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喜帕,錦被。
沉薰端坐在牀沿,頭上的鳳冠壓得脖子有些痠疼,視線被喜帕擋住,唯一看得見的,只有自己垂放在膝上交握的雙手,還有大紅的喜服。
屋裡很靜,引她來的執事宮女已經退下了,凝煙凝碧亦退了,加上景和宮位置偏遠,前方的喜慶之聲根本傳不到這裡,屋裡唯一的聲響,便是紅燭燃燒時發出的嗤嗤聲。
太過安靜,加上一整天的勞累,沉薰覺得有點兒昏昏欲睡了,想起今夜是自己的大婚之夜,又忙睜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和着空氣一起吸進去的,是清雅的香味,說不上來是什麼味道,只覺得好聞,非常的舒心,清雅的香味裡,有輕柔的晚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喜帕被吹得輕輕飄搖,撫過沉薰的臉頰,沉薰剛提起的意識又漸漸的混沌了,不一會兒,她慢慢閉上了眼睛,身子一歪,靠在牀架上,隨着她的動作,頭上的喜帕悄然滑落。
陰夜辰不曾想到自己進門之後看到的是這樣一幅場景。
大紅的喜燭嗤嗤燃燒着,靜靜照射在牀頭的安睡人兒身上,他的新娘,黎沉薰。
她正睡得香甜,呼吸均勻,兩隻手保持着交疊在膝上的姿勢,身子斜靠着牀架,頭上的鳳冠歪倒一邊,有幾縷青絲自然滑落下來,而本該蓋在頭上的喜帕,已經掉落在地上。
不同於初見那日一身素白裝束的清麗,今日的她,美得超乎他的想象。陰夜辰慢慢走過去,幽藍的眼裡,完全不似平日孩子般純淨無辜神情,反而盛滿精光。
燭光灩灩,照在沉薰瑩白無暇的肌膚上,平添的一層淡淡的紅光,和耳垂上丹霞色的耳墜相應成輝,她的眉目在這樣的微光里美得有些飄渺,細細長長的柳葉眉,淡淡的一撇,像是誰精心畫上去的一樣,長長的眼睫緊緊合在一起,彷彿兩把微翹的小扇子,脣色嬌豔欲滴,整個人彷彿不應該是人間有的美色,而自然垂落到脖頸處的幾縷髮絲,更添了無限媚人的妖嬈。
那髮絲不知被何處吹來的風輕輕拂動,柔軟的髮絲,慢慢拂到陰夜辰的臉上,髮絲上帶了淡淡的香味,幽幽的,直往人的心裡鑽。陰夜辰的嘴角慢慢浮上一抹笑意,情不自禁拾起柔軟的髮絲,輕柔的印下一吻。
睡夢中的沉薰因爲髮絲的輕輕一牽,猛然睜開眼睛,看見了一身大紅喜服的男子,玉冠高束,幽藍的眼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快速閃過,沉薰微微搖了搖頭,以爲是自己眼花了,果然,再定睛看時,那雙如夜空般深邃的眼裡,只餘了純淨無垢。
是看錯了吧。
她的夫君,陰夜辰,世人皆知的癡兒,怎麼會有那般凜利敏銳的眼光?
灩灩的紅色,提醒了她現在身處何處,神色一轉,沉薰忙坐正了身子,盈盈一笑:“夫君,你來了。”
陰夜辰嘻嘻一笑:“你就是我的娘子。”他忽然凝眉道:“但是母妃說我揭開喜帕見到的女子,才真正成爲我的娘子。”說罷,一雙眼睛看了看地上的喜帕,又看了看她,甚是疑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