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嫁給我
今日的雪,今日的夜,今日獨有兩人的夜行,錯過便再也沒有。
他停下了步子,看向沐:“我一直不知道,你爲何說我說話不算話。”
沐也停下步子來。他這突然的開口,讓她吃了一驚,站在原地彆扭了一下,才小聲道:“不就是……那天那件事麼,天才黑呢,尚淑和沈媽都知道了。”
薛尚清立刻就回:“但我完全不知情。”他早想過原因,自然也因爲她的“說話不算話”而懷疑過是否和這事有關,但這事實在是無法啓齒,他無法去找尚淑沈媽覈實,也無法用別的方法證明,所以才一拖到今天。
沐擡起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是麼?”
她不是反問,只是輕輕問了一聲,然後又低下了頭去,雖然到現在事情都過去了,她也沒當時正處在當頭那麼難爲情了,但要把這事拿出來長時間討論,還是覺得丟人呀!
“是。”薛尚清肯定道:“我真的沒有。”
“那……那就沒有了,我當時,是沒多想……嘿嘿,這雪真大,不知道會下到什麼時候呢?”她笑起來,笑得有些尷尬,偏着頭問。
這話題轉移得實在是快,薛尚清都有些意外,但看她的樣子,卻明顯是不再生氣了,心裡愉悅着,他立刻跟上了兩步:“不知會下到何時,你房裡會覺得冷麼?我房中有隻火爐,可要提過去給你?”
“當然不要了,沈媽最心疼你的,我纔不敢搶你的火爐呢,要不然她會對我生氣的!”
薛尚清又說:“那便去買新的。”
“唔……”沐想了想,側頭道:“……那也可以,如果你不是很心疼錢的話。”
薛尚清也看向她,輕輕一笑:“好,那我明天便讓沈媽去買。”
沐又說:“那順便給尚淑也買吧,要不然顯得偏心。”說完,她自己就不好意思了,這個“偏心”是不是用得不對?尚淑是他妹妹,她又不是他什麼……
“要不然沈媽也會生氣的。”臨了,她急匆匆補了一句話,似乎這樣就能把自己撇開。
薛尚清也聽出些意思來,聲音低沉了些:“好。”然後想起,他好像的確是偏心了。
沐的腳步快了起來,薛尚清並沒有跟上去,反而下意識慢了些,靜靜跟在後面,落後了她一兩步。這樣,他一擡頭就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哪怕僅僅只是背影。
那垂至腰際的長髮,那粉色的小襖,那鑲了圈白色兔毛的夾裙,哪怕穿着冬衣,都能看出她身體的纖細,拂柳般柔弱的身子因爲雪地難行而歪歪顫顫着,他有着一股難以壓制的衝動,想去扶住她,用自己的力量攙着她一路前行。
她說,她不喜歡他,她說,興許她自己有喜歡的人,他無法想象有一天,她想起所有來,然後告訴他她要離去,再然後,她離開,爲他人妻母,留給他幾兩銀子,或者是十幾兩,幾十兩,但……那又如何?
僅僅是她如此生他幾日氣,幾日不理他,他就已覺得日子痛苦難捱,若是有一天她真的……
暖暖,暖暖,暖暖……
哪怕這樣就與她隔着兩步的距離,他的心裡也能清晰地感到痛苦思念,他看着她,眼也不肯眨地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想上前去拉住她。
“前面那院子是吧?雪蓋得這麼厚,我都有點不認識了!”沐在前面說着,回過頭來等他。
他擡起傘看向前方,雪花在夜空地飄着,白雪覆蓋的那一頭,果然就是他家的院子。
這麼快,竟然這麼快,他曾經一度覺得從家到縣衙這段路還是太遠,現在卻後悔怎麼住了這麼近的地方。很快就要到家了,到家後,自然的,她回她的房間,他也回他的房間,兩相無擾。
沐又往前面瞧了兩眼,直到看到院後一棵樹才確定道:“哈,就是了,我見到那棵樹啦,快點快點,其實我今天還沒吃飯呢!”說着她就加快步子往前跑去,薛尚清突然伸手拉住她,一把將她抱住。
他的傘已然掉落,她的傘在手中晃了晃,差點掉落,卻沒有掉落。
她,就齊他的肩膀。
他上去是清瘦,可這樣靠在他懷裡,卻覺得他的胸膛寬廣無比,一股暖意從他的懷中傳到她身上來,像冬天裡烘了半夜的被窩一樣。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皁角氣味,還有一股其他的氣味,那種屬於每個人獨有的體息,那氣味籠着她的身子,往她鼻子裡鑽,讓她有種暖和安穩又沉醉的感覺。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在覺得自己又一次終於剋制住衝動後,他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已經抱住她了,而他自己竟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可是這樣,……真好。
“要怎麼樣,你才願意真的……讓我做你的丈夫?暖暖,爲何討厭我,如果我改掉你討厭的地方,是否……你能真的嫁給我?”他抑制不住地開口,原來這些話,早在自己心裡說了千萬遍。
他的聲音在耳邊迴盪,而她已失去失考的能力。
好久好久,直到他身上的溫暖已經傳遍她整個身體時,她才茫然道:“我不知道……”
他沉聲道:“那,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討厭我,爲什麼不喜歡我?”
