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花鬼
也不知是第幾十次睜開眼睛,她忽然看見牀邊站着一個黑影,此刻她已有些朦朧,不知道自己是醒着,還是在做夢。身體已無法動彈,心臟撲嗵撲嗵地快跳起來,汗毛都立了起來,這感覺真是無比難受。
她很想大叫,但嗓子彷彿堵住了一樣,什麼聲音也發佈出來。那黑影很纖細,留着長長的頭髮,顯然是女性,但唐墨就睡在自己身邊,除了她屋裡再沒有別的女生,也沒人有那麼長的頭髮……
賈真真緩了一口氣兒,僵直的身體微微舒展,她閉上眼睛,將頭藏在唐墨的懷裡,心裡唸叨着“是夢,是夢。”
從唐墨的腋窩下,賈真真終於忍不住好奇,又打開了眼角,那黑影已是不見了。賈真真舒了一口氣,將頭擡高一點,發現那黑影移到了李小魚的牀前,正彎下腰來盯着他的臉看。
賈真真痛苦地吐了下舌頭,又將頭藏在唐墨懷裡,死死閉上眼睛,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過了一會兒,眼前似乎有紅色的光芒閃了一下,賈真真忍不住睜開眼看去,發現那黑影已到了戴寧牀前,正在往他牀上爬,似乎想躺下來。戴寧胸口處紅光閃耀,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那黑影被紅光擋了一下,劇烈的抖動起來,猛地被彈開,從桌子中間穿過,又站在了賈真真牀邊。
“又來了,嗚嗚……”賈真真心裡害怕,趕緊又閉上眼睛裝睡,只覺頭上寒意濃重,有淡淡的呼吸打在自己耳邊兒。不是唐墨,唐墨的呼吸很溫暖,她知道那東西一定正彎腰在看自己。賈真真嚇得就要大哭起來,感覺一陣陣便意涌了上來,竟差點尿出來。她心裡不停地大喊:“誰來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忽聽得左邊牀上一陣晃動,向年從上鋪跳了下來,找着拖鞋,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麼,向着外面走去。賈真真如釋重負,睜眼一看,果然黑影已經不見了。她趕緊跳下牀,開門向着向年追去,一邊小聲低呼:“向年,等等我——”
向年睡得有些糊塗,轉身問:“你幹嘛?”
“我要去廁所。”賈真真追到他身邊。
“一起去吧。”向年大咧咧地說道。
賈真真抓住他的胳膊,急道:“向年,我們屋裡有東西!”
“有就有吧。”向年撓撓頭,推開衛生間的門,站在小便池前尿了起來,回頭看着賈真真:“一起來吧!”
賈真真羞得滿臉通紅,但又不敢自己在外面待着,只得轉過身去,有些氣惱地說:“你胡說什麼!”
向年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下子清醒過來,啊的叫了一聲,趕緊拉上褲子,狼狽地跑到外面,尷尬地說:“對……對不起啊,我忘了你是女生。”他抓耳撓腮,滿臉通紅地傻笑兩聲:“你……你去吧,我給你看着。”
賈真真翻了個白眼,真是輸給他了,不過此刻尿急難忍,只得鑽進一間格子匆匆解決。
兩人回到宿舍,賈真真想了又想,要把李小魚幾個人叫起來,但又害怕自己是做夢——現在她已無法確定,那黑影究竟是真的存在,還是自己做的噩夢。她問了向年,向年說沒看到,並且堅持說她是做夢。
賈真真剛一進宿舍就爬上了牀,向年也正要上去,電話叮鈴鈴地響了起來。他只得又回過身來拿起話筒:“喂?”
電話裡是噝噝啦啦的雜音,好一會兒,一個陰冷的女聲問道:“這是717室嗎?”
“是啊。”向年回答。
賈真真從牀上仰起身子,仔細傾聽。卻聽向年說道:“不是,這裡是男生宿舍,怎麼能是你家呢?”
“你打錯電話了,我再說一遍,這是歷史系的男生宿舍,不住女生。”
“我們是大一新生,我啊,我叫向年。”
“啥?你是誰?你都不知道你是誰,那我怎麼知道啊。”
“是哦,我剛起來去廁所,你怎麼知道,呵呵。”
“我沒女朋友啊,不,我纔不要,我爸不讓我大學談戀愛的。”
“那怎麼行,他會打斷我的腿。”
“你別開玩笑好不好,呵,你在我身邊?我還在你身邊呢。”
“你正看着我?切,男生睡覺都穿短褲背心,這還用你說?”
