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閒看庭前飛絮飄1

閒看庭前飛絮飄 2

• 閒看庭前飛絮飄2... “欺負公主,就是給了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的呀。”沉薰笑出聲來。

“你有什麼不敢的?”陰夜姬斜睨她,“連戰場都敢上了,膽子恁大了。”說罷,一臉好奇起看着沉薰:“怎麼樣?在戰場上的時候會不會怕?”

“上戰場的時候不會怕。”沉薰頓了一頓,輕笑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卻如同曇花一現,只一下便消泯,忽然轉過頭去,指尖無意識地撫弄着梨花瓣,潔白的花瓣,和豔紅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顏色,白色給人寧靜和安詳,豔紅卻給人驚惶而想要嘔吐的感覺,即使過了這麼久,想起那一場大火,沉薰依然有種全身冰涼的感覺,那場大火,燒了兩天兩夜,她的心也跟着燒灼了兩天兩夜,那場火燒掉的不僅是烏真大軍的糧草,她心裡的某種東西也被一起燒掉了,或許,是天性裡的純良吧,變得可以爲了某種目的而不擇手段。

沉薰慢慢的閉上眼睛,聲音輕輕的:“怕的是戰爭過後的夢魘。”她有些苦笑出聲:“那樣的經歷,我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陰夜姬吶吶說不出話來,她從來沒有想過戰爭殘酷的一面,只想着能夠和駙馬並肩作戰,在喊殺聲震天的戰場上,亂箭如雨間,偶爾兩個人回頭示意一笑,會是何等的動人而雋永,她其實內心有着強烈的不安全感,因爲看不到駙馬的眼底,所以不確定,常常幻想如若兩個人一起經歷了生死之後,那麼,她會不會真正的被他看盡眼底,可是吧這個幻想實現的人,卻是南王妃和駙馬,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南王妃是爲了去救她的夫君,可是每每聽到有人議論南王妃和雪瀾的配合時如何的天衣無縫的時候,心裡不由自主升起酸意,爲什麼跟他相提並論的那個人不是她?

現在,聽得沉薰這樣的語氣,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小心眼,爲了自己那一點兒的私心,勾起沉薰不願回想的記憶,她心裡浮上愧疚的感覺,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聲含着薄怒的聲音打斷了。

“姐姐原來對戰爭敢興趣,哪天招一個說書的到公主府去,姐姐想要聽什麼都成,何必在這兒爲難我的王妃呢?”

來的人,正是陰夜辰。

陰夜姬聽得這話,雖然聽說了這個弟弟寵妻,沒想到竟然到了這個地步,雖然兩姐弟不親,但是好歹也是姐弟,他竟然這般不留情面地說話,一時間下不了臺面,臉色微紅。

“公主也只是一時好奇而已。”沉薰見狀,忙含笑着道:“要是這事情的主角換成別人,我定然也會十分的好奇。”頓了一頓,斜睨了他一眼,道:“但凡女子都壓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小心眼,裝不下東西,當然不像你們男子一樣寬容大度,什麼東西都可以往裡面裝。”

一番話幫公主接了圍,同時又帶了點酸味,意有所指。

陰夜姬知定然是爲了南王的生辰,皇帝特意賞賜了兩個絕色的女子給南王,心裡暗自覺得好笑,知道這兩人定然有一番糾葛,正要尋個藉口走開,聽得凝煙道:“王爺你可來了,摘花這種風雅的事情就由您來陪小姐吧,公主第一次來南王府,我和碧兒陪公主遊覽一番去。”說罷,把竹簍塞給陰夜辰,三人藉機就走了,林子裡就只剩下兩個人。

陰夜辰走近了沉薰旁邊,方纔聽得她微酸的語氣,嘴角忍不住笑開,倒也不忙着解釋,只道:“摘花這種事情交給下人去做就好,何必自己來呢?”

“你懂什麼?”沉薰看了他一眼,視線又回到花枝上,指尖細心地採摘下花朵,道:“這梨花酒要想釀出理想中的效果,每一步都得自己動手,稍微差池了一點,釀出來就不是那個味兒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假手他人的。”

“哦!”陰夜辰瞭然地點頭,裝作沒聽懂她的言外之意,不再說話,只細心看了看沉薰的動作,然後專心地採摘起來。

沉薰沒曾想他居然這樣若無其事的樣子,有點兒心浮氣躁,又有點兒氣悶,偷偷瞥了他一眼,他視線也正往這邊看來,眼底透着一點狐狸般的笑意,沉薰瞬間明白過了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看她吃醋,這人,沉薰狠狠瞪了他一眼,乾脆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竹簍,自己走到另一株梨樹旁摘花去。

孩子氣的動作,陰夜辰撐不住笑起來,心裡的愉快又加了幾分,暗想但凡世間的男子大概都不能免俗吧,即使得到了心愛的人,但是看見她爲自己吃醋的樣子,也還是開心。

“真生氣了?”陰夜辰湊到沉薰的面前。

“哼!”沉薰別過臉去,不睬他。

“好了好了,娘子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沉薰又哼了一聲,這人,明明知道她想聽的是什麼,卻不主動開口,非要她問是吧,她偏偏就不問,他如果一直不說,她就一直哼。

“娘子,我發覺你哼起來的神情好可愛,你是不是故意這樣子引爲夫垂涎的,你在哼下去,爲夫可就忍不住了?”陰夜辰又轉到她跟前,臉上還帶了點期待。

“哼——”沉薰繼續不睬他,一聲還沒完全發出,忽然間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一隻手慌忙捂住嘴巴。

“哈哈哈……”陰夜辰看她如同小兔子般的動作,大笑出聲。

沉薰氣不過地直接用手中的竹簍打他,眼睛瞪圓:“陰夜辰,我警告你,你別太過分。”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陰夜辰長臂一伸,把沉薰連同竹簍一起攬入懷中:“娘子,你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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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閒看庭前飛絮飄3... 沉薰掙脫不開,乾脆一隻手拾起他的一縷頭髮,不耐煩和他玩捉迷藏的遊戲,兇巴巴地威脅:“給我從實招來。”

陰夜辰饒有興致地反問:“如若不然?”

沉薰忽然收斂了兇巴巴的表情,笑盈盈湊近他的耳畔,刻意壓低聲音,道:“夫君,聽沒聽說過一個詞叫做牽一髮而動全身。”說罷搖了搖被她握在手裡的頭髮,表示自己非常的有威脅性。

陰夜辰遺憾地搖了搖頭,眼底閃過流螢般的笑意:“我只聽說過一個詞叫做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話音落下,頭側過去,脣恰好落在她的脣上,手順勢滑到她的腰上,嘴裡含糊地吐出幾個字:“偷雞……不成……蝕把米。”

花園的入口處。

沈立寒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方調侃道:“早就聽說南王和王妃很情誼深厚,今天可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情深義厚?”他的旁邊,陰夜冥嘴角微沉,視線看着花園深處的那兩個渾然忘我的兩個身影,一陣風吹過,純白的花瓣隨風而落,那對人影唯美得就像是一幅畫,美得讓人生出一種想要破壞的***,陰夜冥眼底卻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本王這次的收穫還真是不小。”說罷,彷彿忘了他此行是來道賀,就轉身離去。

沈立寒一愣,隨即明白了些什麼,跟隨清王的腳步而去。

花園裡。

陰夜辰終於放開沉薰,脣角勾起,“娘子放心吧,我已經回絕了父皇的好意。”

“好意,不懷好意差不多。”沉薰皺了皺鼻子,道:“希望下次別再有這種好意了。”說是這樣說,但是語氣裡卻透出擔憂來,皇帝的好意,且是這麼容易回絕的,

果然——

第二日。

養心殿。

沉薰端正立於殿中,安得公公領了她來便悄聲退下,寬闊的養心殿就只有她和皇帝兩個人,顯然是皇帝單獨找她談話,但是此刻皇帝坐卻在御案前,手中硃筆不停地批閱着手中的堆放在案頭的奏摺,像是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來,當然,只是像是。

