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那一人,讓本王想留後
秦悅微笑着看她:“本王磨墨,那你呢?”
“我坐着等你磨啊!”鬱青青說完就又坐了下來,一手撐着臉側,只見秦悅一聲不作地看着自己。
嗯,他磨,她坐着,然後他磨完再寫,估計要到深夜了,而且,很明顯,這樣的安排,他也不會服從。
果然,秦悅在看了她一會兒之後,又拿起了剛纔放下的書。
“好,我磨就是了。”鬱青青十分不情不願地起身,突然覺得,明明太妃是他媽,卻搞得像是自己媽一樣了。
拎起水壺往硯盤裡倒水,鬱青青私心底其實覺得挺好玩。以前常看電視劇上磨墨,沒想到現在自己也磨上了,她還記得電視上那些美女們輕緩柔和的動作,待會定叫秦悅看好了!
正在想着,對面秦悅卻道:“好了。”
鬱青青一邊倒水一邊頭也不擡地問:“什麼好了?”
秦悅伸手用中指挑起壺嘴來,“難道你覺得要把硯臺倒滿?”
當然不是,只是……難道不是儘量多麼?那樣才能一下子磨多一點啊,不是嗎?想了想,她沒把這話說出來。
待她放下水,拿起墨錠,秦悅又問:“你們既不是用這筆,那用墨麼?”
“當然不用,就算用墨,也是直接去賣,幾塊錢一瓶,要幾瓶買幾瓶,哪裡要這麼麻煩!”鬱青青擡頭,見秦悅看着她的手上的動作,便得意道:“不過雖然不用,可我很知道怎麼磨的!”說完就將墨錠放在硯臺內,往旁邊一轉,兩滴水被濺了出來。
她訕訕擡頭去看秦悅的臉,只見他略帶笑意,雖然看着仍然像看好戲的樣子,但好在沒馬上開口笑話她。
馬有失蹄,人有失足,這並不算什麼,鬱青青讓手準備好,再次開始。這一次,她慢慢的,慢慢的,輕輕的,總算成功繞過一圈,頓時信心百倍,再轉一圈,而且還加快了速度,見沒水濺出,又一次加快了速度。所謂手腳利索,她手腳向來利索,這點水,肯定一下子就磨黑了。
等她換過手再磨了幾圈後,硯臺裡的水已經開始變黑了,還有陣陣墨香傳來,心中竊喜,擡起頭來看秦悅,卻見他竟微皺了眉頭。
難道不能換手?鬱青青想了想,覺得還是他比較專業,便又將左手換回了右手。
秦悅終於再也忍不下去,起身走到她身後,開口道:“軟骨頭麼,坐端正。”
鬱青青坐好,他又道:“手臂須懸空,不能擱桌子上。”
雖然覺得懸空累,但想着,一般標準的姿勢手臂都是懸空的,她也依從地懸空了手臂,秦悅則一手扶住了她手上捏着的墨錠:“墨錠扶正,手扶墨錠如此扶。”說着,拿了支筆來在她面前演示。鬱青青一看,不屑道:“不就是握筆的姿勢嗎,當我不會呢,我從七八歲就開始練毛筆字了!”這句話雖然有歧意,但大致是對的,七歲多上寫字課,八歲就沒那課了。所以她的確是七八歲就開始練毛筆字,不過就只開始了一下。
換好姿勢,鬱青青才磨一圈,秦悅便開口道:“說了墨錠要正。”說着,伸手過來扶住她的手,“就算換手,也須沿一個方向,力度也要一樣,不要總在中間那一點。女子力量小,要將墨錠按重一些,但磨的速度卻不能快,每一步,都會影響墨質。”
鬱青青心早已離磨墨這件事老遠,所有的感觀都停留在被他握住的手上,可因爲他實在是少有的正經,弄得她無法顯露出她的不正經。比如,此時突然說,你是不是有意想揩油?
可是,他真的是在很認真的教她磨墨。
她的手早已沒了力量,任由他握着她慢慢將墨錠在硯臺裡劃出弧形的水紋來,然後看着那水紋發呆。
他就站在她身後,像小時候老師教寫字一樣從身後輕輕圈着她的身體,鼻息在頭頂纏綿,胳膊胸膛的淡淡氣息在身旁蔓延,他身上,帶着些香料薰染的清香,帶着些人體天然的氣息,無法言明,無法形容,但聞着……卻有些讓人留戀。
或者是他的氣息噴在了她身上,或者是他挨着她的身體傳給了她體溫,又或者是,他細長的手指握得她太緊,總之,陣陣熱量從體中升上來,手、臉、背……無一不熱起來,漸漸的有些灼燙得無法承受。
當這熱傳到臉頰時,她怕會紅了臉,終於拉回自己遊離的魂魄,嗓子有些乾澀地開口:“你這麼會,要不你來唄!”
