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無情的!當槍炮聲響起的那一刻,生命無所謂貴賤,血肉之軀在肆虐的鋼鐵面前,顯得那樣的脆弱,那樣的不堪一擊。
有人明知道戰爭開始的時候,前面的路是無比的艱險,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上了這條路。他們的信念戰勝了火藥和鋼鐵,戰勝了死亡和恐懼。他們,爲了心中的那個夢,那個真實而又飄渺的明天,甘願拋灑熱血和青春。
人是多情的!尤其是青春年少的年紀,那種從身體裡迸發出來的活力,無時無刻不在熊熊的燃燒。人與動物最大的不同或許就是會有感情,確切一點的說是會表達和隱忍自己的感情。爲了某種夢想,他們會把心裡那澎湃的情感暫時的收斂起來,用一種隱忍的相思來寄託。
相思是痛苦的,相思也是甜蜜的!何翠娥現在就在享受這種痛苦,在享受這種甜蜜。
她已經十多天沒有和林飛虎見面了,這對於以往幾乎是天天見面的他們來說,這是一種煎熬!
林飛虎還稍好一點,每天忙不完的事情,部隊那麼多千頭萬緒的事情要他去操心。偶爾閒上一點時間他也會響起何翠娥,他只是臉上閃過一絲笑容,又被其他的事情佔據了相思的空間。
女人的情感要比男人細膩,這種細膩更多的體現在愛幻想。何翠娥現在就在幻想。
天氣不錯,現在也不是和上級聯絡的時間,她從不高的山坡上走了下來。她看到了山腳下的善後河,河面上的冰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一條晶瑩的帶子,飄落在灰黃的大地上。她童心大起,想起了小時候會撿起一塊土坷垃扔到冰面上,土坷垃會在上面滑出去老遠老遠。
有時候還可以在冰上肆意的奔跑,不過可能會狠狠的摔上一跤,也會疼上半天都緩不過勁來。
她沒有溜冰的打算,只想再回味一下土坷垃在冰上滑動的感覺,藉以驅趕心頭的相思……雖然她在心裡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在想念那個讓人討厭的傢伙。
想着他大大咧咧的嗓門,有時候肆無忌憚的罵人,想着他那魁梧的身子,和身上那一絲總也抹不掉的菸草味兒……
這傢伙……太氣人了!
哼!何翠娥又撿起一塊土坷垃,用盡力氣向河面上扔去。乾透的土坷垃碰到冰面變成了一個個小碎塊,不規則的向四周迸散開來。
這個傢伙!討厭!訓練基地裡張寶山也就是十多里路,他要是騎馬的話也就是一陣子就到了,可他偏偏不來,這不是氣人麼?再忙,也得有休息的時間啊!
等下次再見到他,不讓他再摟自己了,就算是……算是一個小小的懲罰吧!誰讓他不來看自己呢!
額……他的懷抱好溫暖啊!溫暖得讓人想一直沉迷在他的懷裡永遠不出來。他那有力的胳膊,臉上習慣性的壞笑,還有……那張永遠帶着煙味的“臭嘴”……
何翠娥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兩人認識了這麼久,林飛虎只親過她一次。就是那一次讓她想起來都會戰慄,那種感覺,讓人有點害怕,又有點期待,現在想起來又回味無窮……
那些鄉親們像她這樣二十出頭的女人,基本上都是孩子媽了。母親,一個多麼偉大的身份啊!
她覺得林飛虎有時候就是一個孩子,任性,不講道理,還會動不動就罵人……等抗戰勝利了,要爲他生一大羣孩子,男孩女孩一樣多……
何翠娥的臉上紅暈更濃了,又隨手撿起了一塊土坷垃,隨手扔了出去。
負責保護她的小戰士十分的奇怪,何主任今天是怎麼了?一會兒跺腳像是生氣的樣子,一會兒又是一臉的微笑,一副幸福的樣子。他想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不敢問。因爲他知道,在一個不公開的範圍內,流傳這這麼一個消息,他們說何主任是團長的媳婦。
小戰士將信將疑,他有時候翹起腦袋想打聽一下的時候,會被那些老兵訓斥,“你一個娃娃知道什麼?老老實實站崗去!”
是啊,他過完年才十七歲,嚴格的說算是“娃娃”。
他不關心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保護好何主任。不管出現什麼情況,用慧能連長的話說,何主任的命,不能有半點差錯。
小戰士知道自己的任務,他也明白,要是真的遇上危險,他就是擋在何翠娥面前的那一道屏障。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善後河的邊上是河堤,他們現在站在河沿上,看不到遠處狂奔來的大島真子,也看不到那些聚攏來的老百姓。甚至,連山上秦凱歌的喊聲他都沒聽到。
他太專注了,何主任現在笑得多開心啊!他都看呆了!居然沒有察覺已經近在咫尺的危險!