龍涎香的香味的香味靜靜瀰漫,沉薰忽然覺得這種香味香得讓讓人非常的壓抑,這是她第二次站在這裡,全然沒有了第一次的輕鬆姿態,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她已經沒有了當日初入宮門那種的輕鬆心態,第一次的時候,雖然置身宮門,但是卻是抱着一種置身事外的心態,可以輕鬆地面對皇帝的試探,可以肆無忌憚地辯駁皇帝的話,果然,無知者無畏,在知曉御案前這個皇帝的另一面之後,沉薰對於這個人,就只有恐懼了。

是的,恐懼,很多事情並不是她想要知道的,可是她機緣巧合之下,偏偏知道了,每每想起當日皇帝離開的時候回頭的那一眼,冰冷徹骨的眼神,沉薰都會有種手腳冰涼的感覺,同時大腦裡浮起另外一個有着同樣眼神的人,不由心裡暗歎,不愧是父子,一個表面上溫和慈愛,一個表面上玩世不恭,骨子裡卻是一樣的。

如若沒有中秋節那夜的場景,沉薰還能把真心的喚一聲父皇,如今伴隨着喚出口的那一聲父皇的,就只剩下畏懼了,表面上溫和慈愛,其實每一個溫和慈愛的笑容之下,暗藏的都是如何利用每一顆棋子來達到朝廷的制衡,蓉妃說的沒有錯,皇帝或許真的對她有不同之處,做了一些事情也是爲了她,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同時有着很多的目的。

就像這次,明着是想要慰問她當初在定北的所作所爲,其實是另有目的吧,如若真的是慰問,就不會讓她呆呆站在殿中,像是懲罰一般。

沉薰心裡暗自思索,皇帝召見她的真正目的究竟是爲了什麼,這兩個月以來她沒有任何出格的行爲,平日裡都是呆在南王府甚少出門,如果是追究中秋那晚的事情,也不會等到今日,眼底忽然一震,難道是……難道是……

想到什麼,沉薰藏在袖中的手忽然間微微顫抖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薰兩腿站得痠痛的時候,皇帝方纔放下手中的硃筆,擡起頭來,語氣十分的溫和,道:“小薰,你手上的箭傷好了嗎?”

慈愛的語氣,彷彿一個父親關心兒女一般,沉薰卻不敢有半點的大意,忙恭謹道:“兒臣謝過父皇關心,已經痊癒了。”

皇帝點了點頭,話鋒一轉,道:“想明白了嗎?想明白朕今日爲何召見你”

沉薰心裡突地一跳,眼瞼垂下,忙跪下去,道:“兒臣愚昧,不知道父皇今日召兒臣來所爲何事。”

“不知道?”皇帝聲音淡淡,甚至帶了點笑意:“怎麼定北一行,讓朕這位聰慧過人的兒媳變得不那麼聰慧過人了?”

明明是清淺溫和的聲音,和着屋內瀰漫的龍涎香的味道,卻讓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這種壓抑比起面對清王的那種壓抑更甚,內心更是多了一種無言的恐懼,面對清王,雖然心裡有些害怕那個人,但是知道他並不能把自己怎麼樣,所以還能應對自如,而在養心殿,是恐懼,直到這一刻,沉薰才真正意識到前方的這個人——皇帝,他是這個皇宮的主宰,更是這個天下的主宰,這個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可以改變多少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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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閒看庭前飛絮飄4... 氣氛一下子僵住。

皇帝也沒有讓沉薰平身,過了一會兒,道:“昨日朕賞了辰兒兩個丫環,哪知辰兒不知好歹,竟然一口回絕了,還說什麼南王府地窄人綢,容不下這麼多的丫頭。”他頓了一頓,道:“你也這麼認爲嗎?”

沉薰心跳如擂,本以爲方纔她裝作不知道,這一關已經險過了,不曾想她不說,皇帝竟然開門見山的問,一時間不知作何應對,沉薰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心神,恭敬答道:“兒臣當然不這麼認爲。”

“哦?”皇帝挑了挑眉,視線看向沉薰。

“南王府是父皇賞賜的,佔地廣闊,氣勢恢宏,別說是兩個丫頭,就算是十個百個也容得下,只是——”沉薰面露愧色,“父皇恕罪,夫君會這麼說,都是因爲兒臣沒有能力,管教無方,如今光是管教府中那些個下人丫環,兒臣都覺得甚爲吃力,再加上兩個,兒臣就真的是力不從心了。”

“既然力不從心,那朕賜你一個好幫手如何?”皇帝口氣依然的溫和,甚至可以說是關懷之極,只是眼神微冷。

沉薰心跳更甚,額頭上沁出細小的冷汗,兩隻手無意識地撐在地面上,初春的天氣,養心殿地面上是大理石鋪就而成,冰涼的大理石,和手指一樣的溫度。

如果說方纔意識到這個人是皇帝而恐懼,那麼此刻,是因爲皇權的壓迫而使得那種恐懼到了一個高點,溫和無比的一句話,可是那句話裡蘊含的重量卻是千斤一般,她心裡忽然生出一種無以言喻的慌亂,非常的無能爲力,大腦裡想起她在南王府的紅木亭裡對夫君說的那些話時,忽然覺得非常的可笑,爲自己的無知而可笑,在皇權面前,什麼勇敢,什麼堅強樂觀,根本都不必談,根本就不堪一擊,個人的力量就如同一隻螞蟻一樣,御座上的那個人,只要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就能毀掉所有的一切。

而這樣詢問的語氣,在皇帝的心裡,認爲已經是對她的厚愛了吧,皇帝說的話,向來都是言出必行的,哪兒需要去問別人的意見,更別說是給她鋪了臺階。

可是這樣的厚愛,即便是粉身碎骨,她也不願意要,沉薰不是不怕死之人,明知道危險還要一股子往裡衝,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如同世間所有的女子一樣,希企有一個一心一意寵愛自己的夫君,本來以爲這樣的希企已經得到了,可是如今,老天似乎要把厚愛收回了。

手指無意識握緊,沉薰垂下頭,語氣卻奇異地平靜下來,一字一句,說得極是清晰:“兒臣謝過父皇的關愛,但是南王府的事情,當然是由南王府的主母來打理,這是兒臣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且能假手他人?”她頓了一頓,擡起頭來,視線毫無畏懼地看向皇帝,語氣堅定:“兒臣相信,夫君也是這麼想的。”

“好個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皇帝霍然起身,眼神凌厲看向沉薰,語氣微怒:“那朕問你,一個王妃最重要的義務和責任是什麼嗎?”

沉薰眼神不避不閃:“打理好府中的事情,讓夫君沒有後顧之憂。”

“這樣就夠了嗎?”皇帝忽然走下御案,“只是站在他的身後,沒有想過從旁幫助自己的夫君?”皇帝語氣忽然一轉,變得如同平素一樣溫和,道:“你明白朝堂上最能拉攏人心的方法是什麼嗎?”

沉薰眼神微微一閃,慢慢別開去,默然不語。

皇帝微微一笑,“朕告訴你,是聯姻,一個側妃的位置,代表的就是一方的支持,辰兒雖然已經立於朝堂,但是根基尚淺,需要更多的支持。”頓了一頓,皇帝語氣帶了點嘆息之意:“朕話盡於此,你莫不要不知好歹?”

莫要不知好歹?

