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2

鳳凰花鬼

還是那條小路,斜伸着,向演武場的坡地蜒上去,再往前繞一點便是“觀潮居”了。魯先生曾住過那裡。那段日子,中文系的學子們經常去聽先生講課。

“白雲在山上漫步/那裡開滿了杜鵑花/紅的花朵是少女的腮紅/在海風中/望漁船的遠影/一念/便去了三千年/還是五千年?/那船頭阿孃的白髮哦/我們不曾看過/因我們未曾蒼老/就像這滿山的杜鵑/青春在上……

鄭儒雅望着那密密麻麻的芭蕉樹,目光卻是虛無的,那些芭蕉樹枝枝杈杈地擠在一起,像衛兵一樣遮擋着圖書館的東側,哪裡有什麼小路啊。

可他偏偏就看到了小路,看到了那一排石頭房子,也看到了丘師兄和宜君學妹。

那時候他們念着丘師兄寫的詩,在這山坡上走過許多次,宜君師妹那歡快的笑聲,似乎還回蕩在耳邊:儒雅,你快來嘛,你看阿丘像什麼?像什麼?像不像蝴蝶夫人?哈哈哈……

丘師兄在杜鵑花叢中,扭扭捏捏地走過來,耳朵邊還插着一朵花,臉上是正經的、故作高雅的笑。

……

一滴淚水從他那蒼老的眼睛中流出來,淚水混濁,他惡意的想,自己這樣的人,流出的淚水也會是毒藥吧,喝下去就會死,如果是這樣……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流到嘴脣上的液體,心中一陣苦澀。

“扶我起來……”他對輪椅後面的小護士說道。

小護士皺了皺眉,說:“您老還是坐着吧,看看就行了,中午還有一針呢……喂喂……”

老頭自己支着輪椅的扶手往起站,小護士無奈,忙攙住他。

鄭儒雅擦乾淚水,目光直直地看着那片芭蕉林,臉上現出一種病態的亢奮。

他是在一週前的講臺上忽然倒下的,倒下去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然後,他便一直躺在校醫院的病牀上,他一輩子沒有結婚,無兒無女,也沒什麼至親。到這個時候,平日裡的孤獨成倍的擴大,只有一兩個護士照顧着他,也只是在等他死。他整日裡除了昏迷,便是回憶,就在今天,他忽然覺得自己就要離開了。對於任何人來說,死亡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對他來說尤其如此。他不想死,他害怕面對一些人。那是他一輩子的愧疚,一輩子的良心不安,一輩子的無可贖救。

他怕那個人在陰間等着他……

他永遠忘不了那撕心裂肺的吼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多少次在夢裡,這喊聲將他驚醒,他幾乎夜夜難眠,然後他又看到那個眼神——當時她已喊不出來了,但那眼神分明在是在哀求: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他怕。

一直都在怕。

怕他。

也怕她。

可該面對的,終究是要來的,年輕的時候他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馬克主義唯物論是他人生的信條。那時候他心底最深處也會害怕,但大多時候是可以自我寬解的。暗示的多了,似乎也就不怕了。睡不着覺,就沒日沒夜的做研究,寫論文,忙工作……多年下來,倒是勤勤懇懇,創出了無數的成果,獲得了巨大的名望。

可他做得越成功,心底裡的不安卻越強烈。他總是在想,自己可以得到這些,那麼,比自己更聰明的丘師兄,如果他活着,是不是會比自己更……

一想到這裡,心中便像有無數的針在刺着——是他終結了那一切的可能。

在那個冷雨夜,颱風過境,萬物悲鳴。假椰樹的葉子呼啦啦的響,憤怒的海潮轟隆隆的敲,他扳着那一塊石板,蓋住了那黑洞洞的井口,掩住了那一張年輕的臉龐。井下面,火熱的生命即將枯萎,他跑出了老遠,似乎仍能聽見他在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那樣轟鳴的夜裡,一個人的聲音何其渺小,可這個聲音他當時不但聽到了,還喊了幾十年,就喊在他的心裡,他的夢裡,他的……每一分每一秒。

