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是長輩們之間的事,你們年輕人似乎沒有必要多過問。我對自己應該做什麼,心知肚明,就算是雪鶯的母親活着,她也不會對我的所作所爲橫加指責,你們更不必爲這些事情費心勞力!”
烽冥俠模棱兩可、軟硬兼施的話,既是說給天霖聽,也是說給自己的女兒聽。雪月靈聽完父親的話,輕輕地發出一聲無聲地嘆息,心中回憶起自己與母親分別前,母親留下的那句話:“你的父親已經今非昔比,他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你不必爲此而牽腸掛肚,做好你自己要做的事就夠了……”
“也許,這就是母親的智慧吧,不爲不必操心的事情勞神,不爲命中註定的事情憂心,一切順其自然……”她在心裡暗暗自語,情不自禁的微微頷首,因父親與琳玲的曖昧關係而殘存的心結瞬間釋然了。
“看來,父親大人是默認了?”天霖卻似乎並不想就此結束,面對烽冥俠不置可否的回答,他刨根問底的繼續追問,從小到大,也許從未有一個問題的答案讓他如此執着的追尋過。烽冥俠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不予回答。
“既然如此,那真的很遺憾,我一向非常的敬重您的爲人,可是沒有想到您會做出這樣的事,您這樣太傷雪鶯的心了,她和您相依爲命這麼多年,一直都把您當做最值得依靠的人,可是您現在卻要拋棄她,不僅是她,連我都感到無法接受!”
天霖“義憤填膺”的說着,從地上站起來,手中亮出黑色閃電劍,劍鋒直指烽冥俠的眉心,陰狠的沉聲道:“雪鶯是我最疼愛的人,我絕對不允許有誰傷害她,不論對方是什麼人,如果誰敢傷害她,我必定讓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雖然您是雪鶯的父親,但您的所作所爲已經不配做一個父親了,就讓我來代替雪鶯給予您應有的懲罰吧!”
“隨你怎麼說吧,我究是一個怎樣的人,我的女兒心裡有數,你要殺我,那是你的事,不要拿她的名義來做擋箭牌,你不配!像你這樣一個手刃親兄如同踩死一隻螞蟻的禽獸,有什麼資格代替我善良聰慧的女兒決定我的生死?”
“今天你可以殺我,我不會做任何的抵抗,因爲終有一天,你會爲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所有善良正直的人,都不會放過你這個惡棍!”烽冥俠毫無懼色的擡頭盯着天霖和頂住自己眉心的劍鋒,桀驁不馴的回答。
天霖的臉因爲他提到了自己的哥哥而抽搐不止,惱羞成怒的他冷笑一聲,咬牙切齒的點頭說:“那我們就看看,到底誰能夠笑到最後!”說罷揮劍劈向烽冥俠的腦袋。
“慢着!”
雪月靈陰沉的臉映入了所有人的眼簾,他們從未見過她的表情如此陰鬱,只見她倒提着黃金鐮刀從沙林身旁走過,沙林感覺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殺氣與怨恨甚至超過了自己,她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烽冥俠和天霖,在他們停下來,低垂的頭和臉上憂憤的表情讓人感覺她似乎已經被死神附體了。
“天霖,你讓開,這件事,要做也應該我親手來做。”
雪月靈沉鬱的聲音讓天霖默默地將舉起的劍放了下來,他瞟了一眼雪月靈臉上的表情,略加猶豫,默默的點了點頭轉身走到一旁,一雙狡黠的眼睛審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雪月靈爲救烽冥俠,發動什麼突然的攻擊或者企圖帶他逃走,那麼他就毫不猶豫的將父女倆殺死在這裡。
“父親,雖然我恨您所做的一切,但您對我的養育之恩,我並不能就此遺忘,我的生命是您給的,我的血管裡流着您的血……”雪月靈舉起自己的左臂,右手握住鐮刀的刀頭,猛地劃破了自己的小臂,鮮血從她細膩的肌膚上滑落下來,滴落在腳印凌亂的雪地上。
烽冥俠吃驚而心疼的看着她,只聽她繼續說:“這一刀,是爲我自己,對我來說,您對我只有恩,沒有虧欠,這一刀是我還您的恩情。”她話鋒一轉,手中的鐮刀向着烽冥俠一指,沉聲道:“但是,爲了母親,我必須讓您爲您對她的背叛付出代價!”