沉薰忽然輕聲的笑起來,那笑聲在空蕩蕩的養心殿裡迴盪開來,有種無可抑制的悲愴意味。“是,兒臣不知好歹。”沉薰忽然停住了笑聲,害怕到了一定程度,反而生出了一種不顧一切的勇氣,“夫君真真有一位好父親,殫精竭慮來幫助他謀劃一切,幫他謀劃對付他的另一個兄弟,父皇的另一個兒子……”

“放肆!”皇帝眉心緊皺:“南王妃,你不要忘了,你這個南王妃的位置是朕封了,朕也可以廢了,光憑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遜,朕就可以廢了你這個南王妃,爲辰兒另擇一個品德賢淑的王妃。”

沉薰臉上的笑意益發的悽惶,眼神微微渙散,聲音低低的,彷彿是在呢喃:“兒臣只是不明白,兒臣一心一意對待夫君,夫君也一心一意的對待兒臣,爲何父皇……爲何……”

皇帝忽然提步走下來,腳步走到沉薰旁邊頓住:“南王妃,朕一直以來都很欣賞你,欣賞你的才智,欣賞你的聰穎,還有你爲辰兒不顧一切的勇氣,今日之前,朕也一直以爲能夠得你做兒媳是朕的福氣,不過這一次,你讓朕失望了,未來天下的國母,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半分的容人之量都沒有。”

沉薰雙眼無神,只是喃喃道:“兒臣不明白。”

“不明白就給朕好好想明白。”皇帝語氣淡淡,腳步漸遠,道:“南王府你就先不要回去了,就給朕呆在景和宮好好反省,直到明白爲止。”

最後一句話傳來,皇帝的身影已經走出了養心殿,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終於消失不見,沉薰身子彷彿力氣被抽空般,跌坐在地上,嘴角慢慢浮起了一絲蒼涼的笑意,好好想明白,是的,她真的應該好好的想明白,從前的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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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看庭前飛絮飄 5

• 閒看庭前飛絮飄5... 雲滿衣裳月滿身,輕盈歸步過流塵。

沉薰放下手中的筆,甩了甩有些痠痛的手臂,輕輕吹了下剛寫下的墨跡未乾的字,放到案頭,視線透過窗戶,看到了庭院的這幅梨花和月色相映生輝的場景,她微微一笑,提步走出去。

初春的夜晚微涼,溶溶的月色,照得整個景和宮空曠異常,這裡已經空置多時,她被罰在這裡思過,只有寥寥的兩個粗使宮女來照應。

庭院裡月色如水,空氣中飄着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柳絮,一團團的,如同雪花一般,但是比雪花可人,沒有雪花那種冰涼,像是羽毛更適合一些,撲在人的臉上,柔軟如雲,讓人不由生出小小的喜悅。柳絮的中間,又夾雜着片片白色的梨花,清雅淺淡的香味,慢慢讓沉薰心裡的不安之意退卻了一些,自從出了養心殿之後,整個人處在一種惶然的狀態,被夜風輕輕吹着,那種惶然才漸漸的消散了。

不管了,即使是天大的煩惱,也等會兒再煩惱好了,此時,她不要辜負這樣的良辰美景,想到此,沉薰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深深呼出了一口氣,迎着風展開雙手。

“奴婢就說王妃是風月霽光之人,且會因爲皇上一點小小的處罰而怏怏不樂,娘娘不信,這下可是放心了。”沉薰回頭,原是瑞香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扶着蓉妃走過來,兩人正含笑看着她。

“母妃怎麼來了?”沉薰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一笑,迎上去,心裡浮起淡淡的疑惑,按理說她被罰思過,是不准許有人探訪的,除非——

蓉妃也是一笑,沒有回答,而是道:“我讓香兒帶了些芙蓉糕,還是熱的。”說罷,親自牽了沉薰的手在庭中的桌子旁坐下來,瑞香打開食盒的蓋子,一面笑道:“娘娘一聽說王妃受了罰,擔心得跟什麼似的,我就在那兒勸說皇上對這些個後輩,素來最爲喜愛的就是我們王妃,即使是受罰,定然也不是什麼大事,娘娘巴巴兒去求了皇上要來探視,在王爺還是皇子的時候,也沒少受罰,也沒見過娘娘這麼着急的。”瑞香抿嘴一笑,道:“在奴婢看來,娘娘對王妃的疼愛,比對王爺的疼愛還要多上幾分。”

蓉妃敲了敲瑞香,道:“你何時變得這麼多話了,有空兒的話去整理下景和宮的屋子,這兒許久沒人住,都招了灰了。”

“是是是。”瑞香擺好了糕點,歪嘴道:“娘娘不就是嫌奴婢礙着你們孃兒倆說話嗎?直接說不就得了,奴婢又不是不知趣的人,這景和宮雖然沒人住,但是天天都有人打掃,哪兒用得着奴婢多此一舉?”那副怪模怪樣,到和凝碧有幾分相似之處,讓沉薰噗嗤一聲笑起來。

蓉妃今日聽得養心殿發生的事情,心思微轉,就知道所謂何事,她早就料想到這一天會到來的,偶爾沉薰到華然宮請安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給她一些的暗示,但是每每看見沉薰談及自己的夫君那種全然歡喜的神情,一時間不忍心去破壞,那樣的歡喜,只有一個女子在愛一個人同時又被那個人所愛的時候纔會有,純然沒有半點的雜質,總讓人恍惚間想起曾經刻骨銘心的愛戀,那種可以不顧一切,如同飛蛾撲火般的勇氣。

可是,飛蛾撲火,所得到的,永遠只是一個慘烈的下場。

她知道最幸福的時候被生生剝奪的滋味,最難過的是,你根本毫無半點反抗的力量,根本無能爲力,如同風箏一樣,被操控在那隻握有命運之線的手裡。所以,今日聽到沉薰被留在景和宮思過的時候,她恍然想起了多年前那種心如死灰的無奈,現在的沉薰,和自己當初的感覺差不多吧,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着事情按照那個人的所想走下去,只因爲那個人手裡握有的,是人力不可反抗的權利。

見得沉薰笑起來,蓉妃的擔心稍稍放下了,瞪了瑞香一眼道:“你和丫頭,偷懶就偷懶,還說這些有的沒的。”

瑞香見逗得沉薰笑了,道:“奴婢哪兒是想要偷懶,不過是想這景和宮雖然不用打掃,但是一應用具定然要換上一換,反正王爺被皇上派出宮去辦差事,沒個十天八天也回不來,正好王妃住在景和宮,也可以多陪陪娘娘。”說罷,招了那兩個粗使宮女,跟了她去華然宮取東西。

沉薰臉上的笑意微微消泯,心裡不知道浮起的是什麼滋味,一點兒釋然,一點兒的酸,難怪她進宮到現在,沒有夫君的半分消息,原來被皇帝支開了,看來這次皇帝是真的要她好好想想,不想明白是不讓她回南王府了。

口中的芙蓉糕變得木然無味,沉薰嘆了一口氣,面對這個真心把她當成女兒一般疼愛的人,眼底的軟弱表露無遺,“母妃,沉薰該怎麼辦?”

蓉妃拂了拂她的頭髮,語氣溫和,反問了一句:“小薰,你想明白了嗎?”

“如若說所謂的想明白是要我答應夫君娶側妃的話,我大概永遠都想不明白的。”沉薰苦笑,原本澄澈明亮的眼裡如今滿是迷茫的神色,只是黑如點漆的眸子裡海殘留着一點幽微的瑩亮,像是無邊滿天雲層間偶爾閃過的一顆星星,雖然星光微弱,但是卻給人以希望,她擡頭有些堅定地看向蓉妃:“我相信,夫君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蓉妃神情一愣,過了一會兒,眼底忽然浮起類似於悲哀的神色,眼神悲憫地看着她,道:“小薰,今日養心殿發生的一切還沒讓你清醒嗎?”

沉薰愣愣看向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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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閒看庭前飛絮飄6... “在那個人的眼裡,你和辰兒的意志根本就是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的。”蓉妃嘴角浮起一個微冷的幅度,語氣彷彿自嘲,“那個人認定的人,認定的事,從來都只有別人妥協的份,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見他真正的妥協過。”

“那麼那次呢,他爲了保護母妃和夫君而故意寵愛玉貴妃的那件事。”沉薰眼底的光芒不曾消泯,道:“那一次,父皇不就妥協了嗎?”

蓉妃嘴角微冷,“如若他是真的向皇后妥協,就不會暗中扶持辰兒。”

沉薰頓住,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蓉妃微微一笑,視線落在庭院角落的那一株梨樹上,道:“母妃知道你想說些什麼,你想說,我是他最愛的女子,一個人對於所愛之人,定然會有過妥協之處是嗎?”蓉妃搖了搖頭,道:“錯了,那個人,他根本就不懂愛,他最愛的,是他手中的權勢。”蓉妃的臉上忽然浮起飄渺的笑意:“一個人如若是真的愛另外一個人,當初怎麼會那般的逼迫她,他有的,只是征服欲。”

“當初母妃是因爲父皇的逼迫所以才離開所愛之人的嗎?”沉薰頓了一頓,道:“離開所愛的孩子。”

清淺的一句話,卻讓蓉妃臉色一變,聲音強自平靜:“小薰,你在說些什麼?”

