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蘇秦一身都是溼的,即便是在這酷暑六月裡,洛意沉也怕剛纔過冷的寒氣會讓她着涼,所以腳下的腳步便無形中快了許多,連半路上他的手下們朝他打招呼他都沒時間理。
那些手下們一看就是地組的殺手,想來剛纔那場廝殺就是來自於他們。他們也沒過多的空閒,只朝洛意沉拱手行禮後便繼續手上的事。
竟然是在用薄如蟬翼的匕首,削那些死去的御林軍的臉皮?!
蘇秦被那景象驚了一驚,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旁邊的燕驚晨睨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在向她解釋般地道:“外面的換防拖再長時間也不過是兩刻鐘,先前你們已經浪費了一刻鐘,剩下那點時間哪裡來得及做易容?所以最好最省事的辦法,就是直接將他們的臉皮剝下來,貼自己臉上!”
將死人的臉皮貼在自己臉上?還帶着血?
蘇秦有些難以接受地看着那些人,這會兒功夫他們已經完成了剝皮部分,正從袖袋裡掏出瓷瓶往那薄薄的麪皮上撒藥末。也不知那藥末是由什麼做成的,才一撒下去,那本來軟塌塌皺巴巴的麪皮立刻飽滿富有彈性起來,再用乾布將上面的血漬一擦,儼然變成一幅完美的人皮面具。
到底是地組的殺手,做起這種事來面不改色不說,動作竟然還如此流暢,若不是他們做的事情太過恐怖,蘇秦會認爲自己正在欣賞一部藝術片!
而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了許多,從御林軍身上扒下衣物換上,然後再用化屍粉將那些已沒了臉的屍首統統化掉,待室內的氣味稍微散幹之後,整個天牢都恢復回了之前的平靜之中,而本來堅守於崗位的“守衛”們也在盡職盡責地守着天牢不被侵犯。一切都平靜地讓人心安,像是剛纔那場廝殺,不過是蘇秦於陰之水牢中做過的一場夢。
蘇秦目光復雜地看了抱着她只顧往前衝的洛意沉一眼,心情也不知怎地,就突然變差了很多。
“我說,你這今天一波明天一波地偷偷換着,再不用多久,是不是這整個皇宮的御林軍就都成了你的人了?”燕驚晨打趣着那些偷天換日過的“御林軍守衛”,眸光收回的時候從蘇秦身上掃過:“你要抱她到什麼時候?出了這天牢,外面可就不止是你的人了!”
洛意沉疾行的腳步一滯,蘇秦趁機從他懷裡跳了出來,拍拍自己道:“我都說過你不用擔心的!我真的只是衣服溼了而已,其餘地方並無大礙!”
洛意沉點了點頭,也不知他在想什麼,只垂着眼瞼道:“那老者給你輸了真氣後你也沒什麼不適嗎?”
“沒有吧!”蘇秦不明白洛意沉怎麼突然提起那老者來了,她想洛意沉或許是擔心她和那老者所習心法不同所以真氣會有相沖之處容易讓自己走火入魔,但這大半天下來她都沒什麼事,所以也就沒在意:“我這會兒感覺挺好的!洛意沉,雖然剛纔那個老頭說的話不太好聽,但其實……他是個
不錯的人的!”
“不錯的人麼?”洛意沉的眼眸頓時垂的更低,默了半晌才重新開口,只不過話說的對象轉向了燕驚晨:“你還沒說是怎麼回事呢!父皇怎麼突然又要召見蘇秦?”
“爲什麼突然召見啊?”燕驚晨神秘一笑,幾步走到天牢大門口朝外招了招手,邊等着那人靠近邊回頭道:“所以洛意沉,你總是這樣,每次遇到蘇秦出事你就整個人都慌了完全沒有半點理智!不就是救小奴兒出天牢嗎?你怕你的身份不便在皇上和如妃面前求情,一旦求了就會讓他們有所懷疑,但是本王不一樣啊!本王是一朝大將軍握有大將軍令,而小奴兒就是本將軍從南疆帶過來的,試問這朝中除了本王,還能有誰能名正言順地救蘇秦?”
燕驚晨說的洛意沉怔了一怔,隨即才瞭然笑了笑,有些頹然地道:“抱歉,是我之前慌了心神,把最簡單的方法給忽略了!”
兩人說的模模糊糊,蘇秦也聽得雲裡霧裡,可偏偏那兩人都沒有想要解釋的想法,她乾脆也不問,只接過了燕驚晨先前讓人拿過來的衣物,轉身找了個隱蔽角落換起了衣物來。
縱然是在水牢裡呆過,可她這是去見皇帝,御前不得失宜,她得把溼衣換下來--沒想到燕驚晨想的還挺周到,連這個都給她準備了!
