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頭充滿着令人厭煩的翻頁聲和低語。
那臺放在邊上的計算機暫時無人動用。
兩臺碩大的抓個寶機也暫時被閒置了，可憐的負責人無辜的小眼神，左看右看。
上島錯開眼神，看了看窗外，時間很難熬，李家包吃包喝還包睡，這些評審員個個都充滿着戰鬥力。
自己的手下其實也在別的房間裡頭參加評審，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好說的，兩百萬美元把另外九家商社的資料看個遍，也不能說虧本。
“標書上說，你們要提供貸款？”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
這邊的曰本人都沉默，看向上島重二。
上島擡頭，微微點了下，他很不喜歡這種被質詢的感覺，還當我們是戰後的曰本？在生意場上，曰本貨攻城掠地無往不利，誰也擋不住，何況這是中國市場，你們半點優勢都沒有！
幾個評審員露出不明意味的表情，這些年，曰本人手裡屯集了大量的外貿美元，現在利用這個準備大規模進入中國市場，可恨！
幾人繼續交頭接耳，其中一個手指點着標書中的一個條款，重重敲打了兩下。
“這裡說，要提供訂單首批發貨的金額作爲保證金，開設專門的賬戶存到東京的東亞財務公司裡......”評審員當中一個美國人擡頭用英語問道，“你們存了嗎？”
上島靠着椅背裝沒聽到，或是沒聽明白。
“上島先生，存了嗎？”
上島沒什麼大的反應。
“你聽不懂英文？”
上島當然聽得懂，他只是說得不好，只能很不耐煩地點點頭：“這是我們總部的工作，我不負責！”
雖然財團本來就是產業金融和商社三位一體的結構但，他只不過是商社的高層，完全可以說自己不知道銀行那裡的動靜。
“但你得回答問題！”美國人一臉傲慢地說道，點了點標書，“否則我們認爲你們根本不符合投標的資格！我們可以直接投否決票！”
上島重二心中狂罵ＭＭＰ，生硬地回答：“存了！我們是按着規定來的。”
“有證明嗎？”邊上一個法國人擡頭問道，用的是法語。
法國人......上島搖頭，這就聽不懂了，誰會猜到這評審團裡還擠進來法國人？還有德國人......
意大利人在哪裡？意大利人永遠反應遲鈍，戰爭時就是個拖後腿的！也許還得兩小時纔會進場......
法國人的面子可以少給一點，反正他們又沒有在曰本駐軍。
那法國人顯然是生氣了，不過看着邊上別的幾個評審員揶揄的表情，他還是用英語再問了一遍。
上島重二做了個手勢：“請跟他們要，我們在這裡參加會議的時候，那邊應該就已經把錢存到財務公司的賬上，否則你們不會坐在這裡看這些資料！”
幾個評審繼續交頭接耳，顯然也是驚訝於這些曰本人的財大氣粗，這裡材料上說的首批發貨，貨值四億多美元。
“會是利潤？”有人問道。
上島冷着臉，他怎麼可能回答這個問題，事實上，這並不是全部的利潤。
評審員們當然也不會抓這個繼續問，關於曰本貨的成本線在哪裡，他們短時間之內還沒辦法算出來。
“這裡說，你們要提供樣品，樣品在哪裡？”
上島重二沉默了一下，提高聲音：“還在路上！這不是投標的前提，你們如果想看，過幾天所有的東西都會到港口！”
“幾天？”
“請看資料。”
“我們當然要看，這是必須的負責態度！”
“呵呵！”上島冷笑着點點頭，是對你們那些門票錢負責吧！
“我們還要看那些貨物！也許裡頭夾了什麼不該賣的東西！”
“我們不可能做這種事！”上島已經受不了這種被調查的氣氛了，直接站了起來，大聲叫道：“給我拿幾個籌碼，我們放鬆一下。”
“買多少？”專門賣籌碼的東亞職員已經看了好半天戲了，還以爲接下來會沒生意，沒料到......