“來吧,孩子,不論你是否相信我,把命交在你的手裡,我都沒有任何的遺憾。”烽冥俠面帶溫和的微笑,望着橫眉冷對的女兒,緩緩的閉上眼睛,安詳的靜候死亡的到來。
“別怪我,父親……”雪月靈的嘴角抽搐着,舉起了手中的黃金鐮刀,在她冰冷無情的表情下,是一顆血脈奔騰的心。她已經打定了主意,出其不意的將舉起的鐮刀劈向天霖,她知道自己成功的機率不高,也許天霖已經看透了她的心思,做好了對她和父親痛下殺手的準備,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父親慘遭殺戮。
也許,她可以依靠自己的動物朋友救下父親一條命,惡魔獵人們此時一定就在附近,他們在尋找着他們的首領,只要自己能夠給父親爭取一點兒逃生的機會,也許他真的可以死裡逃生。
黃金鐮刀凌空而下,不等雪月靈轉向天霖顯露殺機,一個人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她的身邊,黑色的鐵拳猛地握住了鐮刀的刀柄,雪月靈吃驚的看着他,不僅僅因爲他的出面阻止,更因爲他風馳電掣的身手,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他如此迅疾如風。
“夫人,且慢,請暫時停手!”
雪月靈迷惑而警惕的望着沙林,只見他先從身上取出繃帶,小心翼翼的爲雪月靈包紮了傷口,然後回頭對始終滿面疑惑的盯着他的天霖說:“陛下,請借一步說話。”
天霖的目光掃過烽冥俠、雪月靈和沙林,似乎在考慮他們三個是不是有所串通,但還是點了點頭,轉身走到一邊,沙林緊跟上來,天霖問:“什麼事?”
“陛下,您的做法,欠考慮。”
“此話怎講?”
“陛下,烽冥俠的確不可不除,但您這樣當着夫人的面殺死她的父親,不論他們之間有多麼深的仇,對她來說,弒父都難免在心底留下傷痕和陰影,就算是她情願親手了結他,您也擺脫不了干係,如果日後夫人想起今天的事情,恐怕難免要怨恨您,您又何必因此而得罪夫人呢?”
“那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不如讓屬下來做,烽冥俠當年也是我公會覆滅的幫兇,雖然他聲稱事先並不知情,但若沒有他的幫忙,紫月也不可能得手,他是罪責難逃,不如這樣……”
沙林在天霖耳邊密語幾句,天霖略加沉吟,微微頷首,說:“也好,那我就做個順水人情,讓你報了仇,也免得得罪夫人了。”沙林立刻點頭,語氣中帶着讚賞與感激的笑意說:“陛下英明!”
沙林的計策說進了天霖的心坎裡,他雖然從雪月靈的眼中讀到了深重的仇恨,卻因雪月靈真摯的話語和自傷的舉動而產生了嚴重誤判,並未將她的恨意歸於自身,反而認爲雪月靈對父親的仇恨仍未消弭。
他深知雪月靈對母親的敬愛,因此對她痛恨父親的背叛深信不疑。考慮到事情交給沙林,既可以避免與雪月靈產生裂痕,影響日後的大計,又可以成全沙林,讓他對自己感恩戴德,忠心耿耿,豈不是兩全其美?
故此,他假仁假義的放過了烽冥俠,還虛情假意的詢問了雪月靈的傷勢,關懷的挽着她向密林外走去。
對於天霖的突然轉變,雪月靈心中摸不着頭緒,但她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沙林和天霖之間一定在密謀着什麼,她悄悄地回頭看了一眼父親,烽冥俠依然坐在雪地上,身上落滿了白雪,用不捨得目光眺望着她,雪月靈轉過頭不忍再看,她怕自己會落下淚來,被天霖發現破綻。
走了一段路之後,天色開始暗了下來,天霖讓沙林去前面打探路徑,找一個可以避風的地方過夜,沙林領命而去。雪月靈並沒有注意他們,她的心裡還在爲剛纔的事猜疑不定,天霖爲何會突然停手?沙林究竟跟他說了什麼?他們之間究竟有着什麼樣的秘密?
她和天霖徐徐前進,各自揣摩着心事,另一邊,烽冥俠正攙扶着一棵棵白樺樹向相反的方向緩慢前進。他背上的箭瘡還在劇痛,右臂因爲餘毒導致的僵硬而行動不便,儘管如此,他卻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心裡還在想着自己的女兒。
“站住!”
那個粗啞的聲音讓烽冥俠的腳步戛然而止,他並不回頭,原地沉默了幾秒,淡淡的笑了一聲,說:“我就知道,你們不會這麼容易放過我,我知道你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