秦悅一笑,鬆開她坐到了對面去,“既然來了,便要學,走出去怎麼說也是個王妃。你要是把靈魂附到一個村婦或是老太婆身上,就不用如此辛苦了,不過,可能要學挑糞打柴。”
鬱青青只“哼”了一聲,並沒有擡頭看他,因爲怕他厲害的眼睛看出她心中的不自然來。失了他掌控的手久久還不知所措,拿着墨錠在硯臺內停了好久才重新有了知覺般開始動起來。
秦悅,卻是靠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看着她,樣子不能說是看,而是欣賞,一點一點,細細的,似乎要捉住每一分每一毫的欣賞,如同藝術家看到一件讚歎的藝術品一樣。
磨完墨,秦悅拿了筆在墨中蘸了蘸,寫下一筆,將筆上的墨看了看,眉頭微皺地又寫一筆。
鬱青青看出他的嫌棄之意來,“嘁”一聲:“自己字醜就算了,看墨做什麼,拉不出屎來怪茅坑!”
秦悅擡頭看向她,喚了聲“王妃。”
鬱青青又將身子懶懶地趴在了桌子上,頭擱在胳膊上,一邊晃着凳子,一邊看他:“做什麼?”
秦悅低下頭去,“沒什麼,只是叫你一聲。講。”
鬱青青講了幾句,見他不緊不慢地寫着,速度還挺快,便有意折磨他,有意加快了語速。
沒想到秦悅這廝還有兩下子,她加快了語速他也依然能寫,她心裡哼哼着,再次提速,且是大幅度提速,基本上是連電腦打字都很吃力的地步。
果然,秦悅的筆停下了,懸空着再也寫不下去。鬱青青竊喜,有意裝作沒看見,繼續以那快速講着,而且他不開口說停,她便一直講,竟是一下子就將最後四五集的內容講完了。
而這期間,她以眼角的餘光瞟着,發現他真的一個字也沒寫。
哼,以爲我會再講一遍嗎?好啊,求我啊!
講完,打了個哈欠,鬱青青話裡帶着歡喜道:“沒我事了,我去睡了,那個,你慢慢寫啊。”
說完,果真轉身往牀上走去,背後的秦悅卻沒叫她。
等坐上牀,她才奇怪地看過去,沒想到秦悅正低着頭奮筆疾書,一點也不像無可奈何的樣子。
不要告訴她他那樣聽了一遍就把劇情全記住了,而且還想都不帶想的!心中奇怪,走過去一看,大吃一驚!
不錯,他是記住了,而且,很省功夫地正寫着以下的字:公主至,京中歡慶,帝迎,燕窺於樹後,見於帝,斥之……
她明明記得她講的是:塞婭公主終於來到京城,滿京城的人都出來看熱鬧歡迎,大街上一片歡騰。而皇帝呢,也十分隆重地親自出來迎接,小燕子爲了看熱鬧,不顧旁人阻止跑出漱芳齋躲在宮中一角的樹後偷看,結果一不小心摔了出來,被皇帝發現了,皇帝很不高興,朝她大喝一聲“小燕子,你在這兒做什麼!”……
看着自己的一大段話被縮成了那麼幾個字,鬱青青十分不快樂,嘀咕道:“一點也不生動,枯燥死了!”
秦悅低頭寫自己的沒理她,因爲簡化得厲害,一下子就寫到了小燕子聽到皇上要將塞婭許給爾康,衝動之下向皇上說出真相,再寫一下,都要結局了。鬱青青越看越不高興,想着自己一番戲弄他的苦心全白廢了,撇了嘴到牀上去睡下。
牀倒是舒服,被子倒是舒服,就是隻有一牀被子,牀上還有些她剛纔聞到的秦悅身上的氣息,這些都不說了,關鍵是還只有一個枕頭。
這一覺睡下去,一身清譽全毀。。
雖然她不是古代女人,但怎麼說,也還是女人。可是,她也不能跑去桌子上趴一夜,比起那樣,她還是傾向於丟那麼一點清譽。
想了想,決定不用枕頭,又努力滾到了最裡側,反正這牀大,被子大,如果他能睡在最外側的話,那他們之前的距離比睡火車臥鋪還要來得寬。
躺下沒多久,秦悅就寫好過來了,鬱青青裝作沒看見他,直到這廝很自然地開始脫衣服。
“喂,我還在這裡。”鬱青青十分沒好氣地提醒。
秦悅側頭看向她,仍在解腰帶,似乎沒明白她是什麼意思,等着她繼續說話。
鬱青青便立刻道:“不許脫衣服!”