沉薰坦然地看向蓉妃,“母妃,我全都知道了。”她拿下脖頸上的玉佩,凝固在白玉間的花朵美得不可思議,淺淺的紫色,在月色流離間那紫色彷彿會流動一般,沉薰指尖撫摸尤帶着體溫的玉佩,道:“我記得母妃曾經說過,素影是留給兒媳婦的禮物,母妃的兩塊玉佩,一塊給了我,另一塊給了長公主。”頓了一頓,沉薰又道:“在定北的時候,我問雪瀾哥哥爲什麼當初他要離開沉星谷,要建功立業。”沉薰擡頭看向蓉妃,“然後雪瀾哥哥告訴了我一個故事,我猜,那個故事的女主角就是母妃。”

“雪瀾哥哥?你叫他雪瀾哥哥?”蓉妃最初的訝異過後,很快就鎮定下來,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疑問出聲:“你們——”

“我和雪瀾哥哥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沉薰笑了一笑,“雪瀾哥哥是我孃的弟子,我們從小就像是——就像是兄妹一樣。”沉薰擡起頭來,道:“母妃,當初您選擇離開,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對不對?”

蓉妃久久沒有迴應,過了許久,忽然站起身,走到那一株梨花旁邊,夜風吹過,滿樹的梨花在風中左右搖晃,莎莎作響,彷彿在說着什麼,如雪的花瓣紛紛揚揚落下來,她展開手掌,接住落下的花瓣,嘴角的笑意在月色下有種入骨的悲哀,說出的話化入夜風裡,非常的不真實。

“小薰,你知道這些花瓣在說什麼了嗎?”蓉妃手掌傾斜,手中的花瓣便悠然飄落,她嘴角的笑意益發深了,她彷彿並不是問她,沒有等她回答,就自顧自道:“你聽,它們在說離——離——離——”蓉妃仰起頭來,輕笑出聲:“你看,這些花瓣,它們並不想要離開枝頭的,但是,風從來就沒有給過它們選擇的機會,它們只是,只是別無選擇而已。”

別無選擇!

話音落下的同時,有什麼東西迅速地從蓉妃的眼角滑落,這麼多年來,她一個人揹負了這麼多年,以爲再多的不甘也淡漠在時間這條河裡,再多的淚水也已經流盡了,卻原來,那些不甘還是依舊在的,就如同心裡的那個人一樣,是刻在上面的,會被塵封,會被漠視,但是,永遠都在那裡,風一吹,它就顯出本來的面目來。

夜風安靜地吹,如雪飄落的花瓣中,蓉妃的眼神漸漸渙散,於是,那些塵封在心裡的往事如同梨花一樣的飄落在臉上。

是的,她只是別無選擇,從雪璟的妻子蓉蓉變成皇帝的蓉妃,她別無選擇。

如若有選擇的話,她怎麼會離開心愛的丈夫,可人的孩子,她那個時候是那樣的幸福,沒有尊貴的頭銜,沒有錦衣玉食的生活,她僅有的東西,就只是幸福,簡單的屋子裡,隨處可見到他送她的柳環,他是一心一意愛的男子,她亦是一心一意愛他的女子,她喚他夫君,他喚她娘子,過着幾乎是與世隔絕但是如同神仙眷侶般的生活,他身負絕學,更是有一雙的巧手,新婚的當晚,他送了她一對玉佩,便是素影,他和她本來可以就這樣過一輩子,沒有大富大貴,只是簡單平凡的幸福,晚年的時候,有一雙可人的兒女在身邊,她想,如若是真的在一起的話,到了晚年的時候,他依然會在每年春天柳條飛揚的時候折下一根柳條,挽成環狀送給她,可是老天吝嗇得連一對小夫妻的平凡幸福都容不下,偏偏出現了那個人。

她一直記得那一天天氣非常的陰沉,她抱着孩子在門橋翹首以待,等待他歸來,晚間的時候他終於歸來,可是,同時歸來的,還有另外的一個人,而當時的她並沒有在意,她的夫君一直都是好心腸的,常常救助被困在山裡的獵人,她唯一覺得不安的,就是夫君所救的那個人的眼睛太過放肆,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人並不是被困山裡的獵人,而是名爲微服出訪,實則暗中追逐前朝餘孽的皇帝。

“朕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就是你心甘情願跟朕回宮,朕放了這兩個亂臣賊子,第二個選擇,就是朕強行把你帶回宮,並斬草除根。”梨花盛放的時候,那個人居高臨下對她這樣說。

所以,她沒有選擇,她唯一的選擇就是責怪他爲什麼不去建功立業,爲什麼那麼窩囊地躲在深山裡,她唯一的選擇就是儘可能地消磨掉夫君對她的愛意,消磨完了,那麼她離開的時候,夫君就不會那樣的痛了。

她唯一的選擇,就是‘心甘情願’跟他回宮。

閒看庭前飛絮飄6

閒看庭前飛絮飄 7

• 閒看庭前飛絮飄7... 她離開的那一天陽光非常的燦爛,白花花的太陽,刺得人眼睛生疼,但是在燦爛的陽光裡,很容易就能微笑開來,她是笑着離開的,夫君站在屋外的柳樹下,他們的屋子四周全都是柳樹,每一株都是他親手爲她種下的,兩年的時間,柳樹還沒有長成綠蔭,她卻要離開了,她沿着小路不緊不慢地走,她知道她的夫君抱着孩子就站在屋子的前面,他沒有追上來,因爲她說的一番話,惡狠狠的一番話:

“雪璟,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讓我離開,這樣粗茶淡飯的日子我再也不要過下了,像是老鼠一樣躲在深山裡,我不要做這樣的人,我的夫君,應該是能夠爲國家建功立業的英雄,而不是一個苟且偷生的前朝餘孽,當初是我太天真了,我天真了兩年,如今我醒了,請你不要強迫一個清醒的人陪你一起做夢,如若你要怪的話,就怪當初爲什麼要那麼多事,要救下那個人,這一切,都是註定。”

最後一句話,是真的憤恨。

她的夫君一向都是唯她的命是從的,她說一,他從來都不說二的,這次也一樣,她說請讓她離開,他就真的讓她離開了,沒有多餘的一句話,他只是定定地站在屋子的前面,定定地看着她離開,頭保持着微微仰起的姿勢,嘴巴輕輕張開,可是那句平素親暱的‘蓉蓉’再也沒有辦法叫出來。

那一天是陽春三月裡的一天,滿山的繁花開遍,嫣紅了春季,她慢慢的越走越遠,慢慢的離開夫君越來越遠,慢慢的別無選擇走向那個人的懷抱,其實,她是想過回頭的,因爲她聽見那些細長的柳條在風中不停地翻飛,它們代替曾經栽種它們的那個人不停地說:“留——留——留——”

可是,再長的柳條也不能留下她,她回頭的時候,看見了柳條翻飛間那些影藏在樹叢中的人影,青色的劍光被太陽反射開來,炫目而令人心裡發寒,在那一刻,白花花的太陽底下,她明白了什麼叫做心如死灰,重重的影衛之下,夫君一個人想要逃離已經是萬難,更不用說是帶着她和孩子兩個累贅,所以,她回過頭看着夫君臉上狂喜的神色,輕輕說了兩個字:再見。

再見,便是永不相見。

此去一別,上窮碧落下黃泉,都不能再相見了,今生今世。

那一刻,那個曾經笑意盈盈遞給她柳環的男子迅速地在陽光裡瞬間蒼老,即使隔了這麼多年,他眼底的那種絕望,依然穿過重重時間的阻隔,刺痛了她的心,可是,今生今世,她都不能跟他解釋了。

多年以後,在給太后請安的時候,她看見了那個孩子,白衣勝雪,溫潤如玉,幽藍的眸子裡閃着寧靜和祥和的光芒,依稀她彷彿看見了二十多年前柳樹下的男子,那一刻,她的心忽然不可抑制地跳動起來,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一樣怔怔的站住,大腦木木的,只聽得旁邊宮女的相互竊竊私語,她們說:“今年的武狀元真真是驚才絕豔,如今又得了長公主的親睞,前途不可限量。”然後,那個孩子向她走過來,溫和有禮給她行禮問安,目光澄澈如水,她狀似無意地問起他家中的父母,那個時候,長身玉立的武狀元幽藍的眼眸微微一閃,隨即劃歸爲沉靜,語氣溫潤:“回稟娘娘,臣沒有母親,臣的父親都已經仙逝多年了。”

