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在意
“唐墨,你活過來了!”向年聽到那熟悉的喊聲,猛地轉過身來,一個箭步衝到唐墨面前,激動得想要擁抱她,卻猛地覺得手臂一痛,已被唐墨那細長的拇指和食指像一張鳥嘴,狠狠地叨在他胳膊上。
“哎呀!”向年痛叫一聲,這一下可不像以前,留有餘勁兒,而是唐墨傾全身力氣的含怒一掐。向年像中電似的往後一跳,將胳膊拿到面前一看,紅豔豔的,竟破了個口子。
他警惕地看着唐墨,像貓一定輕輕挪着步子,踅到禿頭怪人身邊,低聲問:“怎麼回事?”
禿頭怪人面無表情,反問:“不是她嗎?”
“好像……不是……”向年面色一沉:“唐墨從來不這樣掐我的,
“嗯?”禿頭怪人沉吟起來,盯着唐墨看,只見唐墨伸出雙手看了看,又摸摸自己的臉,目中神情閃爍不定。
李小魚本來見唐墨醒過來,也站起身想迎過去,不過看到向年吃了虧,他便停下腳步,皺眉審視唐墨。不知道她是不是被鬼上身了: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唐墨原地走了幾步,擡起頭看看向年,又看看李小魚,雙目精光閃閃。李小魚和向年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就算不是鬼上身,發脾氣時的唐墨也是很危險的。
“我剛纔怎麼了?”唐墨陰沉沉地問道。
向年鬆了口氣,試探着走到她面前:“唐墨?是你嗎?”
“廢話,當然是我,你以爲是誰?”唐墨的聲音冷冰冰的。
李小魚噔噔噔快步跑了過來,一把推開向年,關切地問:“墨墨,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好。”唐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剛纔……”
“你剛纔昏迷不醒,連呼吸都沒了,嚇死我了。”李小魚眼睛溼潤了,髒兮兮的臉上現出一絲放鬆的笑容。
“謝謝你,小魚。”唐墨輕聲說。
“只要你沒事……我……”李小魚滿臉的欣慰,滿含柔情地看着唐墨,唐墨微微有些錯愕,乾笑一聲,有些結巴地說:“其實……其實……”
向年被李小魚推了一把,也摔了個屁股墩兒,這時已經站起身,忙走到唐墨身邊兒,急問道:“唐墨,身體哪裡疼不?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快去醫院做全面檢查。”
唐墨翻了翻白眼兒,怒氣又涌了上來,轉過頭喊道:“你現在想起送我去醫院了?要不是我命大,早讓你折騰死了,我問你,他在我頭上動了什麼手腳?”唐墨指着禿頭怪人,忿忿地喊道。
“檢查完之後我再告訴你。”向年拉着她的手臂,往出租車那裡領,出租車按照向年的吩咐,一直等在遠處的路邊兒。
唐墨卻將他的手甩開,任性地喊道:“不,你先給我說清楚,不然我不去醫院。”
向年瞭解她性格,知道她倔脾氣又犯了。何況,她一直看這位自稱“孫道人”的老頭不順眼,恐怕這個纔是她犯倔的主要原因。
“車上和你說行不行?”向年商量道,又拉着她的手臂,懇切地說:“唐墨,你不相信我嗎?你就算不相信我,也不能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啊。你額頭這裡有擦傷,處理晚了會留下疤痕的。”
“我不管,我就是毀容,幹你什麼事,你給我說清楚!”唐墨不依不饒地說着,離那禿頭怪人遠遠地,不時恨恨地看上兩眼。
向年像李小魚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勸勸唐墨。李小魚哼了一聲,瞪了他一眼,喊道:“你擠眉弄眼地搞什麼?剛纔我就讓你送墨墨去醫院,你非要來找這個醜八怪,現墨墨沒事了,你又裝什麼關懷,噁心。”
向年眉頭一皺,有些惱怒地說:“小魚,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唐墨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有什麼事等確定她無事之後再說還不行嗎?我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你……”
“怎麼不重要?”唐墨跺着腳吼道:“你要是嫌我煩,你走開好了,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你何必讓這個老變態來欺負我!”
“你別一口一個‘老變態’行不行,你瞭解人家多少!”向年有些剋制不住了,心中邪火亂竄,尤其是唐墨這樣跳着腳地罵人家變態,也太沒禮貌了。
“你吼我?”唐墨眼淚在眼圈裡轉着,一臉地委屈,看着向年的目光又傷心又失望。
“是你不對!你,你……快跟我去醫院。”向年不想現在跟她爭執,只想儘快送她去醫院檢查。
“不用你管!”唐墨用力在他前胸推了一下,轉身向相反方向跑去,李小魚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示威地衝向年揮了揮拳頭,追了上去。
向年走到禿頭怪人面前,抱歉地一笑,說:“今夜不管多晚,我都會來找您。”
老頭點點頭,沒有說話。
向年長嘆一口氣,向唐墨追去。他雖然腿上有傷,但已經醫治過,而唐墨兩人才剛剛遭遇車禍,身上大傷雖然沒有,小傷卻不少,幾步就被他追上了。
向年一把拉住唐墨的胳膊,大叫道:“唐墨,等等!”
