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樣子挺好?這個滿臉猙獰傷疤嚇哭孩子都毫不費力的樣子到底哪裡好了?!還有手使不上勁兒……
那豈不是和……和殘廢沒什麼區別?
那個有着驚世才學連鬼谷子都稱假以時日必定會成爲神醫超越他之上的花弄,如今成了一個……手使不上勁兒的殘廢?!
蘇秦重重一退,人差點沒從牀榻上摔下來。“怎麼會……”她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語着,根本就接受不了這樣的訊息:“花弄,你到底曾經受了多少苦?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你……”
她說着說着就說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太傷心,怕傷心之下說的那些話,只會觸動花弄心底的傷口讓他更難過。
所以只能沉默,只能捂着臉低泣。
那個向來天塌下來眉頭都不皺一下的蘇秦,此刻爲了眼前的花弄,哭的忘記了所有勇敢和堅強。
她的朋友,那是她在這異世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她哪裡還會有理智讓自己眼睜睜地看着對方變成這個樣子?!
她就算再堅強再冷血也做不到!
蘇秦越想越難過,可花弄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甚至還俯身對着鏡子來回照了半天,流光溢彩的黑眸裡盛着的竟是極度的自我滿意。“很醜嗎?有這麼嚇人嗎?”他不以爲然,臉上有着蘇秦從未見過的放鬆:“我覺得這樣挺好啊!以前在易醉軒整天把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的,現在終於有機會讓我走一回刀疤猛男路線了,我覺得挺適合我的啊!”
蘇秦滿腔的傷心“啪”地被花弄給擠成了碎渣:“花弄你……”
“好了!”花弄擡手包住了蘇秦指向他的恨鐵不成鋼的顫抖食指,一個側身坐在了她身邊,順手把玩着她的手指笑道:“蘇秦,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但是我真的很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我甚至感覺這纔是真正的我,雖然臉廢了,身殘了,但是我可以再也不用回易醉軒,我可以肆意地生活在這個世上可以肆意呼吸,還有什麼比這些更讓人幸福呢,對不對?而且不過是些小問題罷了,臉成爲這個樣子是我不想再治,畢竟這也可以間接保護到我自己,沒有人會認爲這個毀容的男人就是以前的花弄,那樣世人就會堅信花弄真的已經死了!至於手,這個你不需要擔心,你忘了我是醫藥世家的後人了?一雙手而已,難不倒我的!”
“真的?”蘇秦沒探過花弄手腕上的傷,所以並不確定他說的是真是假,只能半信不疑,不過她倒是另外想起了某些重點,於是神色一凜,連忙正了正身子疾聲問道:“我們說了這麼多,你還沒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當時你入獄後發生了太多事情,雖然後來我已大體能猜個大概,但具體到底是怎麼回事?”
“具體……”花弄眼神一空,思緒慢慢回到了記憶的某個時空之中:“具體頗爲複雜,我長話短說!簡單來說便是那夜洛意沉從大理寺回來後便直接找到了我,要我配合
他合演一齣戲。這齣戲要是成功了,這世上將再無花弄我也可以完全脫離易醉軒的賤籍;二來呢,便是引出銀質面具,揭開他的真面目!”
“果然!”蘇秦咬了咬脣,她早該想到,洛意沉和她的反目是一場戲的話,那花弄那一段,必然也是如此。“然後呢?”她給自己和花弄倒了杯茶,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花弄輕啜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道:“然後基本就像你看到的那樣,不過對手在暗而且陰險狡猾,爲了將所有事情都做到百分之一百二的真實以讓他相信,我們只能什麼都不說,連你都瞞住。你要知道,只有最真實的反應才能讓他徹底相信,畢竟他真的不是一般人,否則洛意沉也不會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摸不清對方的全部底細!”
“嗯,我知道……”蘇秦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低垂的長睫有些輕顫。
一切果然都如她所想,是演戲是爲了引銀質面具上鉤,而且之所以不告訴她也是爲了讓效果更加逼真。也就是說,當日洛意沉對她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他從來沒有當她是棋子,他對她的感情也如他所說的,是他愛她!
是啊,他應該是愛她的,昨天在二王府裡,他不也這樣說過嗎?
可爲什麼她在意識到洛意沉是真的愛她時心底涌起的不是心醉的狂喜,而是濃濃的失落?
而她竟然想不通自己爲什麼會失落,彷彿那種失落感早已埋在心底被她壓抑了數日,今日是終於忍耐不住而冒出來了一般。她這到底是怎麼了?