沒有母親,父親已經仙逝多年了。

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她心裡的什麼東西瞬間就死掉了,或許是心底那一點幽微的念想,想着能夠有見面的一天,而今,如同夏夜裡的螢火蟲一般,終於還是被黑夜掩蓋了所有的光芒,並且那隻螢火蟲再也不會飛回來了。

“那個人所謂的愛,就是以愛爲名義去逼迫人做一些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選擇。”蓉妃聲音漸漸的平靜下來,二十多年的時間過去,到了如今來講述當初發生的那些事情,像是隔了一層霧一樣,漸漸看得有些不真切了,像是一場夢,連痛都是恍惚的,那些話出口的瞬間,彷彿什麼東西也跟着一起去了,或許是那一腔子的氣吧,這麼多年來,支撐着她一直走過來的一腔子氣,想着有一天能夠找一個傾訴,傾訴她當初的別無選擇。

她原本以爲,這些事情,會變成潰爛在心底的傷口,永遠都不會重見天日,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提起,她真的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述的人。

沉薰只是覺得無能爲力,非常的無能爲力,就像是看一場戲一樣,戲裡愛恨離別悲歡離合,戲外的人感同身受,但是一丁點的法子都沒有,因爲衝不進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場戲走向必定的結局一般。

“母妃爲什麼不跟雪瀾哥哥說?把所有的事情都給雪瀾哥哥說清楚,讓雪瀾哥哥知道母妃很愛很愛他,當初離開,是爲了保護兩個所愛的人。”沉薰眼底忽然閃出奇異的光芒,看向蓉妃,輕輕的笑起來:“母妃,從前已經回不去了,我們還有現在不是嗎?如果夫君知道他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哥哥,一定會非常的開心,我們一家人都開心。”

“小薰,絕對不能說。”蓉妃眼裡閃過一絲驚慌的神色,神色一震,看向沉薰:“你答應母妃,今晚母妃跟你說的事情,一個字也不準跟任何人提起。”頓了一頓,蓉妃嘴角浮起無奈的神情:“你不是也知道嗎?真相這兩個字,就只是兩個字而已,根本不具備任何的意義,那個人就是算準了我定然不會不能也告訴雪瀾,因爲對他沒有威脅性,當初纔會毫無忌憚地讓他留下來。”

沉薰眼底的笑意慢慢如同煙花一樣消泯,是呀,她怎麼會不知道呢,當初的時候就隱隱約約覺得定然是皇帝的逼迫,果然,罪魁禍首是皇帝,那個主宰天下的人,告訴了雪瀾哥哥,只會讓那個溫潤如玉的人心裡充滿了仇恨吧,並且此生都不能夠幸福了,對於他來說,什麼不知道纔是最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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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新的一面,祝大家新年快樂,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記得:微微一笑,沒什麼大不了,呵呵……

閒看庭前飛絮飄7

閒看庭前飛絮飄 8

• 閒看庭前飛絮飄8... “小薰,母妃說了這麼多,你明白了嗎?那個人讓你想明白的,就是除了妥協兩個字,你沒有其他的選擇。”

她送母妃離開,分別的時候,母妃這樣說:

“你今日能夠安然呆在景和宮思過,就是因爲辰兒是他最在意的孩子,而你是他最中意的兒媳,如若不是的話,他根本就連想明白的機會都不會給你,本來一人同白首這樣簡單的心願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實現的事情,好不容易纔在茫茫人海中遇上一個彼此相屬的人,卻終是不能相守着彼此,尤其是在皇宮裡,這個地方,適合的是權謀與紛爭,不適合愛情,即使有,也會被扼殺掉了。”蓉妃漸漸走遠,聲音慢慢的飄散在風裡:“小薰,或許你應該學會叫辰兒王爺了,而不是夫君,不是夫君的話,看着他身邊有了其他的女子,就不會這麼痛了,你應該學會把自己當做是南王府的王妃,而不是一個人的娘子。”

“可是,如果不是夫君的話,那我還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裡呢?”看着蓉妃的身影漸漸走遠,沉薰慢慢轉身,沿着原路慢慢的返回,輕笑出聲:“南王妃這樣一個稱號,根本就不是我留下來的理由,我留在這個我並不喜歡的地方,就只是因爲我是夫君的娘子而已,留在他的身邊,如若沒有了夫君,只有南王,那我該何以爲繼呢?”

“原來南王妃也有如斯軟弱的時候。”一聲含着淺淺嘲諷而又熟悉的聲音傳來,沉薰循聲看去,看到了靜立在花木扶疏間男子,玄色的衣服被夜風吹起,下襬用金絲線繡着的蟠龍翩翩欲飛,黑玉一般的眸子,在夜色裡更是幽深如潭,黑髮亦是隨風飄揚,他正站在一樹花叢旁,鳳眼微微挑起,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不知是嘲諷還是嘆息:“本王還以爲是自己眼花了,怎麼會把一隻刺蝟看成是一隻兔子呢,聽得南王妃的聲音,本王才知道原來本王沒有看錯,是那隻刺蝟突然間轉了性了。”

沉薰一愣,半響才明白過來陰夜冥把她比喻成刺蝟,想想也是,每次在這位清王的面前,她基本都是出於全身戒備的狀態,確實像一隻全身豎起刺的刺蝟一樣,只是今夜她太過心力交瘁的關係,疲憊得沒有精神去戒備,也沒有精力反脣相譏,她只是視若未見,慢慢從他身邊走過。

可是,那個人不放過她。

錯身的時候,她的手被人一把拉住。

沉薰突然間發作:“清王究竟想要怎麼樣,來看我笑話,嘲笑我,對,你當日說得不錯,弱肉強食,他是天,他高高在上,他手上握着每一個人的生死大權,他只要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可以逼得我這般的狼狽不堪,你很開心是吧,從一開始你就想看到我在你面前失態,滿足你那奇怪的審美……”

毫無半分禮貌的話語,昭顯出說出這番話的人情緒幾近崩潰的狀態,陰夜冥微微怔住,一直以來,她在他面前說話都是表面上禮貌,實則經常一語雙關,明着是讚賞,實則是諷刺,會出手拉住她,確實並沒有出自好意,是的,她說的沒有錯,他想看到她在他面前失態的樣子,因爲那樣的狀況下她纔會顯得真實,纔不會表裡不一,可是如今見得她這般的樣子,他心底忽然微微一抽。

心軟。

這個在他的生命裡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詞語,卻在這一刻浮上他的大腦中,不過一瞬,陰夜冥就搖了搖頭,不是心軟,最多是一點點同病相憐而已,是的,同病相憐。

因爲他和她在那個人的眼中,都是一顆棋子。

陰夜冥忽然輕笑起來:“你看,上天很公平不是嗎?當初讓你看到了本王最狼狽的樣子,如今換成本王看到南王妃狼狽的樣子。”他語氣微微頓了一下,道:“不過本王比南王妃知趣,知道抱怨是沒有用的,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抱怨只會凸顯自己的軟弱而已,白費力氣,沒錯,弱肉強食,一味的抱怨下去,弱者永遠都是弱者。”

沉薰神情怔住,一時間忘了掙扎,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心裡忽然間升起荒謬的感覺,眼前的這個人,這個她一直滿懷戒備的人,好像……好像是在勸慰她,這個念頭不過一閃,沉薰隨即搖了搖頭,怎麼可能,這個魔魅如妖的人,從來都只是會利用別人而已,又怎麼會勸慰人呢?

但是——

沉薰眉間一動,視線直直看向陰夜冥:“沉薰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這樣的話,出自王爺的口中,真真讓沉薰驚訝之極,王爺這是在開解沉薰嗎?”

陰夜冥冷笑一聲,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聲:“南王妃以爲呢?”

“我以爲從一開始王爺就把沉薰當成敵人。”沉薰有樣學樣,推起太極。

“是南王妃從一開始就把本王當成敵人。”陰夜冥冷哼一聲,視線微垂,落在被他握住的那隻手上,她的手小而軟,指尖微涼,讓人想起某種小動物的爪子,對了,是貓,平素把爪子藏起來,一副十分溫順的模樣,惹急了就把爪子亮出來要抓人。

“那清王這次拉住我是想要和沉薰把手言和嗎?”沉薰這下意識到了清王依然還在抓住她的手,不由道。

陰夜冥放開她的手,冷笑出聲:“南王妃去了一趟定北,怎麼還沒有得到半點的教訓?上次的事情之後,王妃以爲兩王之間還存在這個‘和’字嗎?”