以前,他從來沒有勇氣面對。

那口井被樹葉掩埋了。後來他留校了,任教了,有了權力了,便找藉口將它徹底藏在了地下。再後來,他做了院長,權力更大了,乾脆連中文系都弄走了,把圖書館也擴建了,讓這裡徹底大變樣兒。沒有人能看出這裡本來的面貌,更沒有人記得那口井。

有時候他想想自己的手段,難免得意,甚至會有些興奮:看你還怎麼出來?讓你再來煩我?

他狠狠地想着,夢裡卻大哭着醒了過來:“丘師兄,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

現實中的井消失了,可他心裡的井卻愈漸清晰,他能看到那井壁上的每一條痕跡,那井沿上被鐵桶摩擦的痕跡——左邊三道,右邊兩道,對面還缺了一塊……

……

在臨死前,他要再看看那口井。

無數個夢裡,丘師兄從那井裡爬出來,憤怒地問他:“鄭儒雅,你爲什麼要把我關在下面?”

他從來沒有回答過。

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爲什麼還來問我?

這句話他很想在他面前大喊出來?但他一次也沒有,不是他不想,在夢裡他竟永遠也無法開口說話。彷彿在他面前,他已沒有了說話的資格,只能老老實實的被訓斥。

良心的不安,竟讓他覺得說話也是一種罪過。

可今天,他要說出來,就在那個井前,他要大聲喊出來:“你明明知道的,爲什麼還來問我?”

從輪椅上下來,腳踏實地的那一刻,他的亢奮達到了頂峰,竟一把甩開了小護士,向着芭蕉樹急走過去。

那護士忙要追過去扶他,鄭儒雅猛地回頭,大喝道:“不許跟着我!”

可憐的護士被嚇呆了,多日來,這個儒雅的、好脾氣的老教授,此刻竟像是瘋了一樣,眼神中燃燒着一股極其興奮的神色。就像吃了興奮劑似的,不,像吸毒,她見過那些吸毒的人,那些透支生命,做最絢爛的開放的吸毒病人,在某一刻,就是這種眼神。

這個時候,誰能相信面前這老頭已是癌症晚期,只有個把月生命的重症病人?他走得飛快,轉眼便消失在芭蕉林中。

“你明明知道的,爲什麼還來問我?”鄭儒雅反覆唸叨着這句話,衝進了芭蕉林,他記得的,他記得那口井的位置。圖書館擴建時的設計圖,他特意叮囑過的。本來,他想將這口井壓在樓下,永世不得超生的,可最後他沒有那樣做。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還會來到這裡的,他知道的,那是一種宿命的必然,就像是一個承諾。他必須來,他有話要說,儘管他一直逃避,不敢面對,但這些話是一定要說的:你明明知道的,爲什麼還來問我?

他繞到圖書館後面,撥開一株芭蕉樹,然後……

他一下傻眼了。

那口井真的就在面前。

真的就在面前。

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是……是誰將他挖出來的?

鄭儒雅滿頭的白髮豎立起來,一雙混濁的老眼瞪得大大的,他大張着嘴,感覺胸腔裡的氣體在緩慢地往出流,卻沒有什麼氧氣能進來。

天地一下子就變得寂靜下來,大學生們騎着自行車滑過水泥路的聲音,球場上籃球拍動的聲音,圖書館草坪上少女讀英語的聲音……全都沒了。世界變成了黑白的,他眼裡只有那口井。

然後,他看見蓋在井上的那塊石板被掀了起來,一個黑糊糊的人影從井口升上來,死死地盯着他,似乎在問:鄭儒雅,你爲什麼把我關在下面?

他很想大喊:你明明知道的,爲什麼還來問我?