秦悅一笑,“自然,本王的鈺體可不是隨便能讓人碰的。”說完,脫下外袍,走到蠟燭旁。就在鬱青青在想脫一件外袍好像好還能接受時,他吹滅了蠟燭,房中一片黑暗,然後在這黑暗中,輕輕的腳步聲往牀邊走來。
她突然覺得,怪怪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往裡側移了移。
如果他敢對她怎麼樣,她就大叫,把下人叫來,把太妃叫來,看他怎麼辦!
如此想退路的時候,他已經在外側躺了下來,倒是很規矩地平躺着,而且就躺在靠外側的地方,並沒有過來的意思。
慢慢放下心來,卻又因爲另一件事再次不平靜。
黑暗中,只聞二人的呼吸聲,太靜,以致這呼吸聲太清晰,如此,很輕而易舉地提醒着:他就躺在她身側。
有些曖昧,有些旖旎,有些感覺到室溫升高,被子似乎太厚。
爲打破這氣氛,鬱青青開口道:“不許靠過來,要是敢有什麼不文明的行爲我就叫人,叫來太妃告訴她我和你什麼關係也沒有!”
他卻沒有迴音。
想着,他是不是不僅不屑於碰她,也不屑於理她,正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時,他突然開了口,卻是完全不相干的話。
“你來這裡做什麼?晚飯後你不在的時候,母親問我是否與你起矛盾。”
好,談正事,談正事最好了。鬱青青樂得不在兩個的沉默中尷尬地數曖昧,回道:“不做什麼,我也沒說什麼,只是太妃見我過來,自己猜的。”
秦悅沒再說什麼,她卻有些忍不住衝動,問道:“你和姚舜英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爲什麼要娶她?還連人家訂親都不放過。”
一邊娶姚舜英,一邊和姚舜華續舊情,她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如果姚舜英也讓他迷戀其美色也就算了,偏偏他娶她回來就擱那不管了。
秦悅竟老實,似乎還真實地回答了她的問題:“不知道。也許,是想威懾別人,告訴他們欠我的總要還回來,也許,是真的想奪回來,又也許,只是對姚家有一腔怨氣。在我最需要他們幫助的時候退婚,倒戈,總要讓人生恨。只是後來想,娶姚舜英太仁慈了,應該納她爲妾,然後再送給比本王老,比本王醜的人,這樣似乎纔算報復。”
鬱青青再一次衝動,一腳蹬在他身上:“你個禽獸,這和姚舜英有什麼關係!當時她才七歲好不好,她又沒對不起你!”
秦悅竟朝她一腳蹬了回來,一邊慢悠悠回道:“我也沒讓她難過,她之前訂親的人,兩個月前染上花柳病死了,若不是本王,她說不定也染上了花柳病,哦,不對,那人有個癖好,就喜歡熱情膽大的風塵女子,不喜歡她這等柔弱的,她應該染不上。”
鬱青青覺得蹬來蹬去這種事有點“牀頭打架”的意思,仍然曖昧,便不再報這一腳之仇了,忍了下來,回道:“可如果讓她選擇,她肯定會選擇嫁給那個人,因爲那樣她受的也許只是孤獨之苦,也許只是病痛之苦,而嫁給你……或許你不知道,她心裡是喜歡你的,卻一直埋藏在心底,在暗暗喜歡你十年後嫁給你,本來是說不出的歡喜,結果卻是看着你將別的女子摟在懷中,這種心裡的苦,可不是別的苦能比的。”
“果然如此,本王就知道,她是不喜歡那花柳病,喜歡本王的。”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知道卻還對那那樣!鬱青青大吃一驚。
秦悅語中帶着得意:“自然知道,世間有幾個女人見了本王會不喜歡呢?更何況她還是嫁給了本王的人。不過,喜歡本王的人那麼多,本王自然無法個個都喜歡,所以喜歡上了本王的女人若不能自己給自己安慰,便只能心裡受苦了。”
“秦--悅!”鬱青青咬牙切齒地大吼:“怎麼會有你這麼冷血無情的人!她說不定已經死了,而且是被你間接害死的!”
