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紫衣女子卻是尚未得見的郡主霍婉揚,我細細看她,清麗靈秀,倒是都承着父母的優點。神色不卑不亢,站在席間立的筆直,不言一語,身上微微飄來幾絲酒氣。
安王臉色微慍,沉聲道:“都走了幾日了,你還知道回來?”霍婉揚眉眼不屑道:“父親若是不願見到我,我走便是了”,說罷便轉身欲走。安王喝道:“站住,你還知不知道禮議教養了,不知反省,看得到家裡有客人在嗎?”霍婉揚冷笑一聲道:“父親早就看我不順眼了,無論我怎麼做都是錯的,那我不回來便是了,也免得惹父親生氣。”
安王一怒,拍案而起,幾步走到她身前,王妃見狀臉色憂急,也慌忙起身跟在身側,說道:“婉揚,還不快向你父親認錯,以後不再犯就是了。”
“連母親也認爲我有錯嗎?小書房不是我燒的就不是我燒的,畫像也不是我毀的,如今你們人人都護着她,自然都覺得是我錯了。”霍婉揚揚聲道。
容逸說道:“小書房的事都過去了,實屬誤會,王爺也覺得那日的話說重了些,這幾日不知派了多少人去尋你,甚是憂心,如今回來就好。”霍婉揚聽完臉色稍稍平靜了些,眼神灼灼的望着容逸,看來容逸說的話倒是很有幾分份量。
容逸柔聲問道:“這幾日都去哪了,竟也尋不到你。”霍婉揚答道:“找了處酒樓,喝酒去了。”容逸聽完微一皺眉,“哪處酒樓?竟能把你藏住。”
霍婉揚還未回答,王妃見她不再疾言厲色,連忙笑着說:“現在都過去了,趕緊向你父親道個歉,認個錯。”容逸也不再問了,順着王妃道:“還不快去,王爺都這幾天沒有一天不憂心的。以後可不敢再離家出走了,不知大家有多擔心。”
霍婉揚聽完這些,似是也覺着這次自己做的有些過了,小心的瞟着安王。安王也不看她,頭轉向一邊,臉色卻慢慢平靜和緩起來。
此時
玉沉也一笑道:“是啊,如今回來了,可莫要再走了,以往的就當是姐姐的不好。”霍婉揚見說話的是玉沉,剛剛平靜下來的怒氣又蹭上來,臉色立即又陰沉下來,冷哼一聲:“是啊,要走也不該我走,是哪兒的就該回哪裡去。”王妃喝道:“婉揚,說的什麼話,又耍孩子脾氣了。”
“怎麼,我說的不對麼,她來了便說自己是父親的女兒,她說是就是啊,父親都十七年沒見過玉明月了,誰知是不是與別人生的”,語氣甚是輕蔑嘲諷。話音還未落,便聽到一聲清脆的響音,安王張開的手掌已經紅了,慢慢凝握成拳,有些怒不可遏。霍婉揚擡手淚眼迷濛的捂着發紅的左臉,不可置信的望着安王,在座之人都是一驚。
淚意慢慢凝上她的眼睛,她身體略微發抖,顫着嗓子道:“你,你以前連對我訓斥都沒有過,這些天,你罵了罵了,打了打了,今後是不是還打算不再認我了。”安王聲音是說不出的黯啞低沉,“以往就是對你太過驕縱了,才讓你今日如此不知分寸。”
“我不知分寸?你呢,她要種桃花,你就在滿院王府種了幾百棵桃花;她要你陪着她去湘水,你造了和玉明月當年一模一樣的船,行過了所有你們行過的路;她要去祭拜玉明月,你在她墳前守了四十九天,你就知分寸嗎,她都死了七年了,她和玉沉就真的比我和母親還重要嗎?”霍婉揚說完,淚水早已灑滿了臉龐。
安王微微閉着眼頭微仰起,並未答話。王妃吸了口氣道:“婉揚,這不一樣,你父親對你多年寵愛,你還不知嗎?”霍婉揚說道:“以前知道,現在卻不明瞭了。”說完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跑去,容逸一個翻身越過案几,捉住她的胳膊讓她停住,“婉揚,今日先回房歇着,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霍婉揚一雙淚眼直直的望着他,“容逸哥哥,父親以前說要把我嫁給你,你爲什麼不要我?”容逸似是沒料到她會如此問,眉頭一皺
頓住,緩思了一會兒,說道:“自小我們便在一起,你與我是至親之人。”她盯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極認真的聽着每一個字,“你明白的,我們是家人”,容逸緩聲說道。
霍婉揚緊緊抿着嘴脣,眼神飄到玉沉的身上,“我知道,你喜歡她,是你把她帶回來的,你們都喜歡她。”說完甩開容逸的手,快步跑開。
餘下我們都靜默的立在那裡,霍期叫來踏風營的人,“還不趕緊跟去”,來人領命,帶着幾人疾步追去。氣氛又重新沉默起來,安王慢慢挪了挪步子,“散了吧”,說完便緊緊繃着身子離開了,王妃對我們表了歉意,也追了過去。玉沉走到容逸跟前勉強一笑,容逸握住她的手道:“讓她先靜一靜,再去勸她”,玉沉點了點頭。
我向着霍期望去,他正向我走來,“送你回去罷。”我點點頭。
隨後便都各自散去了,霍期送我回房,一路上頗有些無語,默了一會兒,我說道:“其實……”霍期停下來看着我,我一時話哽在嘴邊不知從何說起。霍期看着我輕聲道:“當年奪位之爭,局勢複雜,險處環生,他們步步爲營,權謀算盡,都犧牲頗多。安王叔也並非薄情寡義之人,他原本深情一片,也是爲了玉明月着想,卻恰恰誤了她一生。”
我想到玉明月與安王此前縱情江水,恩愛之樂,而後十年相思之苦,嘆了一句:“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與霍期轉到一處假山處,他從一處山下石子的縫隙之中掐下一枝不知名的紅花別在我的耳邊,“莫要多想了,今日記得早些睡罷。”我臉帶笑意說道:“我纔不會多想呢,在炎寒洞都睡了三年了,我可不怎麼喜歡早睡。”
霍期聽完臉色微僵,神色突然有幾分暗淡,我一時也不知哪裡說得不對,疑惑的望着霍期。他臉色隨即恢復過來道:“入夜天涼,還是送你早些回去罷,若是睡得晚了,記得多披件衣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