男裝不像女裝那麼繁複,所以蘇秦很快換完,稍稍整理了一下確定沒有問題後便走了出去,跟在洛意沉和燕驚晨後面朝洛清圖的寢宮而去。
到了寢宮又是一番通報,幾人等了好大一會兒,裡面才傳來洛清圖讓他們進去的聲音。
“罪臣叩見皇上!”進去之後自然又是一番行禮,洛意沉和燕驚晨行過禮後便直接站到了一旁,而她暫時還是個腦袋朝不保夕的“罪犯”,斷沒有站起來的道理,所以便一直跪在那兒,等待洛清圖出聲。
洛清圖並沒有讓她等太久,批了幾道奏摺之後他便放下了手中的硃筆,擡眸時先是看到了洛意沉,精爍目光微微一閃,他問道:“沉兒,你不是去你母妃那裡了嗎?怎麼又過來了?”
“回父皇!”洛意沉早就想到洛清圖會問他,所以不慌不忙地將自己早就想好的措辭給遞了上去:“兒臣出來時正巧遇見了他們,聽聞京畿大營那邊出了事,兒臣一時擔心,便自主跟了過來,還請父皇責罰!”
“沒事!都這個時候了,就不必那麼拘着了!”洛清圖倒沒怎麼懷疑洛意沉所給的理由,只嘆了口氣道:“朕將京畿大營交給實兒負責管理,沒想到卻管理出來幾個叛營!真不愧是那洛清鴻的好兒子,還懂得給自己留一手!”
他雖然是嘆着氣說的,但語氣聽上去並不着急,就好像他即將要說的並不是什麼大事一般。然而這於洛清圖來說很是一般的小事,卻在蘇秦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直覺要擡頭去看燕驚晨,又想到這是在皇帝面前需要有所收斂,便硬生生將那
要擡起的眸光收回,只盯着身前那幾方青磚認真地看。
她已完全瞭然洛意沉之前說的那個“最簡單的方法”是什麼了--她曾從洛秋實身上搜出過一份名單,上面是京畿大營的幾位要員,因爲她擔心那幾名要員會跟着洛秋實造反將手下的兵馬全帶走,所以當時她就將名單給了洛意沉,而洛意沉也沒有耽擱,立馬讓人送給了燕驚晨,讓他全權處理。
然而她剛纔聽着洛清圖的話裡話外,好像是那幾名要員早已經帶着兵馬走人投奔洛清鴻去了?--這也是燕驚晨的方法,爲的就是將她從水牢裡救出來?他是故意不去處理那份名單的?
沒想到燕驚晨會爲她做到這種地步,蘇秦心裡有些微微的感動,而上方的洛清圖已經繼續開口,看向她道:“秦統領,你家將軍方纔替你求情說你罪不至死,可以將功抵過,若到時還是過大於功,那朕再賜死你也不晚!”
“……”蘇秦沒應聲,只低低地垂着頭,等待着洛清圖的下文。
洛清圖果然繼續道:“朕想了想這也是個不錯的主意,所以追殺叛軍一事,朕就交給你去處理!你手下的千家軍這次就不必參加軍檢了,你速回營地點兵上陣,務必在叛軍與他們在邊疆的勢力匯合之前將他們悉數剿殺,你可明白?”
“罪臣明白!”蘇秦面無表情地拱手領命,想燕驚晨真是瞭解洛清圖--他知道洛清圖在叛軍逃跑之後一定會派人去追殺,也知道這派去追殺的人不可能是精銳部隊不然全軍覆滅就得不償失,所以滿個京畿大營,就只有她蘇秦的千家軍這個無關緊要的最適合去送死,所以她就有了從水牢裡出來的機會。
想必於洛清圖來說,是不是在水牢裡都無所謂,反正一萬五的千家軍兵力去對抗對方兩三萬人馬的叛軍,最終必然還是個死字,左右都是死,在哪兒死不一樣?去前線死的話,還能替他抵擋一陣子叛軍的進攻,以讓他有時間調兵力過來,全副心神對付叛軍。
真是一副好算盤!
時間緊迫,蘇秦匆匆領命之後便連夜趕回了山谷,封鎖了幾個月的高牆在一夜之間轟然倒塌,蘇秦也不顧那些大老爺們還睡的雙眼朦朧,便一套套鎧甲扔了過去,按照平時訓練的那樣分出了騎兵營、步兵營、弓箭手營和專門負責補給的後備軍營。一番接近於兵荒馬亂的準備之後,蘇秦坐於高高的戰馬之上,月色餘暉將她一身鎧甲照的熠熠發亮,而那白色的披風也在夜風中飛揚出一道別樣風景,風景深處,是蘇秦晶亮黝黑的靈眸。
“統領,我們這是要幹什麼去啊?”衆人逐漸覺得今日的蘇秦和往日有些不一樣,可是哪裡不一樣他們又說不出來,只好愣愣地問出此行目的。
蘇秦微微一笑,身上的鎧甲讓她終於有了真實的感覺,她手中長矛朝月輝揚撒之處一指,高聲昂道:“兄弟們,本統領今晚帶你們去玩個好玩的遊戲,你們,去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