“咦,你知道我們宿舍有女生住?”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沒有女朋友啊。不是,我不是故意騙你,她們不常來,就是偶爾時間晚了,在這裡借住。”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回事,什麼你是誰,我哪知道你是誰,你神經病啊?
“我又不是你什麼人,你管得着嗎?女生住我們宿舍怎麼了,都是我同學,你憑什麼罵人哪?”
“我還怕你怎麼的,你來啊,看我不打的你滿地找牙!”
“你就在我宿舍?神經病!”
向年啪的一聲將電話掛上了。
“向……向年……,誰的電話?”賈真真顫聲問。
向年低罵道:“一個神經病,這都多晚了,竟然打電話問我她是誰,還說她就在我們宿舍,你說這人多無聊。”
賈真真牙齒打戰:“她……她說她在這裡?”
“是啊,她以爲她是鬼啊,還罵人,要不是看她是女生……”向年哼了一聲,揮了揮拳頭,他轉過身來,發現宿舍裡的人都醒了,正坐在牀上看着自己。
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啊,聲音大了點,接着睡吧!”
李小魚靈巧地從牀上跑了下來,滿臉興奮神色,繞着電話轉了兩圈:“是她!”
賈真真趕緊把剛纔見到黑影的事講了出來,並且聲明自己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做夢。
“一定是真的,太好了。”李小魚看向戴寧:“戴寧,你身上戴什麼了?”
“一個護身符。”戴寧從脖子上摘下一個淡紅的觀音像,看來像是瑪瑙做的。
“咦,我也戴了啊,真真,我身上沒有發出紅光嗎?”唐墨也從脖子裡拎出一個觀音像來,碧綠色的。
賈真真搖搖頭,羨慕地看着戴寧的觀音像。
“你這個是家傳寶貝嗎?紅寶石?”唐墨問戴寧。
“不……不是啊,地攤貨,才五塊錢。”戴寧從脖子上摘下觀音像,討好地遞給唐墨,“你要喜歡就給你好了。”
唐墨接過來,交給賈真真,賈真真驚喜不已:“哇,戴寧,你淘到寶了。”
李小魚一把搶過那觀音像,捏了捏,撇嘴道:“就是一塊硬塑料,看看我這個!”
他從脖子上解下一塊綠瑩瑩的石頭,炫耀道:“這可是出土古玉,無價之寶,瞧,上面還有太極八卦圖案呢。”
衆人仔細一看,李小魚這塊玉古樸純淨,光澤瑩潤,成橢圓形,上面雕着細細的莫名花紋,中間是一個太極八卦的圖形,一看就不是普通之物。
“小魚,你……你也要把這個送給我嗎?”唐墨伸手去接。
李小魚趕緊將手縮回來,把玉戴到脖子上,有些臉紅地說:“這……這個幾萬塊呢!”
唐墨惱羞成怒,尷尬道:“不給你拿出來顯擺什麼,人家戴寧五塊錢的地攤貨還發紅光呢,你那個一點動靜也沒有。”
賈真真捂嘴輕笑:“唐墨,你也真沒深淺,不問問價張嘴就要,你以爲是嫁妝啊?”
唐墨臉色飛紅,撇嘴道:“誰稀罕!”
李小魚乾笑兩聲,正想再解釋兩句,電話鈴又響了。李小魚一個箭步衝到電話前面,拎起話筒:“喂?”
電話裡傳來沙沙的響聲,他餵了好幾次也沒一點動靜。唐墨搶過話筒,也餵了幾聲,電話裡的沙沙聲更重了,彷彿某種蟲子在互相啃噬,又像是秋天時樹葉被碾碎的聲音。在雜音之中,傳來若有若無的呼吸聲,近在而前,也不知是電話裡的還是就在身邊……
幾個人把話筒輪番傳了一遍,但電話裡就是沒聲音,噝噝啦啦響個不停。李小魚將話筒平放了桌子上,點燃七星燈,七朵燈花兒一起指向話筒。
賈真真大喊道:“她就在這裡。”
“可是她用什麼打電話啊?”唐墨不解地問。
李小魚:“鬼是一種能量體,當然能控制電流什麼的,打個電話還不容易?”他又拎起電話,大聲問:“喂,你好,請問你是什麼鬼?是以前死在這裡的幾位師姐嗎?你是馮師姐還是曾師姐?難道是夏師姐?你說話啊!現在是公元2009年6月4日,請問你死多久了,這次回來做什麼?你能看到我們嗎?我們怎麼才能看到你?你是不是就在我旁邊?喂,你怎麼都不說話啊?”