“你躲開,我不用你管。”唐墨尖叫起來,甩開他的手。
李小魚插過身來,擋在唐墨身前,冷喝道:“你賴着我們幹什麼,我不認識去醫院的路嗎?離了你還不行了?”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容易。”向年表情嚴肅。
“我惹出的事兒,我有能力解決,你哪兒涼快上哪兒去!”李小魚擦了擦乾涸的鼻血,見向年又要去拉唐墨,他張開雙臂擋在兩人中間,沉聲說:“向年,你不屬於我們一類人,還是去好好學習吧,別再插手了行嗎?”
向年抿起嘴脣,緩緩說:“你能解決,幹嘛要逃跑?”
李小魚一愣,張了張嘴,結巴道:“我……我纔不是逃跑,我……我要去龍虎山學藝。”
“等你學藝回來,至少戴寧和賈真真可能……”向年沒有說下去,但李小魚知道他要說什麼,他一時難以反駁,心中一陣羞愧。向年不理他,看向唐墨。唐墨此刻被李小魚擋着,明明可以繼續跑開,但她沒有,站在那兒背對着向年,看不清表情。
“唐墨,好嘛,我解釋給你聽……”向年斟酌了一下,說:“其實昨天我就找到孫先生了,但有些事還沒有商量好,本想今晚再來找他,結果就出了這麼一碼事。當時李小魚帶你走,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孫道人曾告誡過,讓我們不要離開校園,否則會遭到最猛烈的攻擊,因爲鬼魂不可能放你走。留在校園裡還有翻盤的可能,一旦想要逃走,就是決勝負的時候。所以,看見李小魚帶你上車,我立即也打車跟了上來,同時給孫道人打電話。你們之所以在車禍中沒有受傷,是孫道人在關鍵時刻保護了你們。唐墨,你難道沒在車禍現場看到一羣女人嗎?如果不是孫道人用‘離魂術’牽引你的魂魄,你現在已經死了……”
“你說那個醜八怪?”李小魚打斷向年,喊道:“你騙誰啊?出租車裡明明就你一個人,難道那醜八怪在校園裡施展什麼法術,還能那麼老遠地去保護我們?你扯的也太懸了吧?”
向年搖搖頭:“我說的都是真的。小魚,我本來對靈異事件沒興趣,這種事情在半年前說給我聽的話,我也會嗤之以鼻。可是,我認爲你應該會相信,你不是一直都迷戀這些嗎?難道因爲是我說的,你就……”
“我就是不相信你!”李小魚大喊起來。
“是,我們之間有不同的做人標準,互相看彼此都不順眼。”向年一攤手:“那就可以不顧對錯,讓個人感情左右事實真相?你真的是在關心唐墨嗎?還是隻因爲恨我?”
李小魚怒道:“我不是恨你,我只是討厭你的爲人,你不累啊,一天像機器似的,你那樣生活學習,不嫌無趣?這也就罷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可你幹嘛老纏着唐墨?對靈異事件你既然不懂,也沒興趣,你就別跟着瞎攙和,去圖書館讀書不是更好?”
“我並沒有纏着唐墨。如果她讓我離開,我隨時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可她是我同學,我答應過她,除非我死,我絕不會讓她死的。”向年的話語鏗鏘有力,他的視線繞過李小魚,看着唐墨,大聲說道:“唐墨,我的諾言還有效,如果你願意讓我幫你,現在立刻和我去醫院。如果你認爲自己可以搞定,那我……我去圖書館。”
向年看着唐墨的背影,見她肩膀、褲腿上都粘着血跡和油污,頭髮散亂,溼成一綹一綹的,那上面的液體也不知是血還是汽油。衣服也撕裂了幾個口子,揉搓得亂糟糟的,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糟糕狼狽。他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疼惜。那細細的背影,在微冷的夜風中輕輕顫抖,像是冷,又像是怕。向年很想將她拉到身前保護起來,可她沒有回頭。
“那……那好吧,我走了。”向年咬咬牙,聲音有些顫抖,看着李小魚,聳聳肩,說:“那個孫道人能幫你,你就算恨我,可千萬別恨他。你也別去龍虎山了,拜他爲師就很好,別因爲我的原因就放棄這個……這個可能是最後的機會,懂嗎,和他談談,他知道許多。唐墨就交給你了……”
他還想說什麼,見李小魚有些若有所思,知道他聽進去了。
“好吧,就這樣……”點點頭,他轉身向孫道人走去,想跟他交待一下。
“向年!”他才走出五步,唐墨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向年回過頭,見唐墨正定定地看着他,滿臉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