“你說她撞桌角麼?”秦悅慢慢道:“當時並不是只有自盡這一條路,可她卻偏要選擇自盡,雖然若是知道她會自盡本王可能讓她穿了衣服出去而不會扔她下牀,但自盡還是她自己選擇的。”
“你……算了!”鬱青青側過身去背朝外不想再理他,氣憤道:“也難怪你會給人用不孕的香,冷血沒人性,天生的!”深本呢王。
空氣中靜默下來,秦悅並沒有渾不在意地悠閒回她,而是一聲不出。
也許,他是承認了他冷血。
也許,他不覺得對於香料這件事有什麼好說的。
她閉了520小說點睡着,快點把這必須和他一張牀的夜晚度過去。
沒想到,隔了許久,在她已經怒火漸漸平息時,身側傳來他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手上有那香,直到你把香放到我面前我才知道,以後,你不會再看到。”
鬱青青有些不知道他的意思。
其實她自己並沒有聞多少那些香,她惋惜的,是王府裡其他的女人,雖然她們也許有心機,也許盼着她出什麼事,但,怎麼說,她們不應承受這傷害。
而他的意思,似乎只是向她一人解釋,似乎是說,他是讓王府的女人們用了不孕的香,但她手上的香,並不是他有意給的。
緩緩的聲音再次飄起:“我並不想要孩子。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早逝,不知道有沒有能力保護他們長大成人,更不知道,該如何教導他們。是告訴他們須足夠強大?還是告訴他們該有一顆慈愛之心?如何看待能讓自己生存下去的權利,又如何看待爲對手的手足親人?”
他的語氣深沉而緩慢,甚至帶着無奈,似乎……這些問題,也是他自己不明白的。
鬱青青沒想到,他竟還有這樣的一面。不同於他之前的無情強硬,不同於他之前的運籌帷幄,身在權力的巔峰,時時遭遇着危險,因爲怕自己早逝而守護不了該守護的孩子,因爲不知道怎樣才正確而不敢去教孩子,這……算是他心中的柔軟之處嗎?
突然發現,有些時候,他冷血無比,比如對姚舜英,對那些他不在乎的人,而有些時候,他又柔軟無比,比如對母親,對自己甚至未出世的孩子。
好久才意識到思緒遠離,而且遠離到一個她不想去的地方。
她並不想探究他,因爲越探究,越瞭解,就越覺得危險--她,並不想在自己還沒放棄回去時開始另一段感情,而且還是她本來覺得該排斥的人。
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仍然帶着不屑,帶着不認同,將被觸動的情感隱藏,她說道:“既然不想要孩子,那就不做那會有孩子的事啊!你就不能不娶妻,不納妾?”
秦悅輕輕一笑:“不能。本王就是個普通男人,沒什麼高雅的情操,好色,又不想總去青樓,京中不時有花柳病傳出,本王寧可被人刺殺死,也不願得花柳病死。而且,作爲堂堂一個王爺,本王覺得沒必要自己給自己找辛苦。”
“你……”本來想罵他色鬼的,可他自己承認得這麼坦白,鬱青青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憋了半開,只說道:“反正你就是隻冷血無情的大色鬼!”
“若是有那麼一個讓本王一看就想留後的女人,本王也可以不冷血無情,不去別處色。”秦悅看向她,話到嘴邊,對着她的後腦,卻終是一笑,並沒有說出口。
第二日,天果然晴好,碧山如洗,顯現出鮮豔翠綠的顏色來,山上方的藍天藍得清澈,白雲白的無暇。
只是泥濘之路有些難走,馬車行得緩慢,鬱青青卻也不急,靜靜欣賞着外面的風景。而秦悅,聲稱晚上被她擠被她奪被子而沒睡好,不再騎馬改乘了馬車,躺在馬車另一邊一副軟骨頭模樣。
對於他的話,鬱青青完全不信。因爲她睡覺屬於防守型,不會讓別人奪走被子,也不會讓人擠到自己身下的一畝三分地,而且從來不會跑去外面攻佔他人領土,所以秦悅對她完全是誣衊,她猜測着,可能是他沒有女人柔軟嬌軀摟在懷中,不習慣,所以沒睡好。
好不容易,馬車才行到城內,當踏上石板路的那一刻,所有人舒了口氣。碧雲山以及郊外那一段泥路可沒把人折騰死,馬車一下子就陷進了泥坑或是沾了太多泥而走不動,動不動就要推,動不動就要把泥弄乾淨,以至走了大半天才到城內。
此時鬱青青才發覺採萍實在是有先見之明,竟給她包了糕點,此時馬車平穩,肚子開始有餓意,她便打開糕點吃起來,一邊吃,一邊撩了小窗簾子看城中景象,想着有時間出來逛逛街,看這街上都有什麼好玩的,是不是動不動,就有流氓調戲良家婦女的鏡頭,又是不是動不動,酒樓裡喝酒的江湖人便桌子一掀,傢伙一拿,幹起架來。
秦悅在後面說:“王妃。”
鬱青青回過頭去,“做什麼?”
秦悅仍保持着半躺的姿勢,慢悠悠道:“用着王妃的身份,就不要做非良家婦女才做的事,把簾子放下來。”
六千,今日更新完~~~男二,我也算不準備他什麼時候能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