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十日,所有能來爲上官霈送行的將領都已經抵達,弔唁儀式也正式開始,同時今日也是運送上官霈屍身回帝都的日子。
在上官霈棺桲旁哭了多日的蘇眠月眼眶通紅,原本便瘦削的小臉如今看不到一絲肉的痕跡,身穿一身白衣裙的她看上去憔悴又楚楚動人,頭上一朵白色的小花猶如未亡人的身份守在上官霈身邊給弔唁的賓客回禮。
當運送棺桲上了馬車之後,看着冰棺裡戴着面具的上官霈,蘇眠月翻身上馬跟隨在棺桲旁邊,不論如何她都要陪上官霈走完最後一程,英雄的葬禮不該被任何宵小所打擾。
至於押送完顏霖的馬車則是跟隨在冰棺之後,爲了不讓完顏霖被凍死,囚車外面擋上了厚厚的棉被不見一點光,這一路上吃喝拉撒睡完顏霖都只能在這一米見方的地方解決,抗議也無人理會。
“各位將軍們切莫再送,你們的情義將軍在天之靈定能感知亦會感動,但將軍一生爲國效忠,如今身死定也希望他曾帶領過的軍隊能繼續保家衛國,請各位莫讓將軍九泉之下不得安息。”蘇眠月在出了林州城之後便拱手向大家道別。
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沒有上官霈的恆淵國隨時會面對戰禍,若這些副將不能堅守本職定會帶來無窮的災禍,送行又有何意義?
一衆並將列隊跪地,齊齊的向上官霈棺桲方向叩首,整齊劃一的動作和盔甲發出的碰撞聲形成了最讓人傷感的哀樂,不用任何言語便能表達出他們對上官霈崇高的敬意。
在馬車漸漸走遠之後,那些將士們仍保持着單膝跪地目送的姿態,好似怕打擾上官霈的亡靈一般,一直到馬車遠去之後纔敢嗚咽出聲,一人帶頭則全軍哭泣的不能自已。
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些鐵錚錚的漢子們寧可流血也不流淚,卻因上官霈的死亡而放聲大哭一場,以此來祭奠他們心中永恆的英雄。
策馬走在前方的蘇眠月自是聽到身後傳來的哭聲,就連他們這一隊人馬亦是充滿悲痛,能將人的情緒溺死在其中,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還要繼續向前走下去。
一路上,不止一次的遇到敵襲,有的目標是毀了上官霈的屍身,有的是想要營救完顏霖,但更多的則是爲了殺了完顏霖,只要完顏霖死在天瀾國境內,不怕兩國不展開一場殊死之戰,在天瀾國痛失戰神將軍之後,恆淵國還是有機會打一場勝仗的,只是不論勝負,恆淵國在幾十年內都難以振興本國,天瀾國亦會保不住第一強國的地位。
好在蘇眠月在護送上官霈回京之前便聯繫了下屬,這一路上若非是暗部在暗中解決一部分人,紫霧山的猴崽子又總是在關鍵時刻出現相助,只怕蘇眠月等人早已失守。
當然,即便準備充分一行人還是受了不小的損失,戰衛營死傷近半數,蘇眠月的下屬亦有折損,猴崽子也有兩個永遠閉上眼睛,受傷者更是達幾十人之多。
而每到達一座城池,當地的官府都會派兵護送一程,這些兵將的損失則是更大。
在如此險境之下,歷時近三個月一行人才抵達帝都。
因早已有人前來報信,是以帝都前來爲上官霈弔唁的人比其他城池更多,百姓們自發的披麻戴孝護送用生命保護他們的戰神,文武百官皆以大禮相迎。
慕霆身爲君主雖沒有親自到城門迎接,卻也派了身邊的德海替他出面,並讓護國寺法師一路唸經文爲上官霈引路回到將軍府。
天瀾國的皇親國戚少,慕辰一身素衣出現在迎接英雄亡魂的隊伍中,遠遠的蘇眠月便看到他的存在,雖覺得慕辰這低調的作風有哪裡不對,卻沒有在這個時候說些什麼,只是下馬扶着棺桲一路向將軍府行進。
古人對亡者歸家很是看重,且有那麼多法師在自然是少不了有很多的規矩,一路行來百姓們雖然都跪在道路兩側,可路也變得狹窄許多,蘇眠月一直擔心着會不會有奸細藏匿其中,這種時候若有人要劫囚或是煽動百姓擊殺完顏霖,根本就無人能控制的了場面。
“蘇姑娘,皇上在將軍府等候上官將軍歸家,命屬下前來押解那人去宮中。”曾碩上前一步在蘇眠月耳邊低語道。
“一切小心。”蘇眠月皺眉叮囑一句,朝暗中打了個手勢,讓猴崽子們悄悄跟上去護航,她對曾碩的本事還真的不怎麼信任。
其實這一路來蘇眠月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完顏霖養了那麼多的暗衛,爲何在他出事之後卻不見暗衛前來營救?
蘇眠月不相信完顏霖會甘於受辱再度以階下囚的身份來到天瀾國,且明知不能逃離將會面對什麼,這實在是不符合完顏霖的作風,但派出去的人並未查到有用的線索,蘇眠月也只能一直防範而已。
從城門來到將軍府用了近兩個時辰,當一行人抵達之際將軍府大門敞開,門外跪着將軍府的下人和一直由上官霈所養着的殘兵,就連那些幕僚也赫然在其中,而大門正中的位置則是站着一身龍袍加身的慕霆。
儘管慕霆是站在那裡,可能得帝王之尊相迎的人又能有幾個?
“澤之你看,你願意用生命和青春相扶的兄弟來接你回家了,這輩子你沒有看錯人。”蘇眠月只覺得眼眶一熱,忍不住對着棺桲低語。
是因爲見到老朋友而脆弱盡顯,還是因爲對方的兄弟情義讓她感動,蘇眠月自己也分不清楚,只是覺得這一刻能見到慕霆真的很好,也相信上官霈若在天有靈也能含笑九泉了。
只見慕霆緩緩步下臺階,步伐沉重面色沉痛的朝棺桲走來,除扶靈的蘇眠月沒有下跪之外,所有人都跪下高呼萬歲,慕霆卻沒有喊那句平身。
看着冰棺許久,慕霆亦是忍不住眼眶泛紅,哽咽的拍着冰棺道:“好兄弟,我來接你回家,以後再也不用披甲上陣,也該好好歇歇了。”
慕霆的聲音很是低沉,可其中的傷心大家卻都聽得清楚,若非感情到極致又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個我字的自稱足以表明這是在歡迎兄弟,而非以帝王的身份迎臣下。
與蘇眠月一左一右的扶着冰棺,慕霆低喝一聲,“送護國將軍回府。”
“起。”德海一甩浮塵,用他尖銳的嗓音喊了一聲。
護送上官霈的戰衛營立即起身朝冰棺行了軍禮,隨即將冰棺從馬車上擡起來,步履沉穩又悲痛的走進將軍府,這是他們將軍最後一次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