上島粗魯地拿起整盒籌碼：“福原，給錢！”
“嗨伊！”福原右兵衛迅速掏支票。
讓這些傢伙知道有錢就可以爲所欲爲，有本事你們也可以先存幾個億美元過去。
這個項目本身利益極大，何況這裡頭還有更多值得挖掘的價值，比如這些奇奇怪怪的產品，等到拿到授權或是買下專利，身後那些市場都是金礦！
…...
李志遠辦公室裡，坐着一個美國人，駐香江領事館的參贊先生威爾遜。
“這麼大的訂單，可見李先生受家族的器重。”威爾遜夾着雪茄緩緩說道。
李志遠微微一笑：“正常商業投標，也談不上器重。”事實當然不是像他說得那麼簡單，但表面上看，偏偏就是這麼一回事。
除了訂單大一些，客戶敏感了一些之外，與這幾十年來的生意沒什麼不同。
定標書，發標，投標方的各種小動作，塞錢買情報，含糊其辭裝模作樣，原本就是從小看到大的，李志遠可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同，就是做生意。
不過眼前這位，身份並不一樣，李志遠很清楚，這種人通常都是情報官員，所以他說的話也很小心，受託賣消息給小鬼子那是另一回事。
威爾遜盯着他，觀察着李志遠的表情：“但訂單很大是事實。”
“這倒是，......”李志遠端起杯子喝茶，像是在掩飾着什麼重大的秘密。
“李家是跟內地達成了什麼協議嗎？”威爾遜打量着李志遠，問道，從內地那邊的情報顯示，內地並沒有這麼大的採購項目。
不過中國的情況一向複雜，情報也不見得準確，就好像去年他們從曰本進口轎車，花了好幾個億，最開始誰會知道，要是消息來得早一點，也不至於美國沒吃到這些訂單。
“倒是沒有什麼協議，只是內地改革開放，號召我們回去投資，我們覺得這機會很難得。”李志遠不緊不慢地說道。
威爾遜笑了笑：“真是令人羨慕，中國大陸的市場真是很大。只是我不理解的是，爲什麼一開始這訂單就交給曰本人來做，僅僅是因爲價格原因？據我所知，這段時間中日關係有點緊張！”
李志遠嘆了口氣：“這些不是由我決定的，我...只是在這裡...看着。而且兩國關係起起落落很正常，做生意總得有點提前量。”
“說得很對，......這種事每年都會有一次！”
威爾遜打量着李志遠，心裡也是奇怪，這麼大的訂單如果說是內地放出來由香江這裡的商人操盤，怎麼也輪不到李家來做，或許跟李家有銀行有關係。
這個消息出來之後，對香江的很多人物就得重新評估了。
威爾遜突然問道：“李福兆先生呢？”
“他這兩天腿腳有些問題，在休養。”
“哦，那要不要我們幫忙找一些醫生？美國的醫療條件遠比香江好得多！”
“老毛病了，...”李志遠看看窗外，“天一下雨就會發作，等雨過了就好。”
…...
