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這葉府並不是很遠,要不然得把我們累死。
馬車停在葉府門口,恰好雨也停了。天空的烏雲雖未徹底退去,可也讓陽光灑下了幾縷。
“這是怎麼了!逆子……”葉尚書恰好送着長公主出門,撞見葉佐塵被小廝攙扶着從馬車上下來,氣不打一處來,舉起手便想打自己的兒子。
長公主連忙上前制止,然後上前查看葉佐塵。葉佐塵臉紅彤彤地,多半是淋太久發熱了,眼睛微閉。長公主伸出手探他的額頭,結果卻被他握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緊緊地抱住。
青荷駐足,我們連忙躲在旁邊。她特意走了兩步,將身子隱在石獅子後,默默注視着。
下一秒葉佐塵居然捧着長公主的臉,便吻了上去,衆人都被嚇到了,葉老爺子喊了一聲“放肆”,然後令人上去將其拉開扶進去。
葉老爺子連忙上前向長公主道歉,長公主紅着臉嬌笑道:“無礙,畢竟過幾日也……”
“謝公主寬恕。”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未等她說完葉尚書居然就先開口打斷。
“嘖嘖,看來老爺子也不怎麼滿意長公主這個兒媳婦啊!哈哈哈哈,讓他阻撓青荷的婚事吧,現在好了,精心培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出不了頭咯!”冬菊小聲幸災樂禍道,我們連忙捂着她,生怕她再發出什麼聲音。
葉家人終於進去了,長公主也準備回去了。她冷笑一聲,走下樓梯:“出來吧,有什麼話出來說,別藏着掖着。”這一聲嚇得我們三個一激靈,以爲自己被發現了。
“你爲何要這樣?你明知道你將他要了去他這輩子都出不了頭了!”青荷三兩步走到她面前,彷彿不知道自己身上溼漉漉地,只冷冷道。
長公主冷笑一聲:“哼,我喜歡他我就要同他做夫妻!怎麼?我不強行讓他娶我還能放他,成全了你們不成?我告訴你,就算我不愛他,我也要將他圈在公主府裡!”
青荷慘白的臉上浮上了一絲慍色:“你不配。”長公主這樣自私的人,確實配不上那樣好的葉佐塵,爲了自己便可以讓愛人葬送前程,這是青荷做不到的。
“本宮怎麼不配?他想要的東西,本宮一定會給他!不配的是你!區區一個風塵女子而已,還妄想嫁入葉府。不過嘛,看在你這麼愛我駙馬的份上,我不會虧待你的,姨娘!”她學着平常人家的稱呼叫青荷,臉上全是嘲諷。
說完,她看着青荷戲謔一笑,轉身便上馬車離開了。
青荷立在那裡良久,剛想擡腳離開便倒下了。我們三個立馬衝上前去,小風這兩年長得很快,同青荷一樣高了,便由他來背青荷。
青荷醒來已經是子夜了,正好輪到我守着,困得我頭點個不停。最後一下還是青荷用手接住我快倒下的腦袋。
“茸茸,困就去睡吧,我不要緊的。”她有氣無力道,慘白的臉上扯出一抹笑。
我連忙起身倒小爐子上溫着的水,兌了點冷水後,端給她:“茸茸不困,明天不去學堂,我可以一直陪着青荷姐姐。”青荷一整天未進食,一定餓壞了,起身跑去廚房給她拿熱粥。
“青荷醒了?”
“阿孃,你怎麼在這?”
“你個小糊塗蛋,我不在這,你會弄這些嗎?”阿孃將粥從鍋裡盛出來,然後點了點我的鼻尖。
說完阿孃轉身把爐火滅了,然後又對我道:“走吧,青荷一定餓壞了。”
我們進去時,青荷坐在牀上,纖纖玉手握着喝完的空茶杯,擡頭出神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灑在她身上,照地她宛若仙子般好看。同海棠不一樣,青荷是一種清冷的美,第一眼便讓人覺得“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本就是幾個姐姐之中膚色最白的,此時此刻加上些病氣的憔悴,顯得她像木深哥哥家裡的那盞冰玉蓮花燈一樣晶瑩卻少了些生氣。
“你們一個二個都不讓我省心,原本以爲你是最懂事的一個,現在看來也不比她們懂事多少。”阿孃過去坐到牀邊,擡起碗準備喂青荷,卻被青荷擡手擋住了。
“媽媽,我自己來。”說着伸手便要去拿碗。
阿孃微微側身,躲開了,然後舀起一勺送到青荷嘴邊。青荷愣了愣,最終還是張開嘴吃下去了。
“說來也不知你們信不信,我一直把你們四個當我的親女兒看待,從來茸茸有的你們都不會少,結果你們真不讓我省心啊。”阿孃一勺勺喂着青荷姐姐,淚卻突然落了下來。
“媽媽,對不起……”青荷哽咽道,說着便用手輕輕爲阿孃拭去臉上的淚水。
“我可沒有讓媽媽不省心呀。”冬菊不知什麼時候靠在門口,抱着手看着我們。她走過來,拉凳子坐到青荷牀邊 ,從懷裡掏出一個湯碗大小的錦囊:“從小我最煩你,老是裝模作樣冷冰冰的樣子,我就老想捉弄你,搶你的東西。喏,這些是我去換好的碎銀,還有一些銀票,你進宮肯定少不了要打點,我也只給得起這麼多,就當補償你了。你別嫌少,這可是我從我嫁妝裡面勻出來的,海棠和紅梅的份子錢都先欠着了。”
青荷受寵若驚,畢竟她倆不合我可是從小看到大的,阿孃從前帶零嘴回來,一人一份的,冬菊老把青荷的吃了,青荷每次都只是搖了搖頭,回房看書,從不與她計較。
青荷推了回去,然後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未等她開口,阿孃便拿過來塞她懷裡,然後又從懷裡掏出個錦囊:“拿着吧,你不拿她也不安心。來,這是你的身契,還有阿孃給你的獎勵分紅,這是今年你們爲惜花樓賺的分紅,你必須拿着。”
青荷看着手上的東西不知所措,冬菊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又使勁揪了下她的臉:“燒也退了呀,給錢都不要,是不是燒壞腦袋了?哦不對,你又開始裝模作樣了?別逼我揍你!”說着還揚起拳頭比劃比劃。
青荷被她弄得破涕爲笑,將東西抱到胸口,對着二人再三道謝。
“肉麻死了你,你走了,我跟茸茸又少一個分零嘴的了,我們又能多吃一份了。明天你走的時候小聲點,別吵着我睡覺。困死我了,我要睡覺去了。”冬菊說着打了個呵欠,起身就回房了。
“青荷你也該休息了,明日阿孃來爲你梳妝,明日你也算出嫁了。”阿孃墊好枕頭,將青荷扶着躺下,拉着我也回去睡覺了。
今夜我同阿孃一起睡,我卻沒了睡意,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便坐起來看月亮。
那算什麼出嫁?被一輛小馬車悄悄從皇宮後門送進去,連轎子也不得坐。儀式也沒有,有沒有名分也不知道,青荷這究竟算哪門子的出嫁?雖然按嘴碎的街坊婆子說那樣,對青荷這樣出身的女子已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可那吃人的皇宮,依青荷的性子,怎麼會是福分呢?
“茸茸,快睡吧,天亮了還要爲青荷梳妝呢。”也不知阿孃是睡着醒了還是一直沒睡,她拉了拉我,讓我躺下睡覺。罷了,先生說“既來之則安之”,希望青荷日後能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