“王爺一定要時刻提醒我們是對立的事實嗎?”沉薰忽然轉過頭去看向花叢,是迎春花,黃色的花朵分粉燦燦地開着,這處小院子在流韻宮和景和宮之間,當初住在景和宮的時候,沉薰爲了避免和流韻宮的人見到,素來不從這裡經過,今日送母妃出景和宮,不經意從這裡走過,沒曾想遇上這個人,沒曾想他會開解自己,沒曾想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樣時刻對立着,很累,沉薰今日已經夠累了,不想和王爺對立,我也不想一個人早早回到景和宮,一個人的景和宮,很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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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閒看庭前飛絮飄9... 陰夜冥愣住。

初春的夜晚微涼,迎春花靜靜這綻放,空氣中有凝露飛過,安靜的深宮之中,這處小庭院裡,因爲剛好在兩宮之間,不在護衛巡視的範圍之內,也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算起來,這幾乎是兩個人從未有過的獨處。

她的聲音清清淺淺,帶了在他面前從未有過的軟弱和怯意,就算是當日在書房他那般逼迫她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軟弱過,說到最後的時候,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了,讓他疑心是自己聽錯了,可是他知道他定然沒有聽錯,又或許,她其實並沒有說出來,但是他確實聽見了,因爲那聲音是從他的心裡傳出來的。

而粉燦的迎春花叢間,她盈盈孑立,微微垂着頭,牙齒輕輕咬住嘴脣,彷彿是後悔自己說出口的話一般,指尖漫不經心地撫弄着一朵欲綻未綻的花骨朵,帶了點無措的味道,細細的眉微微蹙起,有一種小孩子說錯話之後的惶然,讓人心裡不由一軟,今日的月光又太過於柔和,和着黃燦燦的迎春花,給人一種奇異的暖意,讓人不知不覺間放下了所有的冰冷。

陰夜冥輕輕的別開視線,聲音不自覺地少了平素的邪氣和微微的冷意,多了一絲柔意,連稱呼都不知不覺間變了:“除了對立的關係,我還真不知道和你怎麼樣相處?”

“你是我的姐夫啊。”沉薰慌忙擡起頭來,方纔脫口而出的一番話,本來擔心會受到這個人的嘲諷,但是並沒有,不由有些喜出望外,眼神一動,道:“就像是一家人一樣相處好了。”

“一家人?”陰夜冥第二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個詞,第一次的時候是在南王府,這一次,這三個字帶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於第一次的厭惡,反而是淡淡的溫暖,陌生的溫暖,讓他微微怔住,頓了一下,他提步往不遠處的桌子走去,嘴角微揚,語氣淡淡,道:“那今天我就試一試和家人相處時是什麼樣的感覺。”

沉薰嘴角不自覺浮上笑意,跟了過去,在陰夜冥對面的一個凳子前站定,剛要坐下,忽然聽得他一聲低喚:“等等。”

沉薰愣住,眼裡浮上疑惑的神情,卻見陰夜冥走過來,隨意脫下身上的外衫,動作十分自然地放在石凳子上,示意她坐下,一邊道:“如若是一家人的話,應該這樣吧,做姐夫的,會十分照顧妹妹吧。”

如若說方纔他開解的話是沉薰今晚受到的第一次驚嚇,那麼現在是第二次,而且這次受到驚嚇的程度顯然比上一次大許多,過了好一會兒,方纔反應過來他的話,吶吶道:“沉薰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王爺何必當真。”

“雖然是演戲,但是既然已經上了舞臺,不妨演得真一些。”陰夜冥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種妖嬈之極的笑容平素沉薰看着只覺得有點兒害怕,因爲這樣的笑容是帶着算計的味道,可是現在見了,卻忽然覺得親切,因爲這能證明在她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清王陰夜冥,而不是另外一個有着同樣容貌而不同性子的人。

聽得他的話,心裡的不安忽然間消失了,原來他當是演戲。

沉薰心裡一鬆,放心地大大方方坐下去,不管了,今夜奇怪的人有且只是清王一個人,她自己不是也變得很奇怪嗎?

兩個人之間有一瞬間的靜默,從前每次見到基本都是脣槍舌戰的狀態,所以對現在這樣的情形非常的不適應,尤其是沉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偷偷向對面看了一眼,不曾想他也正看着她,眼底微微蘊了一點淡淡的笑意,沉薰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慌忙把視線別開,輕咳一聲,道:“王爺怎麼會在這裡?”

陰夜冥沒有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一個好的演員。”

沉薰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由莞爾,歪起頭看他,道:“姐夫怎麼會在這裡?”

姐夫。

陰夜冥微微一怔。

非常平凡的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卻彷彿有了別樣的意義一般,無端的讓人心裡生出一種陌生而奇怪的感覺,依稀是淡淡的暖意,這樣的感覺,就是一家人的感覺嗎?陰夜冥這一次沒有刻意去忽略和壓制心裡流過的情感,而是任由它在心裡流離開來,淡淡的暖意慢慢的遍及四肢百骸,讓人說出口的話又不自覺地低柔了一分:“我今晚留宿流韻宮,出現在這裡,有什麼奇怪的?”

“哦!”沉薰瞭然地點點頭,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氣氛又僵住。

“一家人就是這樣相處嗎?”過了一會兒,陰夜冥淡淡開口:“這樣傻坐着,沒話找話說?”

陳述的語氣,沒有半分嘲諷的味道,只是陳述一個事實,所以沉薰反駁的話也十分的平和,微微一笑,道:“姐夫不覺得一家人只是這樣坐着就已經很開心了嗎?”她仰起頭看天,嘴角浮上一絲恍惚的笑意,“小的時候,我最夢想的事情,就是一家人能夠坐在一起看星星,我坐在爹爹的腿上,娘在旁邊輕聲指給我看每一顆星星的軌跡。”她嘴角的笑意忽然消散,嘴角微微一沉,凝成一個苦笑的弧度,“可是這樣的夢想,從來沒有實現過,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了。”

說到最後,語氣帶了惆悵無比的意味,讓人心裡一酸。

陰夜冥輕輕別過頭去,嘴角微揚,眼睫卻淡淡的垂下來,像是爲了掩蓋眼底的某種神思一樣,語氣平靜如同今晚的月色一般,被風吹散開來:“我十歲之前最大的夢想是得到父皇的寵愛,十歲之後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有一刻的時間可以一個人安心看星星,可是暫時放下全身的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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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閒看庭前飛絮飄10... 沉薰怔住,視線看向陰夜冥,月色下,他微微側着頭,月光勾勒出他的側臉,絕美而妖嬈,魅惑人心,眼睫微微顫動,像是蝴蝶的翼一般,玄色的外衫之下,是一襲月牙白的袍子,融在同樣的月色裡,彷彿凝成一種宛如悲傷的東西靜靜流動,讓人心裡忽然一痛。

“十歲之前,我記得最深的東西,就是父皇對三弟的笑容,非常慈愛而溫暖,是一個做父親對兒子的笑容,而不是一個父皇對皇子的笑容,那個時候,我時刻在想,要是父皇能夠那樣對我笑一笑,那該有多好,果然,沒多久,那樣的笑容就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陰夜冥臉上的笑意卻更深了,“那一天父皇一直都在對我笑,誇我聰明懂事,誇我劍術了得,那一天是我長這麼大最開心的一天,連做夢都會笑出聲,可是沒過幾天,我就笑不出來了。”

沉薰心裡一跳,“發生了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宮裡最常見的下毒。”陰夜冥語氣淡淡,甚至帶了點笑意,“不知道是那個人不夠狠還是我命大,在昏迷了三天之後,我醒過來,最後在御醫的調理下漸漸恢復過來。”他的語氣忽然轉爲凜利:“從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隨着寵愛到了的,是什麼樣的東西,我把那些東西看成是父皇對我的考驗,如若我經受住了,那麼父皇就會把那樣慈愛而溫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確實做到了,做到了在別人下手之前把別人剷除,知道了什麼叫做先下手爲強,知道了即使睡覺的時候也不能放鬆警惕,要在聽到一聲輕微響動的情況下迅速抽出懸在旁邊的劍朝發聲處刺去。”

