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李一鳴站住轉身,繃着臉很生氣。
“嗯?”
“你們這就是典型的不求甚解,牛跟人是有生殖隔離的,這裡頭可以科普很多遺傳學和基因學知識。”
李一鳴嘩啦啦一通說,“我還要在國內宣傳我那個耐熱聚合酶鏈式反應的各種社會意義呢!”
“什麼意思?”
“很多,破案、親子鑑定,基因分析,物種優化......”李一鳴數出一堆。
李建國恍然笑道:“你早說這不就好了。我剛纔是想那西遊記也就是西天取經的故事,哪有那麼多......”
李一鳴打斷他:“西遊記裡頭可以挖出來的東西多了,包括各種社會形態,人文思考,包括對現實的意義,......
就好比我們現在改革開放,我們看到幾個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經濟水平高,然後我們就想取經,但其實呢,我們有可能取不回真經,對吧?
還有,西天取經這件事到底大背景是什麼?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那如來爲什麼搞這個事,他是要傳教啊!說白了,取經的人本來就是和尚,但我們本土文化又不是那個......這些都可以拿出來探討的!”
李一鳴擡頭呼了口氣:“這些多有趣!”
李建國一頭冷汗:“哪裡有趣,給你這一說,這事特別嚴肅!”“我們五千年文明,小說說了半天還就是這四大名著,就這麼拍一部電視劇就完了?”李一鳴嘆了口氣。
“那你說要怎麼辦?”
“要挖掘,豐富,這纔是文化,這也是很有趣的文化作品,配上英文我們還可以出口的,現在這麼拍這麼放能有幾個作用,我們能把周邊產品賣到國外嗎?真是!”
李一鳴重重哼了一聲,扭頭向前走,“你就說按我說的這麼做,這部片子一年至少賺回一個億美元外匯,他們就激動了!”
李建國趕緊跟上,邊走邊想,邊想邊問:“這麼做真的能行?”
“行,而且簡單,用不着拍幾年,就是幾天就可以弄出來了,特別簡單!”李一鳴放慢步伐,“反正你就這麼說吧!對了!”
“什麼?”
“你可以讓他們拍點室內喜劇,把那些相聲小品演員叫來排點羣衆生活戲,這很容易的吧!”李一鳴說道。
“我又不知道怎麼拍戲。”李建國一陣頭大。
“爸,你不知道不要緊,你就是轉達我的意見,拍戲一點也不難,室內喜劇反映人民羣衆生活,就在一個房間裡拍,也好看。
還有,現在不是大家喜歡運動員嗎?可以去拍點運動員平時的生活,看看他們平時訓練是怎麼進行的,跟西遊記剛纔那做法一樣,算了,我寫一個本子你帶回去。”
“你不是說不讓我帶東西嗎?”李建國看看兒子。
“帶幾個劇本回去沒事。這個你肯定記不住。”李一鳴嘆了口氣。
建國同志也跟着嘆了口氣,擡手看看錶:“快三點了。”
前面的路突然寬闊起來,路牌上也指着下方示意是香江大學。
李一鳴突然伸手從包裡拿出個傳呼機看了一眼,丟了回去。
“怎麼了?”
“嗯,有人約這人喝下午茶,現在是下午茶時間。”
“這個?”李建國突然緊張。
“嗯,陷阱我知道,”李一鳴毫不在意,“我不會去的。”
“真的是?”
“嗯,人從被發現到被送到樓裡急救,再到分析應對方法,再實施,這就是其中一個,發給其中一臺機器,然後在那個地方布個網。可惜,我現在沒時間,不然哼......”
李一鳴加快步伐,“現在繞一圈回東亞,我準備傍晚把今天定下來的那些工廠看一下。”
你只要不去就好,李建國隨口跟着問了句:“去看哪些廠?”
“可能都得看了,他們資料裡頭雖然有工廠照片,但很難說就是現在的情況。”李一鳴邊走邊說。
“你別忘記還有那個專利!”李建國提醒道。
“我知道,”李一鳴點點頭,“我去工廠也是想看一下還有哪些是眼前就可以生產的。”
“什麼叫眼前可以生產的?”
“生產線能生產什麼東西,這個有時候是超出設計人員想像的,”李一鳴說道,“有時幾家工廠的東西組合起來,就是一種新產品。”
“哦......”
“所以說香江這裡好處就是工廠密集,我一天可以看很多。”
李建國點點頭。
“爸,你下鄉插隊的時候,哪個活你最討厭?”
“唔......挑糞,村裡頭那廁所下面都是特別大的木桶,就得人把它舀出來,然後挑到田頭專門漚糞的池裡,不能直接施肥,得拿草木灰和泥土把它們攪勻了,然後等到這些糞熟了才能往田裡放。”
李建國看看兒子,“倒不是嫌髒,主要是太臭了,而且做了那活,整個都洗不乾淨,吃飯都得自己坐遠點。”
“怎麼會這樣?周總理還跟時傳祥握手呢!不就是點氨氣和硫化氫嗎,人還天天要放屁呢!”
“我是說自己坐遠點,不是別人趕。”李建國笑了笑,“你自己身上那麼大味還硬要跟人擠一塊,這是你自己不講文明吧!”
“嗯......”李一鳴不說話了。
“這個社會很多工作都是這樣子,有的髒有的累,但總得有人幹。”李建國走着走着突然停下,“兒子,你之前說那外派什麼的,我倒是想起來了,這就跟我們當年很多工作也是輪着幹是一樣的。”
“你掏糞幹了多久?”李一鳴又問道。
“那個就是一個月。”李建國說道,“你想要一直做也可以,但當時我們生產隊倒是大家輪流的,掏糞你別看髒臭,工分最多,說起來還是挺光榮的。
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而且當時生產隊裡頭口罩也沒多少,但挑糞的就有。就是太厚憋得慌......,而且做這事還沒法喊勞動號子,別的活大家都是唱着歌,挑糞就沒辦法了......”
李建國說到這,嘴角翹了起來。
只是因爲沒辦法喊勞動號子和唱歌的遺憾嗎?
李一鳴知道父親說的口罩,家裡也是有的,那種厚厚的,戴起來感覺很難呼吸的勞保用品。
在挑糞這工作裡,有沒有口罩是同樣的難受,如果是夏天,那對人的身體是很大的折磨......
李一鳴仔細地看着李建國。
父親在說着這些的時候,臉上是帶着輕淺的笑意,並沒有什麼委屈或是怨恨。
雖然在那些年的夕陽下,挑着糞桶的身影,是他逝去的青春,只因爲那些曾經的光榮,還有,付出的努力有人能懂…...
李一鳴突然對剛纔自己那態度有點愧疚。
“爸!”李一鳴突然叫了句。
“嗯?”
“你放心,我永遠不會變壞的!”李一鳴很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