他真的很想大喊,這不正是他想要喊的,幾十年了,這正是他來這裡的目的啊,他欠他一個回答,一定要喊出來啊。

可他發現,自己喊不出來,就是喊不出來——良心死死地攫着他,在這個人面前,他沒資格說話,他沒資格。

他一動不動地僵在那裡,什麼也說不出來,也無法呼吸,他就那樣直直地看着,看着井裡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爬出來,向他走來……

“你……你終於還是出來了。”他忽然覺得解脫了,幾十年從未有過的放鬆,是那樣的輕快,如同飛在雲端的感覺,真是太舒爽了。那一刻,他似乎又成了那個唸詩的青年,在滿山的紅杜鵑花叢中,望着遠處海中的帆影,聽那個少女在大聲的叫他:“儒雅,你過來啊,你過來,你看看丘師兄啊,他好可笑,哈哈哈……

“你沒死,太好了。”鄭儒雅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緩緩閉上了雙眼。

……

李小魚終於摸出了手電筒,他照亮了井底,看見一條猙獰的毒蛇,咬破麻袋鑽了出來,三角形的腦袋,衝着他,嘴裡發出噝噝的聲音。

“呼!”李小魚呼呼喘着氣,頻率越來越慢,終於平靜下來,毒蛇雖然可怕,但可以接受。想來是這傢伙在井底冬眠,睡在了屍骨裡,自己這麼一折騰它便清醒了過來。

從冬眠中被驚醒的毒蛇還很僵硬,李小魚揮起手電筒,砰的一聲砸在了它的腦袋上。那手電是很先進的搖桿手電,不用電池,沒電的話搖一搖就可以了,很適合野外探險用。而且手電頂端有尖角,還可以當武器。那蛇被他一下砸中,扭了扭身子,不動了。

李小魚也不知道它死了沒有,反正手上帶的是防火石棉手套,也不怕它咬,抓住蛇的身子,扔到了一邊。這不是一條大蛇,只有半米多長,李小魚見自己竟被這一條小傢伙嚇個半死,不禁有些羞惱。

經過這麼一個小插曲,他反倒冷靜了下來,抓着手裡的繩子拉了拉,緊緊的。他破涕爲笑,擦擦眼睛的淚水,罵道:“糊塗了,他們不拉我,我自己不會爬上去?”

繩子的一端是拴在樹上的,這樣做的目的就是擔心井上的人萬一力氣不夠用,那麼樹幹還可以緩衝一下,不至於讓井下的人跌落摔傷。

李小魚背上麻袋,攀着繩子,爬上井口,用力托起那塊石板,將它頂開。當陽光重新照到他的臉上時,他有一種再世爲人的感覺。

“媽的,以後再也不下井了,再下井我就不是李小魚,我是李小貓。”李小魚暗罵一聲,從井口裡爬出來,眼神卻猛地定住了。他發現井上的孫道人和蘇小海都不見了,反倒有一個老頭呆呆地看着自己,眼神像見了鬼似的,又怕又驚又無助……但很快,那複雜的情緒忽然又變成了喜悅、解脫。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李小魚馬上就知道這老頭死了。

幾乎是在同時,他認出了這位靠在圖書館牆壁上,站着死翹翹的老同志,正是那個講《中國現當代文學中的自毀情結》的鄭儒雅教授。自己也聽過他的課,還讓賈真真刻意接近他,希望能解開那一段時間張海原被女鬼纏身的謎團。

現在看來,他確實與此有關,但……

李小魚仰頭向天,苦笑道:“老天,開……開什麼玩笑,這個時候讓他來添什麼亂啊?”

鄭儒雅爲什麼來這裡?李小魚完全不理解,但這至少證明了自己目前做的事是有意義的,也就是說,圖書館的鬼魂說的都是真的,自己揹着的也確實是他的屍體。

他放下麻袋,走到鄭儒雅面前,用手在他鼻子下面探了探,果然,已經沒有呼吸了。芭蕉林外傳來一個女子的喊聲:“鄭老……鄭老……,你再不出來我要進去了!”

