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善自剛到晉地起就把這條路鋪了起來, 駝幫馬幫的常薛兩家人, 常家是在絲路上來回, 薛家從永寧關出,馬幫的生意,一直做到了突厥的牙帳中。
經營這些年, 終於派上了用場, 常家這些年在絲路城鎮上開了一間又一間的商鋪, 沒有晉王府的財力支撐,哪怕是常家也支撐不住。
說是商鋪, 除了收貨出貨之外也兼帶打探消息傳遞訊息的效用,秦昭軍隊還未抵達隴右,常家的商隊就已經踏上了絲路。
商隊一行幾十號人, 有嚮導有跟車, 車上裝的貨物還與平日沒有兩樣, 到了地方各種打點也都是慣例,這回打聽的更多些, 一問便知高昌國主運了一大批金銀綾羅往北邊去, 北邊就是突厥,常家一知道這個消息立時飛奴傳信給了秦昭。
絲路通商多往中原而來,一是中原地廣, 二是中原富庶。突厥也並非沒有商道,只是運去的貨物不比運往中原的多,兩邊雖有交際,可似這樣國主之間送去金銀, 還是數年之中頭一回。
薛家的馬幫生意,就算是突厥內鬥時也是一樣走動,突厥皇廷與北狄皇廷一樣爭鬥不斷,這些年來更是分成了東西兩位汗王,互相牽制,時有摩擦。
不論他們自己打得如何,總是要錢要鹽要鐵的,薛家兩邊遊走,突厥皇廷汗位幾次易主也都一樣做生意,不過就是換一任汗王,再次奉上金銀而已。
薛家在突厥自有勢力,馬幫還未到牙帳中,就已經聽到風聲,大業與高昌開戰在即,突厥漢王意圖不明,常家送上信報,薛家也不甘人後,把突厥西漢王收了金銀的事傳信給了秦昭。
秦昭先接到常家送來的信,就已經猜測高昌國主聯絡突厥是有意求援,想讓突厥發兵,兩邊夾擊把這三萬人圍住。
突厥騎兵素以驍勇善戰著稱,高昌國主向突厥求援也在情理之中,若當真被他們兩邊夾擊,三萬兵馬難以相抗,秦昭接到信報便寫了信件,着人送到隴右刺史手中,刺史卻按下這份軍報不曾往上報。
曾文涉一到隴右便把當地官員都宴請一回,他是怎麼來的,上頭幾個知道的清楚,這份軍報一送上來,司兵便去尋了曾文涉,曾文涉笑道:“晉王也太膽怯了些,難道兩邊開戰,便不許高昌與它國商貿?那真臘土藩是不是都有援軍要來,要與我大業爲敵?”
司兵氣憤難平,可他雖是司兵,上頭還有刺史在,當着曾文涉的面摔了茶盞:“千里用兵豈是兒戲?上頭若是追究下來,我一頂烏紗換不來三萬人的性命。”
曾文涉看着一地茶湯茶葉笑了一聲:“曹司兵只管把心放進肚裡,當真有事,小懲戒換大烏紗,把你這帽子做做寬,難道不好?”
曹司兵氣得說不出話來,再去找曾文涉理論時,接連吃了幾回閉門羹,欲派人出玉門關外尋常晉王大軍,又都被刺史和曾文涉二人聯手壓住,正犯愁此事如何上達天聽,一個督糧道的典吏尋上門來,問他道:“曹司兵可願替三萬將士爭一爭性命?”
曹司兵久不能言,到底點了頭,跟着錄事參軍便彈劾隴右司兵不作爲,他監察舉劾本州六曹官吏,奏摺直送御史臺,這事才捅到了御案前。
刺史不聞不問,也確在秦昭意圖之中,既無增援食水又少,出了玉門關就改換行軍路線,由嚮導帶領,繞過突厥騎兵,往一綠洲而去,分成三股人馬,將高昌團團圍住。
等隴右刺史再接到軍報時,秦昭一日之內,已經接連攻下高昌三座城池,高昌國主再獻降書願向大業稱臣。
等隴右刺史再接到軍報時,秦昭已經到了高昌城下,向高昌國主叫陣,高昌國主本就依仗千里黃沙,只當大業軍隊越不過沙漠,當真踏沙而來,也有突厥騎兵相助。
突厥在這麼老大一塊地方轉悠了這麼久,也沒尋到大業兵士半根毫毛,還以爲這三萬甲兵不識道路,迷失在黃沙之中,被風沙掩埋,就是白骨也再難尋回。
城中正歌舞昇平,美酒佳餚慶祝之際,忽聽城下鳴金聲,嚇得高昌國主從寶座上翻滾下來,金盃美酒翻落一地,連他那把嵌了寶石的金彎刀都握不住,抖着身子扯住宰相,問他應當如何是好。
高昌國主若不是膽小如鼠,也不會幾次陽奉陰違,他真當隔了千里黃沙就能高枕無憂,直到這回大業甲兵兵臨城下,這才恍然大悟,再想投降,可送出去的降書秦昭卻不肯接。
秦昭派了個會說高昌話在城下教導士兵接連喊話,斥責高昌國王不置藩臣禮,對正元帝不敬,勸高昌國王出城受降,押解進京,向正元帝自陳罪行。