“呵呵……真是好笑,這樣的辛苦的支點,只爲了留住那個人的慈愛溫和的笑容,卻原來,那樣的笑容是假的,我卻因爲那樣的笑容,當了十幾年的人肉盾牌。”

平靜的聲音,卻透露出無比悲涼的意味,沉薰想起那夜這個人的神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半響才吶吶說了一句:“對不起。”話音落下,心裡就暗叫了一聲糟糕,這個人最不屑的東西,就是別人的同情,她說對不起是因爲都是因爲她才勾起他的傷心事,然而這樣一句話說在這個時候,定然引他誤會。

果然——

“對不起?”陰夜冥冷笑出聲:“南王妃還真是悲天憫人,不過你的悲天憫人用錯了對象,南王妃沒有任何對不起本王的地方,如若是替南王向本王道歉的話更加不必,南王也沒有任何對不起本王的地方,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他嘴角揚起一抹殘酷的笑意:“有空憐憫別人的話,不如憐憫你自己,我們親愛的父皇還在等你想明白呢。”

沉薰情緒沒有因爲他的一番話而波動,只是定定看着他,靜靜道:“我說對不起,並不是替別人說,是替我自己說,都是因爲我才勾起你這些讓你傷心的事情,對,誠如你所說,夫君沒有對不起你,我也不必替他道歉。”

“傷心的事情?”陰夜冥忽然失聲笑出來,“南王妃以爲這些事情能讓本王傷心,那你真的是大錯特錯了,這些事情對於本王來說並不是什麼傷心的事情,只是血淋淋的教訓,本王提起它,不過是爲了提醒我自己不要犯同樣的錯誤,不要被心底那一點兒的軟弱的感情所累。”他有些諷刺地看向沉薰:“南王妃不是曾經說過本王沒有心嗎?連心都沒有的人,又怎麼會傷心呢?”

沉薰心裡的刺痛卻因爲這樣的話語加深了,這個人會變得魔魅如妖一般,都是因爲環境的關係吧,因爲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處境之中,自己不變得冷血無情的話,只會消失在殘酷的宮廷鬥爭之中,相比起來,她的夫君真的比這個人幸運多了,這一刻,沉薰原諒了他,原諒了他私自攔截軍情,讓夫君身處於危險之中的事情。

“以前是沉薰出言不遜,王爺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沉薰計較呢。”

“你沒有說錯。”陰夜冥輕輕的別開視線,她臉上的神情太過於溫婉和真誠,溫婉得讓人原本因爲回憶而冷下去的心又慢慢迴轉過來,但是這樣的暖意不能長久,又有什麼用呢?只能有片刻的貪戀,還不如沒有。

他忽然站起身,道:“本王確實是一個沒有心的人,所以,再出現上次的事情的時候,本王不想要在聽到南王妃來質問我爲什麼了。”

上次的事情!

沉薰一驚,臉上溫婉的神情慢慢退卻了,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的神情,站起身來,語氣有些發急:“你又想幹什麼?”

“你說呢?”陰夜冥眼尾微微挑起,凝成一個妖嬈魅人的弧度,黑玉一般的眼底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果然呵,那樣溫婉的神情,只是暫時而已,而這個暫時,只要在和她真正關心的那個人有衝突的時候,立刻煙消雲散。

沉薰心思一亂,她被罰在景和宮思過,根本不知道府裡的情況,也不知道夫君被皇帝派去幹了什麼,會可能出現什麼樣的危險。

“南王妃不必這麼着急。”陰夜冥輕笑出聲:“現在南王的身邊時刻圍了大堆的人馬,本王要下手,也不會選擇這樣一個糟糕的事情,本王向來不做那種事倍功半的事情。”他眼底的笑容加深,“本王向來都只做事半功倍的事情。”

沉薰心裡一鬆,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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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看庭前飛絮飄10

閒看庭前飛絮飄 11

• 閒看庭前飛絮飄11... 月色如水,沉薰的模樣忽然讓陰夜冥心裡生出怒氣。

眉目一動,他嘴角上揚的弧度益發大了,眼眸幽深如同夜空,閃着淡淡的冷意:“南王妃也輕鬆太快了,南王沒有事,不代表事情不會找上他。”

沉薰又是一驚,戒備看着他:“你究竟動了什麼手腳?”

陰夜冥淡然轉身:“做了什麼,天知道,或許這本來就是老天的意思,既然要爭那個位置,那麼總得把那個位置空出來纔有得爭。”

沉薰想到什麼,神情一變,眸光急劇看向陰夜冥:“你……這次下手的對象是太子……”

“怎麼?南王妃又想要發揮你悲天憫人的情懷,想要指責本王嗎?”陰夜冥諷刺一笑,“在其位不謀其政,這樣的人,跟廢物有什麼區別,既然是廢物,除掉了也沒有什麼損失,沒得礙眼。”

果然——

即使早就知道這個人狠,但是沉薰還是被他話中那種還不在意的語氣怔住了,可是,這樣的事情,發生這個人的身上,卻讓人產生不了厭惡的情緒,或許,她已經習慣了,習慣了這個人的另一面,又或許,她心裡對於對與錯認知的界限已經模糊了。此時,他和她都沒有發現,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掩飾過,掩飾過自己的野心和邪惡的一面,沒有發現,其實他和她,從一開始,就在對方面前展示自己不常在衆人面前展示的另外真實的一面。

“對,我沒有權利來指責你。”沉薰嘴角微揚,“但是王爺這樣肆無忌憚地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就不怕沉薰說出去?過了今晚,我們仍然是敵對的。”

“真不知該說南王妃是天真還是愚蠢?如果說出去有用的話,當初在南王妃在清王府看見的事情怎麼不去告訴我們親愛的父皇,那個還是你親眼看見的。”他有些自負一笑:“沒有證據是吧,所以不敢說,本王不是太子那等蠢人,會留下把柄給敵人,況且——”他頓了一頓,道:“南王妃以爲你說出去會有人信?”他忽然自顧自點了點頭,道:“對,會有人信,會有人相信是南王妃想要構陷本王。”

沉薰知道他說的話半分不假,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陰夜冥微微一笑,第一次見到她在他面前說不出任何話來,心裡不由有幾分愉悅,可是想到對立的身份,那稀有的愉悅又隨即散去,頓了一下,悠然轉身,提步往流韻宮的方向走去,語氣淡淡:“太子有皇后從小就爲他謀劃一切,除去所有的對手,南王有父皇暗中支持他,替他謀篇佈局,本王有的只是自己,但是,本王一定不會輸,所以,南王妃以後注意了,所謂的一家人,只是演戲而已,如今落幕了,一切都還是原來的面貌。”他腳步頓了一頓,道:“如若南王妃玩不起的話,最好現在就退出,一個連夫君納側妃這樣的事情都化解不了想要逃離躲起來的人,根本不配參加這場鬥爭。”

“誰說我化解不了?我只是暫時還沒有找到方法而已。”沉薰不服氣看向陰夜冥的背影,眼神漸漸變得堅定,手指握緊:“我一定會找到化解的方法。”

陰夜冥嘴角微勾,“這就好,如若只是南王一個人,本王還嫌對手太弱了,對手太弱的話,贏起來沒有太大的成就感,本王方纔還擔心如若南王妃離開了以後本王且就少了跟人鬥嘴的樂趣,看來這下不用擔心了。”說罷,他繼續提步走去,不過兩步,又是一頓。

初春的夜晚。

空中有清露飛過。

月光如水靜靜灑落下來,夜風微涼,空氣中瀰漫着不知名的花香,花香裡,女子的聲音從後面輕輕傳來,清清淺淺,純然真摯:

“謝謝你,姐夫。”

陰夜冥身子微不可見一顫,慢慢轉身。

月光下,沉薰盈盈而立,因爲是被罰思過,她今天穿着十分的簡單,素面朝天,一襲白色的衣衫,唯一的異色就只是腰上淺綠色的絲絛,長髮挽起一半,用一根白玉釵固定,釵心一點嫣紅,襯得人的肌膚更是瑩白勝雪,另一半自然的垂落滿裳,夜風吹起那兩條絲絛隨風飄蕩,像是小蛇一樣,直直的鑽到人的心裡去。