李小魚咬牙切齒,惱怒不已。這老頭死在這兒,非惹來警察不可,警察一來,這個井就會暴露,那麼自己被着的這具屍體肯定會被調查。如此一來,計劃也就破產了。

眼看那喊着“鄭老”的聲音越來越近,李小魚都看到了白色護士服的一角,他急得直跺腳。出去是不行的,他往後退了幾步,眼睛看向那井口:奶奶的,難道再鑽進去?那不是要被甕中捉鱉?

他正想着呢,忽的,身後芭蕉林裡伸出一隻血淋淋的手來,拉着他用力一扯。李小魚大叫一聲,身體消失在芭蕉葉片之後。那小護士隨後找了進來,看到鄭儒雅緊閉雙眼,早已氣絕身亡,嚇得尖叫一聲,忙打電話叫120。

結局那些花兒老屋2那些花兒密林中的古墓初識不同的在意樹之殤人之惘殘·黑狗血的威力陰兵唐墨的苦惱半夢半醒之間拯救棺材進了宿舍叛徒高人2唐墨的苦惱寂靜的午後走廊我不是殭屍乳汁歷險記愛或者鬼影無情人有情變故棺材進了宿舍噴藍光的黑甲蟲他留我走鬼打牆恐懼盜墓2分開行動十三心想事成住進鬼宅鄭老太驢蹄子和大糉子喝藥每個人的追求老屋大學大學恐懼我看到你了如鳥一般飛翔寢室717陰魂不散未來的舊日糉子盜墓3寂靜的午後走廊情人節孫道人煮熟的糉子飛了鬼來電十三尋找營救骨灰盒和人骨大學大學樹下樹之殤人之惘樹下曾夢的房間十三摸金校尉的初夜你到底是誰半吊子的李大師入魔噴藍光的黑甲蟲驢蹄子和大糉子背後的人是誰靈魂蟲子原來如此摸金校尉的初夜我看到你了半吊子的李大師古墓鬼語我愛你碟仙1那些花兒屠驢殘·黑狗血的威力殘·黑狗血的威力屠驢高人2情人節曾夢的房間噴藍光的黑甲蟲半吊子的李大師古墓鬼語到底誰在撒謊初識關於愛情的思考米術戰役的開始真真的戰慄寂靜的午後走廊糉子鬼來電無處可逃碟仙2
結局那些花兒老屋2那些花兒密林中的古墓初識不同的在意樹之殤人之惘殘·黑狗血的威力陰兵唐墨的苦惱半夢半醒之間拯救棺材進了宿舍叛徒高人2唐墨的苦惱寂靜的午後走廊我不是殭屍乳汁歷險記愛或者鬼影無情人有情變故棺材進了宿舍噴藍光的黑甲蟲他留我走鬼打牆恐懼盜墓2分開行動十三心想事成住進鬼宅鄭老太驢蹄子和大糉子喝藥每個人的追求老屋大學大學恐懼我看到你了如鳥一般飛翔寢室717陰魂不散未來的舊日糉子盜墓3寂靜的午後走廊情人節孫道人煮熟的糉子飛了鬼來電十三尋找營救骨灰盒和人骨大學大學樹下樹之殤人之惘樹下曾夢的房間十三摸金校尉的初夜你到底是誰半吊子的李大師入魔噴藍光的黑甲蟲驢蹄子和大糉子背後的人是誰靈魂蟲子原來如此摸金校尉的初夜我看到你了半吊子的李大師古墓鬼語我愛你碟仙1那些花兒屠驢殘·黑狗血的威力殘·黑狗血的威力屠驢高人2情人節曾夢的房間噴藍光的黑甲蟲半吊子的李大師古墓鬼語到底誰在撒謊初識關於愛情的思考米術戰役的開始真真的戰慄寂靜的午後走廊糉子鬼來電無處可逃碟仙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