高昌國王哪裡還敢出城,知道自己一去再無活命的道理,又起了賄賂秦昭的心思,從城樓上一車一車的傾倒寶石珠玉。
見着金玉軍士們有一陣騷動,這些人都是各地撿點出來的隨軍的兵丁,未曾受過秦昭練軍苦訓,他點了兩個副將守在陣前,誰敢就地去拾立時按軍法處置,任由高昌國主將金銀寶石堆得有半座城門那麼高,也無人敢去撿拾。
眼看財帛不能動秦昭的心,高昌國主又派人在城樓上喊話,願將高昌瑰寶獻給正元帝,這瑰寶便是他最小最美貌的女兒,傳言高昌公主溫柔美貌舉世罕見,絲路之上還有駝隊傳唱她的歌謠,說她的皮膚似牛奶一樣細滑,嘴脣像花瓣那樣嬌柔。
此時又唱起來,引得兵士陣陣鬨笑,兩邊禮俗不同,受這樣讚美傳唱反讓這些軍丁男人們哧笑,秦昭再次讓兵士跟着喊話,此來不爲財寶不爲美人,只爲高昌國主失禮於大業皇帝,讓他開城認罪,隨軍去京城,向大業皇帝請罪。
高昌國王見如何巧言都不能動秦昭的心,還以爲是秦昭未見過女兒相貌,這纔不動心,派宰相出城,將小女兒裝扮成了侍女跟隨,用頭紗緊緊裹住身軀,一路行到軍帳中。
高昌公主纔剛十五歲,進了營帳揭開面紗,美目含淚,拜倒在秦昭身前:“願隨將軍往中土去,一生侍奉大業皇帝,用我一人換百姓平安。”
聽嚮導翻譯歌謠時,帳中副將參將還個個哧笑,待見了她的面貌又都笑不出來,竟真有似歌謠所唱的美人,一個個盯住秦昭,若是就些攻下高昌,美人也依舊能進獻給正元帝。
秦昭看她一眼,揮手讓她回城:“請罪的該是你的父親,出戰的應當是你的兄長,我豎旗一日,若這一日中國王還不出城請罪,只能殺進城去取他首級回去覆命。”
公主原本拜倒在地,聽嚮導翻譯軟在軍帳中,眼淚奪眶而出,秦昭又對宰相道:“高昌城中竟無一個男兒嗎?”
一日期過,高昌國王並未出降請罪,城中卻處處掛起好了白幡,宰相出城來,告訴秦昭國君畏罪憂慮而死,請求秦昭退兵。
跟着來的副將大開眼界,急得直捋鬍鬚:“要打就打,磨磨蹭蹭,這仗都能打完了。”
宰相跟着陳情:“得罪陛下的是先國君,此時是國君的兒子繼位,他願向大業稱臣,獻上百倍藩禮給大業陛下,懇請退兵。”
秦昭指一指帳完豎着的戰旗,絕不肯就此退兵,一日期限一到,依舊發兵,不出一天接連攻下高昌三座城池。
軍報送到御案前,正元帝捏着軍報久久不曾說話,自己的兒子困於冰雪,還當秦昭困於黃沙,已經打算他這回若不能回來該當如何處置。
若是衛善這胎得男,便是晉王世子,先在京城養着,到了年紀讓承吉賣這個人情,依舊還讓他回晉地去,到那時候也已經一二十年過去了,就算原來民心所向,隔了這些年哪裡還記得秦昭。
若是這胎依舊還是女兒,那便更好,無子收回封地,兩邊都無話說,衛善還自年輕,身上又有公主封號,她若願意再嫁就由得她再嫁,願意守着晉王府這座空殼,也就由她守着,百年之後這個晉字便也不復存在了。
可秦昭贏了,不僅打了勝仗,還贏得這麼漂亮,把突厥高昌耍得團團轉,一兵未發就嚇死了高昌國王,捷報一天比一天傳得密,先是三座城池,接着是五座,到了七月末,高昌二十二座城,盡在秦昭掌握之中。
這樣的大勝已經許多年未曾見到,朝堂之中一片歡欣鼓舞,秦昭這回也依舊在絲路上立下石碑,宣揚大業天威,押着高昌新任國主和那位美名傳遍絲路的公主進京城來。
這回和上回畢竟不同,秦昭贏得這麼漂亮,便是正元帝也不得不賞他,正元帝賞下了大批金銀,又加封太初當公主,給予食邑。
衛善接到旨意,心中一凜,面上堆出喜色,心裡卻不住憂慮,賞賜給的這麼大方,必還有後招等着秦昭,果不其然,在賞賜秦昭的同時,發下一道旨意,改高昌國二十二座城爲西州,設下州縣衙門,派秦昭選官管理,留兵鎮守。
這就是把秦昭釘在了高昌,三年五載進退不得,跟着又將那位絲路上傳遍了美名的公主賜給了秦昭。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沉迷聽見你的聲音
也想寫這樣的幻想言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