李小魚失望地放下電話:“她肯定在,我能聽到呼吸聲,不知爲什麼不說話。”
戴寧忽然轉過頭來,看向向年所在的上鋪,他已經爬上了牀,顯然已經睡着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睡得正香。
“對啊,再讓向年接吧!”唐墨衝到向年牀前,用力推了向年一下,大喊:“向年,你起來!”向年翻了個身,不滿地嘟囔:“做……做什麼啊,別推……”
賈真真有些不忍,小聲說:“墨墨,讓他睡吧。”
但唐墨已拎住向年的耳朵,將他拉了起來。向年捂住耳朵,不滿地看着唐墨。唐墨拉過電話線,將聽筒遞到向年手裡,命令道:“接!”
“找我的?”向年有些意外,拿過聽筒:“喂?”
幾個人緊張地看着他,見向年臉色睡意漸去,多了些怒意,好一會兒,大喊道:“你胡說什麼啊,我都說了,這裡是男生宿舍,不是你家,我們也都是交了錢的,你憑什麼給我們趕出去?”
“好啊,你來,我看你怎麼殺人的,你要吊死我?好,我等你!”
“呵呵,我謝謝你了,不過我可不娶你這樣的女人,我喜歡溫柔的,你這樣的還是算了吧,你愛嫁誰嫁誰?
“什麼我變心,我從來就沒交過女朋友,你胡說什麼啊!”
……
李小魚納悶地看着向年,和唐墨幾人對看幾眼,感覺他不像是在演戲,可是這電話怎麼只有他接纔有聲音?
“你殺,你儘管來殺,神經病!”向年又將電話掛斷了。
衆人急問:“說什麼?”
向年苦惱地撓撓頭:“一個神經病。”他看來不太想說,轉身又要往牀上爬去,嘟囔道:“這種電話你們接就好了,幹嘛非得讓我接?”
“你廢什麼話,到底說什麼?”唐墨掐住他的胳膊。
向年無奈道:“她說她住這裡,我們佔了她的家,她要把我們全殺了。不過只要我回心轉意,她就放過我,不然把我吊死。”向年說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她說我是她男朋友,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幾個人互相看了幾眼,還沒等說話呢,電話鈴又響了。
李小魚拿起聽筒,結果又沒聲音,他盯着向年,冷聲道:“向年,你不會耍我們玩吧?”
向年揮揮手:“把電話線拔了,煩死了。”他又要往牀上爬去。唐墨抓住他,將話筒塞在他手裡,喊道:“只有你接有聲音,我們接就是沙沙聲,你說怎麼回事?”
向年驚疑不定,拿過話筒,滿臉怒氣,大喊道:“你搞什麼鬼,讓不讓人睡覺了,你別以爲你用公用電話,我就找不到你,你再敢打過來我咬死你!”
他將電話掛斷,然後盯着電話看,電話鈴聲執着響起,向年抓住電話線,用力拔下,轉身爬上chuang,很快便又睡着了。
按照鬼故事中的情節,此時電話雖然沒有了電話線,也應該響起來纔對。李小魚瞪着大眼睛,緊盯着電話,但電話再沒有響起。
“怎麼辦?”唐墨問李小魚。
“誰有DV?”李小魚問。
蘇小海和戴寧都有,李小魚將兩部DV架在房間的對角,兩部機器可以將整個房間都收攏進去。如果那個黑影再出現,一定會被攝錄進去。
架好了攝像機,幾個人上chuang睡覺,此時天已經快亮了。好在剩下的時間再沒什麼怪事發生,早晨五點向年便起來了,這是他多年的習慣,雷打不動。到操場跑了幾拳,打了幾趟軍體拳,讀了一會兒英語,到系裡交了點操卡,又去食堂吃過早餐。回到宿舍,發現這些折騰了幾乎一宿的傢伙們還都在呼呼大睡。向年只得把他們的點操卡翻出來,替他們交到系裡,再回來時,這些人還在睡,唐墨的哈喇子淌在了賈真真的胳膊上,溼漉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