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去哪?”
“陛下交給我一個任務,要我去辦。”烽冥俠隨口編了個理由,一邊說着一邊想要繞過對方往外走,誰知那女子一把拉住他,叫道:“什麼任務?”
“不能說的,是秘密任務。”
“我跟你一起去啊!多個幫手嘛!”
烽冥俠見甩不掉她,於是轉過身來,雙手輕輕的搭在她的肩頭,柔聲勸道:“玖兒,乖,在這等我回來,我不想讓你冒險,我希望你好好地,別讓我擔心。”他看到她的眼眸中閃爍着一絲感動,相識以來,他從未如此溫柔的對她說過一句話,連他自己都對自己所作的一切感到驚訝。
“那你,一定要小心點兒……”玖兒輕輕地咬着脣,依依不捨的望着他,那如水般至純至真的眼神觸動了烽冥俠心中最柔軟的部分,他靜靜的望着她,望着這個明知自己不愛她卻還執着的愛着自己的女孩兒,感到一絲深深歉疚,他情不自禁的湊上去,在她的臉頰上輕輕的吻了一下,她呆呆地望着他,原本灰色的小臉兒羞成一片深紅。
“我很快就回來。”烽冥俠摸了摸玖兒發燙的臉頰,望了一眼她不捨得眼神,轉身向外走去。那一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滴淚水已經涌出他的眼角,月兒和玖兒,他要如何取捨,選擇一個,必定會傷害另一個,不論是哪一個,他都不希望她們爲他哭泣。
跨上戰馬,烽冥俠風馳電掣的離開格蘭丁堡,向着目的地前進,他的心裡牽掛着憂心忡忡的紫月,牽掛着重傷未愈的夜流雲,牽掛着依依惜別的玖兒,牽掛着太多太多,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壓在他的身上,他必須振作精神,來面對一切。
“也許,這就是月兒所說的責任吧……”他在心裡輕輕的對自己說。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烽冥俠回頭望去,只見後面塵土飛揚,一批白馬飛也似的追了上來,馬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分手的琳玲。
“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你在格蘭丁堡等我嗎?”烽冥俠勒住戰馬,撥轉馬頭,迎上琳玲。馬上的琳玲一臉的堅決:“不,我不要那樣,我要陪你一起去!”
“不行,我說過了,我不能帶你去!”
“我一定要去,不論是什麼樣的龍潭虎穴我都願意陪你去,我寧願死在外面,也不願意獨自留下,我無法忍受那種牽掛與煎熬,我寧願與你一同面對死亡的威脅!”琳玲的神情激動,聲音微微顫抖,烽冥俠凝望着她,無言以對,是愛讓她不顧一切的追來,面對她的愛,他要如何拒絕呢?
可是,他又怎麼能帶她去見月兒呢?那會使得兩個女孩都感到難受,而他自己也覺得非常尷尬。但是面對面前決絕的琳玲,他束手無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讓她放棄。
他默默地望着她,繼而撥轉馬頭,重新啓程。
……
她睜開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回想着發生的一切。
傷口的疼痛襲來,她的腦海中閃現那致命的槍聲,她感到奇怪,自己應該已經死了,爲什麼現在卻還活着?
“你醒了。”
她吃力的轉過頭,發現一個男子站在旁邊,她用力眨眨眼睛,對方的臉漸漸清晰起來,她依稀記起,那天夜裡他轉身拔槍射擊時那冰冷的眼神。
“這是哪?”
“城堡頂樓,專門爲你準備的房間。”
她看了看四周,房間裡陽光明媚,窗明几淨,一片冬日的和諧與溫馨,她本以爲這裡會放滿了刑具,此情此景讓她感到詫異。
“你們爲什麼沒殺我?”
“我們爲什麼要殺你?”
“我們是敵人。”
“也許曾經是,但不會永遠都是。”他微微一笑,轉身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清水,回到牀邊,俯身向她伸出手,她警惕的望着他,他的眼神柔和,表情和善,看上去並無惡意。
“你可以起身嗎?來喝點水。”
她照辦了,當清水流過她的喉嚨,一種暖意融融的感覺在她的體內流淌。在他的攙扶下,她重新躺下來,兩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有什麼想要的嗎?”
“我想知道,你是誰?”