大島真子翻過了河堤,她的眼裡出現了兩個身穿八路軍軍裝的人,其中一個手上正拿着什麼東西要往河面上扔,還有一個挎着步槍站在一邊。
大島真子順手把槍別到了腰上,毫不猶豫的跑到了冰面上。
“救命啊!”狡猾的她喊道。
何翠娥聽到了一聲“救命”,擡頭看去只見一個女人正從河面上向她跑了過來。
“小心!”她忍不住叫了一聲。
小戰士緊張起來,趕緊從身上把槍摘了下來。“你是什麼人?站住!”
河面不算太寬,大島真子已經越過了河中央。她已經清晰的看清楚了河沿站着的兩個人,一個清修的女人,還有一個年輕的戰士。
女人!大島真子知道女人在八路軍中代表着什麼,這些女性參加八路軍以後要麼是擔任機要員護士宣傳一類的工作,要麼就成爲了許多八路軍軍官的伴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許多一九二幾年參加革命的老同志已經是三四十歲的年紀了,再不抓緊時間結婚,那誰來接過革命的班啊?
“站住!”小戰士已經取下了槍,他毫不猶豫的拉動了槍栓,已經把槍口擡了起來。
事先沒有準備,經驗上的欠缺,還有武器的落後,註定了這是一場悲劇!
大島真子看到情況不妙,迅速的掏出腰上的手槍開了火。近距離開槍,短槍要比長槍有優勢。大島真子抓住了這個機會,搶先一步扣動扳機。
小戰士的胸口綻放出一朵血花,他的槍也響了。子彈失去了準頭,射向了天空。
“小林子,小林子你怎麼樣?”何翠娥猛地醒悟過來,摟住了倒在倒在地上的小戰士。
小林子的嘴動了幾下,手費力地指向張寶山上,想要說什麼沒有說出來,手臂就耷拉了下來。
“小林子!小林子!”何翠娥使勁的搖晃着他的身體,小林子已經聽不到她的喊聲了,眼睛已經漸漸地失去了光澤。
“你殺了他!”何翠娥一臉悲憤的站了起來,對着大島真子大喊道。
大島真子這時候已經衝上岸了,手槍對準了何翠娥的頭。“皇軍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
她陰測測的說道。
“抓姦細啊!抓鬼子!”河對面的老百姓已經爬到了河堤上,黑壓壓的一片涌向河灘。
“你是日本人?”何翠娥吃驚的問道。
大島真子定睛看看了一眼何翠娥,不禁仰頭大笑了一聲,“原來是你!”
何翠娥也端詳了一下,認出大島真子來了。
“是你!”
“沒錯!”大島真子一把從後面摟住了何翠娥的脖子,“我見到你第一眼就懷疑你有問題,今天果然被我發現了!哈哈哈哈!”
她仰頭大笑,用槍抵在何翠娥的頭上,拉着她向張寶山退去。
秦凱歌聽到那聲槍響暗叫了一聲“不好”,帶着戰士們快速的圍了過來。
“哈哈哈哈!”大島真子看到秦凱歌過來笑得更得意了,“秦政委,我們又見面了!”
“你是……你是劉蘭花?”秦凱歌吃驚的問道,眼前的這個女人和劉蘭花很像。
“呸,什麼劉蘭花馬蘭花的。我是大日本皇軍中佐大島真子,不是你們支那人!”大島真子猛啐了一口,“你們支那人蠢得像豬一樣,現在明白也晚了!”
“劉蘭花,我不管你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也不管你是真子還是假子,我勸你趕緊把她放了!”秦凱歌冷聲說道。
“哈哈哈哈!”大島真子又是一陣大笑,“秦政委,你太天真了吧?你看看這四周,我把她放了還能跑得了嗎?”
那些老百姓已經過了河,在大島真子身後把她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現在也是不敢向前,大島真子手裡不光有槍,還有人質,他們不得不有所顧忌。尤其是人質還是個女的,身上穿的還是八路軍的軍裝,他們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秦凱歌的身後是十幾個戰士,他們的槍都對準了大島真子,只是他們不敢開槍。大島真子的槍口一直抵在何翠娥的頭上,他們沒有那個冒險的膽量。
“你把她放了,我給你做人質怎麼樣?”秦凱歌上前一步說道,“我們八路軍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