忽然間有種時光重疊的恍惚感。

這一幕太過熟悉,頓了一下,陰夜冥終於想起來了,第一次在東湖岸邊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裝扮,跟隨着那個畫面浮上了的,還有一個突兀的認知。

當初,其實是他先遇上她。

沉薰只是甜甜一笑,含笑看着他,“雖然在你只是演戲,但是沉薰不會忘記今晚,不會忘記有一個姐夫,即使只擁有這個姐夫很短很短的時間。”她忽然向他眨了一下眼,然後拿起石凳子上他的外衫走近他,放在他的手上,嘴角的笑意加深了,道:“你是一個很稱職的姐夫。”

說罷,沉薰悠然轉身,輕靈的身影消失在宮牆的拐角處。

陰夜冥愣愣站住,過了許久,方纔低語出聲:“我也不會忘記今晚,沉薰。”

沉薰。

那兩個字出口的瞬間,有什麼東西在心底的某個地方迅速地蔓延開來,生根發芽。

月光如水傾瀉,不多時,這處向來人煙稀少的庭院恢復了寂靜,如同往常一樣的靜寂,夜風輕柔地吹過,迎春花靜靜盛放,只是,又有了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或許,有某種東西在今夜就悄然改變。

而今晚過後,朝堂真正的暴風雨就到來了。

閒看庭前飛絮飄11

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第十一章曾經燈火已闌珊1• 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 會怎麼做?第一章:金風玉露一相逢1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第三十五章:桃花染,滿地傷 1第二十四章:不知庭霰今朝落 1第十三章:一片冰心在玉壺 1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 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 1第二十四章:不知庭霰今朝落 1第三十二章:曉露寒,溼人心 1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第四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1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 1第六章:昨夜星辰昨夜飛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1第三十一章:風乍起,千層波 1• 第一章:金風玉露一相逢1... 三月,東湖。第十九章:鳳焦琴上聽鳳舞 1第七章:雲破月來花弄影1第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第二十五章:雪壓冬雲白絮飛1第二十四章:不知庭霰今朝落 1第十二章:一石激起千層浪1第三十章:不知流年暗中換 1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 1第七章:雲破月來花弄影 1第三十四章:離人淚,生死隨 1• 第十五章:爲誰風雪立中霄1... 會賓樓的密室。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第二十三章:珠簾不卷夜來霜1第二十五章:雪壓冬雲白絮飛 1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第二十九章:雪魄劍下亡魂哭(下)1• 第十章:人間自是有情癡1... 秋意益發的深了。第三十三章:春庭月,照落花 1第六章:昨夜星辰昨夜飛1第十五章:爲誰風雪立中霄1• 第十五章:爲誰風雪立中霄1... 會賓樓的密室。第二十八章:雪魄劍下亡魂哭(上)1• 第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 傍晚時分。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 1• 第二十八章:雪魄劍下亡魂哭(上)1... 夜晚。第三十章:不知流年暗中換 1第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 1第二十章:無可奈何花落去1第三十章:不知流年暗中換1第十八章:連雨方知春去也1• 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 一夜梨花香滿路。第十六章:閒看庭前飛絮飄1• 第十章:人間自是有情癡1... 秋意益發的深了。第四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1第三十一章:風乍起,千層波1第十二章:一石激起千層浪 1第一章:金風玉露一相逢1第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第十六章:閒看庭前飛絮飄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 1第二十章:無可奈何花落去1第十七章:一夜風雨滿地殘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 1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1第十七章:一夜風雨滿地殘1第十七章:一夜風雨滿地殘1第三章:佳期如夢亂紅顏1• 第十一章曾經燈火已闌珊1... 凌雲場。第二十七章:紫微星變狼煙起 1• 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 會怎麼做?• 第十一章曾經燈火已闌珊1... 凌雲場。第十章:人間自是有情癡1• 第十六章:閒看庭前飛絮飄1... 二個月後。第九章:便勝卻人間無數1第四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1第四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1• 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 一夜梨花香滿路。第六章:昨夜星辰昨夜飛1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第二十七章:紫微星變狼煙起1第十七章:一夜風雨滿地殘 1第三十三章:春庭月,照落花 1第二十九章:雪魄劍下亡魂哭(下)1• 第九章:便勝卻人間無數1... 秋意漸濃了。第三十一章:風乍起,千層波 1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1• 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 會怎麼做?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1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 第十四章:平地一聲驚雷起1... 傍晚。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1• 第九章:便勝卻人間無數1... 秋意漸濃了。第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 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 一夜梨花香滿路。第二十四章:不知庭霰今朝落1• 第十五章:爲誰風雪立中霄1... 會賓樓的密室。• 第一章:金風玉露一相逢1... 三月,東湖。
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第十一章曾經燈火已闌珊1• 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 會怎麼做?第一章:金風玉露一相逢1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第三十五章:桃花染,滿地傷 1第二十四章:不知庭霰今朝落 1第十三章:一片冰心在玉壺 1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 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 1第二十四章:不知庭霰今朝落 1第三十二章:曉露寒,溼人心 1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第四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1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 1第六章:昨夜星辰昨夜飛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1第三十一章:風乍起,千層波 1• 第一章:金風玉露一相逢1... 三月,東湖。第十九章:鳳焦琴上聽鳳舞 1第七章:雲破月來花弄影1第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第二十五章:雪壓冬雲白絮飛1第二十四章:不知庭霰今朝落 1第十二章:一石激起千層浪1第三十章:不知流年暗中換 1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 1第七章:雲破月來花弄影 1第三十四章:離人淚,生死隨 1• 第十五章:爲誰風雪立中霄1... 會賓樓的密室。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第二十三章:珠簾不卷夜來霜1第二十五章:雪壓冬雲白絮飛 1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第二十九章:雪魄劍下亡魂哭(下)1• 第十章:人間自是有情癡1... 秋意益發的深了。第三十三章:春庭月,照落花 1第六章:昨夜星辰昨夜飛1第十五章:爲誰風雪立中霄1• 第十五章:爲誰風雪立中霄1... 會賓樓的密室。第二十八章:雪魄劍下亡魂哭(上)1• 第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 傍晚時分。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 1• 第二十八章:雪魄劍下亡魂哭(上)1... 夜晚。第三十章:不知流年暗中換 1第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 1第二十章:無可奈何花落去1第三十章:不知流年暗中換1第十八章:連雨方知春去也1• 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 一夜梨花香滿路。第十六章:閒看庭前飛絮飄1• 第十章:人間自是有情癡1... 秋意益發的深了。第四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1第三十一章:風乍起,千層波1第十二章:一石激起千層浪 1第一章:金風玉露一相逢1第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第十六章:閒看庭前飛絮飄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 1第二十章:無可奈何花落去1第十七章:一夜風雨滿地殘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 1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1第十七章:一夜風雨滿地殘1第十七章:一夜風雨滿地殘1第三章:佳期如夢亂紅顏1• 第十一章曾經燈火已闌珊1... 凌雲場。第二十七章:紫微星變狼煙起 1• 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 會怎麼做?• 第十一章曾經燈火已闌珊1... 凌雲場。第十章:人間自是有情癡1• 第十六章:閒看庭前飛絮飄1... 二個月後。第九章:便勝卻人間無數1第四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1第四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上) 1• 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 一夜梨花香滿路。第六章:昨夜星辰昨夜飛1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第二十七章:紫微星變狼煙起1第十七章:一夜風雨滿地殘 1第三十三章:春庭月,照落花 1第二十九章:雪魄劍下亡魂哭(下)1• 第九章:便勝卻人間無數1... 秋意漸濃了。第三十一章:風乍起,千層波 1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1• 第二十一章:紅藕香殘玉簟秋1... 會怎麼做?第五章:小荷初露尖尖角(下)1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 第十四章:平地一聲驚雷起1... 傍晚。第二十二章:夕陽無事起寒煙1• 第九章:便勝卻人間無數1... 秋意漸濃了。第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 第二章:同朝入宮門1... 一夜梨花香滿路。第二十四章:不知庭霰今朝落1• 第十五章:爲誰風雪立中霄1... 會賓樓的密室。• 第一章:金風玉露一相逢1... 三月,東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