“我嗎?一個僕人而已。”他莞爾一笑,轉身走向桌子。
“你騙人,難道我連貴族和僕人都分不清嗎?”她對着他的背影叫道,虛弱的身體使得她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不僅是你,很多人都分不清。”他一邊用小勺輕輕攪動着碗裡的粥,一邊微笑着說:“其實又何止僕人呢?當流氓披上一身貴族的外衣,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真正的貴族,但事實上,內心深處,他還是一個流氓。”他走到牀前,飽含深意的望着她。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疑惑地望着他,他在牀邊坐下,舀起一勺粥,輕輕地吹了吹,送到她的脣邊,笑道:“很簡單,流氓帶上王冠,他也成不了真正的國王。”
她的心中一動,臨行前在伊丁發生的一切在她腦海中閃現,她望了一眼他的臉,在他溫和的目光中,她看到了善意與真誠,相比之下,伊丁的那張臉顯得那樣醜惡,這鮮明的對比深深地觸動了她的心。
“如果我沒猜錯,你一定是洛楓王子?”她用殷切的目光注視着他,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也許吧,那並不重要,”洛楓微微一笑,目光掃過手中的小勺,語氣幽默的說:“我們現在首先要做的,是把早飯解決掉。”
她看了看脣邊的小勺,輕輕的張開嘴,讓他把粥送入口中,臉上微微泛起羞紅,從小到大,除了父親之外,她從未讓一個男子喂自己吃過飯,那勺溫溫熱熱的粥,帶着他的善意與溫存,流入她的心田。
午後,夜流雲躺在牀上,呆呆的望着窗外,明媚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享受過這種溫暖的感覺了。
“想不想曬曬太陽?”
她回過頭來,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洛楓,輕輕的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現在根本沒法下牀,傷口還在一陣陣的劇痛,身體根本沒有力氣,雖然她很嚮往窗外的陽光,但那咫尺之間的溫暖,對她來說卻可望而不可及。
“等我一下”洛楓說着,轉身出了門。夜流雲看着他離去,心裡猜測着他的去向。從早晨到現在,他一直陪在她身邊,照顧她、陪伴她、逗她開心。她累了,他就默默的守着她,看着她酣睡的樣子。多少年了,這種溫暖安逸的生活一直是她嚮往而又不敢奢望的,卻在不經意間來得如此突然,令人難以置信。
“看我帶來了什麼。”
夜流雲向着門口望過去,只見洛楓笑眯眯的搬着一張藤製的躺椅走了進來,他將躺椅放到窗口太陽能夠照到的地方,然後轉身走到牀邊,彎下腰伸出兩隻手,問:“你是否介意我抱你過去?”
夜流雲有些慌亂,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答應,雖然在外面闖蕩了幾個年頭,但是對於應付異性的溫存,她並沒有什麼經驗,她無法像紫月那樣自如的應對,她的心一如普通的少女,羞澀,矜持。
但她最終還是答應了,她覺得,不應拒絕他的善意。
他將她抱到躺椅上,輕輕的放下,好像她是一件易碎品。躺椅上已經事先鋪好了柔軟的被褥,躺在上面很舒服,暖洋洋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灑在她的身上,那無疑是世上最愜意的事情。
“睡一會兒吧,會很舒服的。”他在她耳邊輕聲說。她輕輕的點點頭,看到他轉身走開,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他,他回過頭望着她,關切的問:“你想要什麼?”
“告訴我,到底爲什麼這樣對我?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默默地望着她,沉吟良久,和顏悅色的微笑着說:“你問我爲什麼對你好,因爲我無法給自己一個不該對你好的理由。”
“你當然有!”她激動地叫着:“我是一個刺客,是你們的敵人和俘虜,你們本該殺死我,現在卻反過來了!”
他望着她,她的神情那樣激動,眼神中充滿了迷惑,他能感受到她那種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的心情,他不慌不忙的俯下身,輕輕的抓住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也許你說得對,甚至到昨晚我們相遇之前,我們都還是敵人。當你撲向我,而我同時舉槍的那一刻,如果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死去了,那麼我們都無話可說,因爲我們是敵人。但是,我們都沒有死,還活生生的活在對方面前,這一切,都是命運女神的安排,是神對我們的憐惜。既然如此,我們自己又爲什麼要再去互相殘殺呢?不,至少在你傷愈之前,我們都不再敵人——等你的傷好以後,如果你依然覺得我們之間是敵對關係,那麼我們可以面對面的再較量一番……”他將臉貼近她,深情的凝望着她的眼眸,柔聲說:“當然,我希望,那時的我們能夠跨越這一切……”
她呆呆的望着他,他眼眸中的期望她看到了,他話中的意味她明白,可是對她來說,那並不是如他所說那樣容易的事,她還記得,自己的身世,自己的身上流淌着怎樣的血液,而他卻並不知道這一切。
“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了,養傷最重要。”他爲她輕輕的蓋上被子,溫柔的用手將她的眼睛合上。
當房門輕輕地合上,她睜開了眼睛,呆呆的望着緊閉的房門,無法壓抑自己矛盾的心情,他的真摯深深地打動了她,他的關懷讓她早已絕望的心感到了一絲溫暖。此時的她,已經清楚他的意思,但這卻讓她更加的不安,該怎麼做呢?和他站在一起,還是重新拿起武器,與他爲敵?
不,她做不到,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將致命的利刃刺向這個救了她的命,並且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溫暖的男人!
可是,要她背叛她的族人,站在人類一邊,幫助他們誅殺自己的同族,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不爲別人,只因爲她死去的母親,她不忍心這樣做。
“父親,母親,我到底該怎麼做?”幾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悄然流下,矛盾煎熬中的她感到了一絲無助。
是否,還會有第三種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