“……我,我沒有討厭你……也沒有不喜歡你……”
“那你爲什麼,爲什麼寧肯清譽受損,也不願真的與我成親?”他鬆開她,低頭看向她的臉。
沐低着頭,不怎麼該怎麼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不討厭你,也沒有不喜歡你。”
夜清冷而寂靜,雪在身旁靜靜地下,他看着她,緊張而期待:“那,你喜……歡我嗎?”
這樣的話,實在露骨,彷彿只有野史,只有豔情話本里面才能見到,可此時此刻,他卻親口問出來。何曾想過,有一個女子,讓他明明無望,卻仍是牽掛至此?
沐又將頭低了低,回答的話,卻仍是之前回答過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13acv。
薛尚清卻稍稍鬆了口氣,這不是他夢寐以求的答案,卻那麼慶幸地,不是最壞的答案,他似乎看到了無限曙光,也有了無限的勇氣,他問:“那你爲什麼不肯真的與我成親?”
日雪錯便就。這麼久的反應時間,沐已經有了足夠的時間回過神來,足夠的時間思考,思忖許久,她找到自己認爲對的答案:“因爲我不記得事吧……我不確定,不想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這麼快地,就因爲那件事而和一個人成親,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可以因爲清白就娶一個人,可我,有點做不到。”
“不是因爲清白!”薛尚清立刻道,此時此刻,他有一種豁出去的感覺,索性道:“我的確說是因爲清白,也自己告訴自己是因爲要對你負責,可我知道,這‘責’,我負得心甘情願,負得十分歡喜,我甚至那麼無恥地在心底慶幸過發生了那件事。如今事已過去,你說不要我因此負責,可是……我卻想,就算事情沒有發生,我也會想娶你。”
沐沉默,再沉默,終於在沉默之後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時一跺腳,急道:“我,我好餓,我還沒吃飯呢,我先回去吃飯了!”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跑開了,她腳上穿着木屐,地上還有厚厚的雪,動作竟然比跑在晴天都快,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黑夜裡。薛尚清甚至聽到她敲院門的聲音,那聲音急促着,似乎是後面有什麼追來一樣。
在原地站在半晌,他不覺難受,反覺愉悅,不禁露出些笑意來。
天幕一片深藍,仰頭起,團團雪花迎面撲來,他有意等着,隱約聽到沈媽的聲音、開門的聲音,確定一心逃走的她的確是逃進屋了,這纔拿了傘慢慢往前走去。
沐發覺自己失眠了。
夜那麼安靜,外面傳來陣陣風吹動樹枝的“呼呼”聲,新的被子暖和無比,她躺在牀上,覺得腦子有點亂,體溫有點高那種……心裡十分不平靜的時候纔有的體溫高、燥熱。
她發覺,在薛尚清對她說他並不是因爲“清白”這個問題纔想娶她的時候,她是高興的,想着,他竟然喜歡她,這是多麼奇妙的一件事。
是不是,他也總想着她,也在不見她時會想見她,在她高興時自己也會高興,在她不高興時自己也會不高興,而最不高興的時候,就是她的不高興是因爲自己的時候。
沐發覺自己竟然用了“也”。這莫非代表着,其實她自己是這樣的?
啊,這個問題好難,能不想了麼?還是睡覺吧,睡覺吧,睡着了就好了。沐閉着眼睛試了一下,可是腦海中卻出現之前家門附近他突然抱住自己的情形,那時候……真是很意外,也很……
有一種歡喜的,溫暖的的感覺,而且,他身上的氣味倒是很好聞的,要是晚上聞着那樣的氣味去睡,應該很好睡着吧?
很快,她突然睜開了眼,摸向自己的脣。
她剛剛是不是笑了?是嗎?如果是真的,那證明她被他抱,還挺開心的?這不對吧,這感覺就像她不小心被他脫了衣服,可她竟然還挺開心的,這太不正常了!不像女人該有想法啊!
呃……脫衣服……
因爲那時候昏迷着,她從來沒有認真想過當時的情形,也有些難爲情,不願去想。可現在想起來,那天晚上好像還有月亮?而且她昏倒時天還沒黑吧,他……他多半是都看到了吧,而且她衣服是溼的,如果是要脫下溼衣服,那不是一件都不能留?
沐探了探自己的身體,十分哀怨鬱悶地在牀上滾了兩下,發現自己更加睡不着了。
今日更新完,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