回來,燕洄取下信件遞給了夜傾昱,卻見他不過匆匆掃了一眼,便臉色微變。
“可是兄長那邊出了何事嗎?”
“北朐四皇子府中的那名女子,確是安魚無疑。”說着話,夜傾昱的眉頭卻不禁緊緊的皺了起來。
見狀,燕洄心下不禁覺得奇怪,“既是如此,那殿下應當高興纔對,爲何會露出如此神色?”
“燕漓說他們的行蹤恐怕被人發現了,最棘手的是,安魚好像並非是被迫進到四皇子府的。”
一聽這話,燕洄的神色也不禁一變。
“你將這封信送去給雲舒,我要去找皇兄一趟。”
“屬下遵命。”
唯恐耽誤了大事,燕洄片刻不停的拿着信去了綺蘭苑,而當雲舒皺眉看着信上的內容時,眸中不禁閃過了一抹憂色。
“倘或千行和燕漓暴露了自己的行蹤的話,那除非他們一直按兵不動,否則一定會被人發現不對勁兒的。”
“爲何?”
“他們兩人一個雙目失明,一個面部被毀,就這形象走出去,怕是很難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吧!”
聽聞雲舒如此說,燕洄先是一愣,隨後不禁皺起了眉頭。
而云舒此刻心下擔心的,還不僅僅是千行和燕漓而已。
若是大姐姐並不是被安瑾然逼迫送進北朐四皇子的府中,那麼就意味着她是心甘情願去的,如此一來的話,那事情就麻煩了。
說起鳳棲,她與鳳梧和雲舒都不同,她們自幼便沒了孃親,雖然姐妹三人並沒有相差幾歲,但是鳳棲身爲長姐,素來便老成持重了一些,每每鳳將軍出征在外,便是鳳棲把持整座將軍府。
她與雲舒的性子都有些要強,但是雲舒更灑脫,很多事情她能看的很通透,但是相較而言,鳳棲就執拗一些。
是以當雲舒得知她人在北朐的時候,她心裡第一反應便是在奇怪大姐姐怎麼會去了哪裡?
如今再得知她是甘願被送進四皇子府的,雲舒便不禁覺得,大姐姐她一定是有自己的計劃,否則的話,依照她的性子怕是早就自盡了。
“爲今之計,最好是我能親自去一趟北朐。”千行和燕漓如今不宜行動,只作爲接應就好了。
“且先不說皇子府這一處你能不能走得開,便是殿下那一關你就過不了。”
聞言,雲舒也心知燕洄說的是對的,心下便愈發焦急。
忽然,她的腦中猛地閃過了什麼,於是便趕忙朝着燕洄說道,“速速給燕漓他們傳信,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
“你打算做什麼?”
“我去不了,卻不代表別人也不能去。”說完,雲舒便匆匆忙忙的出了房間。
見狀,燕洄心下不禁奇怪,不知道雲舒如此匆忙的是跑去幹嘛了,不過他也不敢耽擱,馬不停蹄的回了書房,便即刻給燕漓他們傳了消息回去。
接下來的事情,便只能等着雲舒和殿下去安排了。
……
然而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北朐國,景色別緻的皇子府中,各處的院子房間大抵都是雕樑繡柱,畫棟飛甍,金碧耀目,可是偏偏有一處院子,名喚“安魚軒”,倒是與別處都不同。
這一處的房間庭戶虛敞,窗槅明亮,正中掛一幅名人山水,供一個古銅香爐,爐內香菸馥郁;左邊設一張湘妃竹榻,右邊架上堆滿若干圖書,沿窗一隻几上,擺列文房四寶;庭中種填許多花木,鋪設得十分清雅。
想來能將住所設計的如此清新雅緻,這一處的主人家也必非凡品。
內室之中,有一少女,身着芙蓉色衣裙,雲發半鷿,嬌豔非常。
燃蘭膏,焚鳳腦,纖手如玉,撫箏而彈。
箏音乍雄乍細,若沉若浮,或如雁語長空,或如鶴鳴曠野;或如清泉赴壑,或如亂雨灑窗。
“生平無所願,願伴樂中箏;得近佳人纖手子,砑羅裙上放嬌聲,便死也爲榮……”忽然,屏風之後傳來一道低沉含笑的男音,令那少女正在撫箏的手不禁一頓。
她微微擡頭看向聲源之處,卻只見她神態飛逸,眼波盈盈,玉顏生春,明豔嬌媚。
這少女的容貌固然是美麗的,可是最吸引的卻是她的那一雙眼睛,眼尾微微有些上挑,帶着無盡的嫵媚嬌柔,說不完道不盡的情愫,只一眼看過來,便令人遍體生酥。
看着眼前一身月白深衣的男子,安隅的眸光不覺一閃,隨後匆忙起身去關上了房門。
“青天白日的你便來此,難道就不怕被人看見嗎?”
聞言,卻見對面那人置若罔聞,駕輕就熟的走到了一旁的桌邊坐下。
“你說四皇子嗎?他如今可沒閒工夫來理會我!”說完,那人便悠閒的喝了一口茶,見安隅遠遠的站在一旁,眼中充滿了防備之色,安瑾然的眸光不禁一暗。
“怎麼?你如今便開始要防着我了?”
“是你教我的,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我這可都是依你所言行事。”
聽着安隅的話語中充滿了諷刺,安瑾然俊美的臉上不禁閃過了一抹不悅,見狀,安隅方纔準備朝後退一步,卻不料還是被他一把捉住,猛地扯進了他的懷中。
將安隅牢牢的抱坐在腿上,安瑾然方纔想要說什麼,卻在不經意間掃到安隅頸側的一道痕跡,他的眼睛不禁微微眯起。
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頸側在看,安隅下意識便要用手去遮擋,但卻被他一把握住。
“這是怎麼回事?”
安隅嫣然一笑,隨後漫不經心的答道,“侯爺你素來慣在風月場中做戲的,難道不知道這是什麼?”
一聽這話,安瑾然的臉色頓時一僵,隨後眸中蓄滿了黑色的風暴。
“你再說一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瑾然,你將我送進四皇子府也有一段時日了,你不會天真的以爲,安景行他從來都不碰我吧?”說話的時候,安隅一直朝着安瑾然靜靜的在笑,可眼中卻好似帶着一絲乖戾。
“你讓他碰了你?!”眼神兇狠的瞪着安隅,此刻的安瑾然倒是與外界傳言溫柔公子十分不符,他的手緊緊的扣着安隅的手腕,好像下一瞬就要將其折斷一般。
可是儘管如此,安隅還是含笑的與他對視,哪怕手腕那裡已經開始痛的沒有了知覺。
“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否則的話,別怪我不留情面。”
聞言,安隅卻滿不在乎的笑道,“不是你讓我去勾引安景行的嗎,引得他和二皇子爭鬥不已,這一切不都是你計劃之中的嗎,我失身與他這本也在你的謀算之內,你此刻這般惺惺作態,是想要表達什麼?”
“我只是讓你去迷惑住他,沒有讓你真的失身給他!”
聽聞這話,安隅的眼中卻不覺閃過了一抹冷芒,“你是不甘心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佔有了吧,看着安景行可以毫無顧忌的爲我生、爲我死,你怕我會愛上他,對嗎?”
“別試圖去揣測我……”
“那也請你別試圖去約束我,你我之間的交易到此爲止,沒有你,我的仇也一樣可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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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開始加更,暫定是每天三章,具體情況明天題外見,希望小夥伴們燥起來(*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