此刻，“腿腳不便”的李福兆坐在辦公室裡，正笑眯眯地看着來自東京東亞財務公司的傳真文件。
臉熱心跳！
每一張紙都是好消息！
一份份無息存款合同，一張張的存款入賬證明，零零碎碎，金額卻都很大。
東亞銀行在曰本並沒有分行，這是戰略上極大的缺環。
好在用財務公司來補救也是可以的。
這財務公司又叫“財務有限公司“，別稱是“註冊接受存款公司“，它們多數是商業銀行的附屬機構。
同稱爲“特許接受存款公司“的商人銀行比較，它的存款額較低，存款期限也有一定的要求，資本額較少。
按照英國的金融法，這是一種經營耐用消費品的租賃或分期付款銷售業務的信用機構。
從事的業務通常是對個人或家庭提供分期付款的消費信貸，或對出售耐用消費品的商店融資。
具體的模式就是：由商店將與顧客簽訂的分期付款合同轉讓給財務公司，或由財務公司墊付商店向製造商購貨的進貨款，商店售出商品後歸還欠款。
東亞銀行在很多地方條件還不具備開設銀行時，都是先開設財務公司。
此次承包了李一鳴免基金的這筆大訂單，除了東亞銀行擼袖子上場之外，財務公司也必須加入戰團，因爲這正是他們的業務範圍，只不過金額有點大。
李家的貿易公司是買方，曰本商社是賣方。
因爲李家的貿易公司“沒錢”，所以得有個第三方財務公司介入，但財務公司也“沒錢”，所以曰本商社“必須”提供貸款。
爲了防止資金風險，對買家必須做出評估，比如你們買了貨之後能不能銷得出去，結果當然是能銷得出去，內地可以全部吃進。
在曰本人的眼裡，李家已經成爲了內地在香江扶持的對象，未來有可能產生極大的業務量。
至於李家能得到多少回報，這也是不可估量的，因爲與國家做生意的好處，到了這個層面的人心裡都很清楚。
這幾年曰本人除了在生產上還是精益求精地降成本之外，投資是越來越大手筆，因爲確實錢多。
他們也能猜到，往財務公司打錢之後，李家有可能瞬間實力膨脹，不過本身這戶人家的資產就很豐厚，幾億美元放十天半月根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現在免計劃席捲香江，東亞銀行幾乎是跟抽水機似地吸納着民衆的存款。
對於銀行來說，錢纔是一切的根本，只要有了錢在手裡，一切皆有可能。
往常像香江這種銀行牌照鬆的地方，一個億的港元就足夠開個小銀行了。
而能拉到幾千萬的存款的人，至少得給個管理高層。
可就是在這種整個銀行業都缺錢的情況下，李一鳴隨手就讓小鬼子們送進來了幾十億美元，這是何等超神的手段，李福兆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複製一次。
按着標書的要求，供貨方要提供貨款的等額貸款，而爲了可以不延誤交易時間，需要提前把每一個批次的貸款放到買家手裡。
這個條件看似過分，卻是順理成章，曰本人又不缺美元，缺的是市場，他們的貨多得銷不出去。
至於提前放貸，那又有什麼，發貨之後自然就可以收回，或是直接當作下一筆貸款來用。
發貨的規模是由商社自己來擬定的，他們自己決定要發多少貨，三十億美元的訂單，可以分十批次發完，也可以分五批次。
只是眼下看來，每家商社的胃口都不小，就沒有少於百分之十五的。
在李福兆看來，這百分之十五，還遠不到訂單的利潤總額，像曰本貨，通常的利潤率是在百分之三十到五十，個別產品會低一些，有的卻是很高。
一家至少四億五的美元，十家加起來接近五十億美元，在曰本那裡，這筆美元可以輕易地換成曰元資產。
按着李一鳴的要求，直接買入這些曰本財團核心銀行的股票。
李福兆眯起眼，如果曰元升值，擁有日元資產最多的無疑就是這些銀行，先不說能賺多少，至少不虧。
儘管在標書上說，這些錢只是保證金，一旦沒有投標成功，存款人隨時可以把錢提走，但要提前兩天通知，所以這個時間是可長可短。
曰本人多有錢，從交錢的速度就可以看得出來，李福兆也是很羨慕，當然，他更佩服的是李一鳴。
那小子，不，那位大爺永遠都能把握住最好的節奏。
而且他還極善於用人，不但用自己人，還能用足對手的本事。
李家的想法，曰本人的想法，美國人的想法，這外頭雞零狗碎的種種念頭，就沒有什麼是能逃得過他的腦子的。
在李家還沒把資產全都抵出去之前，就已經弄到這麼多的資金，關鍵還是無息的。
這換到平時，僅幾天的時間，就算是放貸也放不了幾個錢，但如果放到股市上，以現在曰本股市的走勢，一進一出至少也是百分十的收益！
那就是五個億的美元！
這比整個李家所有產業最好的年份加起來毛利都高。
如果再弄點小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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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弄些什麼手段？
保險上會有什麼機會？
保險當然也是金融股，銀行漲保險肯定也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