捏了捏眉間深深皺起的“川”字蘇秦長嘆了口氣,將心頭這種無名失落給強行摒除,罷了,不就是演了一場沒事先通知她的戲嘛,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如果真的是演戲,倒還是件好事不是麼,因爲那些“逝去”的人,都不是真正的逝去。
她微微笑了笑,反手握住了花弄的手,雖然她已經猜到了答案,可是還是忍不住想問一次,想親耳聽到花弄的回答:“你說你們這都是演戲,那是不是墨兒她……也是沒事的?之前大理寺的人告訴我說墨兒被你挾持然後死於箭下,這也不是真的,是嗎?”
“嗯!”許是因爲蘇秦提起了許墨兒,花弄眉眼間瞬間全是寵溺的溫柔,連眼神都變得溫暖起來:“她的確是假死,我提前在她胸前的昏睡穴上埋了血包,箭一射過來先是射破血包擊出鮮血,然後再射在血包下的硬片上掛住,這樣既可以造成她被射中的假象,又可以利用箭矢的力道點住她的昏睡穴讓她昏睡過去再造出一死的假象。她現在就在隔壁房間呆着呢,我來這邊之前剛給她喝了藥,已經睡着了!”
“那就好……”得到花弄的親口確認,蘇秦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神情也鬆散了許多,“這種假死的主意,不會又是洛意沉想出來的吧?”
花弄不加隱瞞地點了點頭,甚至表情裡還有些敬佩的神色出現:“不得不說洛意沉確實是計謀的好手。後來刑場那裡也
是他設計將我救出來的!”
“你還上了刑場?”蘇秦一驚,霍地坐直了身子:“怎麼回事?我還以爲你被救出來是有人代替你上了刑場!”
“上刑場前要驗身的,哪有那麼容易糊弄過去!”花弄笑着將當日刑場上的事娓娓道來:“是洛七他們先在刑場下挖了地道,再準備好一個死人扮成我的樣子。儈子手舉刀時會有人利用那刀面的亮光,當時所有人都被亮光刺激的閉上了眼,根本不會去在意那一剎那間有人將我從身下的地道給換了出去。”
說到這裡他禁不住笑了一聲,低嘆道:“其實當時我也怕的要命,雖然洛意沉曾說過沒有問題一切都在他安排之內,但是那畢竟是刑場,我不可能一點都不害怕。所以嚴格說來,我是抱着必死的決心踏上刑場的土地的!”
好在,好在一切果然都在計劃之內,所以他逃出生天,所以他得以重生!
“要是當時但凡有半個環節出了錯,我今天就見不到你了啊!”蘇秦也爲這危險的計劃爲捏了一把汗,不過再危險也已是過去的事,如今花弄確確實實真真切切就坐在她面前,這比什麼都好不是嗎?
“好了,不說以前的事了!”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這一覺蘇秦睡的確實頗爽,她摸了摸有些空的肚子,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去炊事營那邊要點吃的?”
“我來之前在廚房燉上藥膳了,這會兒估計也差不多了,你先起來洗把臉,我去給你端來!”花弄起身就要離去,卻被蘇秦一把給拽了回來。“哦--”她長長地拖了個瞭然的音節,指着花弄道:“原來之前那些藥膳就是你做的?你就是洛意沉帶來的隨行軍醫?死花弄,你那個時候就來了,竟然拖到現在纔來見我?”
“那不是拖的時間長一點你會對我更想念嘛!”
“你去死吧你!”
清脆爽朗的大笑聲從房間裡傳出,讓過往的人都連帶着被渲染上一種愉悅之意。而拐角處的一抹身影,卻在聽到這笑聲時轉身離開,隨手招了一個士兵過來。
“六王爺?”那士兵一見來人連忙上前恭敬道:“六王爺您怎麼來了?”
“我來找二哥,結果撲了個空!”洛向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早知道就先去二王府看看了,還以爲他最近都住在這裡就一定會在這裡呢!”
“哦……”士兵撓頭想了想,道:“二王爺好像有幾日不曾過來了!”
“是嗎?”洛向離略帶失望地“哦”了一聲,又道:“這時候也不早了,本王今晚就歇在這裡吧。恰巧秦統領也在,你去炊事營弄點酒菜過來,送到秦統領房間吧!”
“是,屬下這就去辦!”能爲一朝王爺辦事那士兵自是極爲積極,當下便領了名,朝洛向離行禮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留下洛向離一個人,靜靜站在蘇秦房間不遠的地方,聽着房間裡不時傳出的愉悅笑聲,明亮的雙眸,一瞬間清澈無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