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車都開動,金文軒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吃這種飯,你看人夠多,檔次夠(瞧瞧開的都是些什麼車),人的品位也夠。
怎麼就成了他飯桌脫口秀大王金大少一句話都沒說出的沉默宴會呢?
還真的,就只是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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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人?”金文軒不覺問道。
“姐姐的朋友,說是一起來過年的。”姜昕將頭靠在了車窗上,看着外面越來越大的雪花,帶了一點無力的道,她還處在驚駭不能的狀況,那麼漂亮的人,那麼漂亮啊!居然是飯桶!
“你姐姐的幫手嘛?”金文軒頓了一下道:“你大舅家只怕還不肯善罷甘休,寧城現在風言風語不少。”
“風言風語?他們還想幹嘛?逼死我三舅還不算?”姜昕不覺坐直了身子,怒道。
金文軒瞟了她一眼,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神色收斂了下來,道:“你也知道你大舅舅家那幫人什麼德行,吃相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聽說你姐姐離婚了,寧城現在傳的是說你姐姐是被夫家以什麼非常不好的名聲甩掉的,什麼做人家小三啊,不能生育啊,反正話很難聽就是。”
“哈!”姜昕冷笑一聲,道:“當初三舅公司裡面五千萬現金都被他拿走了,姐姐好不容易纔保住現在這麼點家產,居然還想着……,不對啊,三舅在寧城也沒剩什麼了啊!”
“你三舅以前不是買了塊地嘛?連着山頭一起的,後來你姐姐將你三舅葬在上面。”金文軒道。
“那片地?就是姥爺他們那塊?那裡不是一片荒地,根本不值錢嘛?三舅當時買了說是搞綠化用的,全部種樹了啊。”
“前幾天,市政府剛出的新規劃,那一片將做開發區,那片地,升值得厲害。”
見姜昕一臉忿忿不平,金文軒嘴角一翹道:“放心了,沒見你姐這次帶來的幫手有多強?你啊,就等着看好戲吧!”
看好戲嘛?姜昕沉默的看着窗外那點點白色飛雪,然後看向了前面svn的燈光。
大舅家裡拿了三舅那麼多現金,現在二表哥又升了官,那大表哥是個心狠手辣的,仗着二表哥和二表嫂家裡的勢力,什麼下作事都敢做,可是三舅媽是個天真的以爲所有人都是好人的老好人,當時三舅得了癌症沒有撐多久就過世了,爲了保護三舅媽,凌清羽並沒有告訴三舅媽那些骯髒事,而是自己一個人擔下來了。
可是她也不是個心狠之人,她手上其實是有大舅他們挪用公款的證據的,可是礙着親情,礙着父親,她沒有拿出來。
讓現在大舅他們更加有恃無恐。
就算帶了幫手,真的鬥得過地頭蛇的大舅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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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怡孃家的老家在江蘇,戰亂之時,她父母帶着年幼的姨媽一起逃到了寧城,凌爸在省城發家後,便回到江蘇凌媽老家購置了一塊地,凌清羽回國後,在那地上蓋了那太湖邊的別墅,爲了考上好大學,凌清羽高中是在上海由凌媽陪着上的學,凌清羽出國留學後,凌爸在省城的業務發展良好,凌媽便回到省城陪凌爸,將寧城父母留下的房子推到重建,雖然地方比較偏遠,但是房子夠大,風景夠好。
只是,有段時間沒人住,房子裡灰塵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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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漸大,進了寧城,周梓清和姜昕各自回家,車隊便直接開回了老屋。
老屋不像上海那邊的房子有地暖,裡面冰涼一片,楊昭要凌清羽和吳怡留在了車上,一行人先下車打掃,開空調。
幾人先上去將兩間主臥的空調打開,然後打掃,手腳飛快的將兩間屋子打掃出來後,影九將被子也重新拆洗了,然後用內力烘乾,裡面的被芯也依法炮製。
短短一刻鐘後,凌清羽和吳怡就被迎到了窗明几淨又暖和,牀上鋪着暖和乾淨被子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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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雪花越飄越大,風聲吹得窗戶發出噼啪的聲音。
去年過年的時候,也是這樣下着雪的天氣,老屋地處偏遠,周圍都沒什麼人家,那時候,父親過世,她流產,和舒家的離婚大戰已經打響,房子裡阿姨都回去過年了,她送了母親去香港親戚家裡過年,自己回來處理事情。
那時候,這個大屋子裡就她一個人,就算把空調全部打開依然覺得寒冷如冰,外面風聲呼嘯,讓她抱着冷硬的被子看着手提在牀上坐了一夜又一夜。
那時候的感覺,一直到到那邊後,在被楊昭和燕三接受後,才慢慢消失。
如今,在這邊的時間只是一年,所有的事情依然延續着,但是她的心境卻完全不一樣了。
同樣的屋子,同樣的天氣,卻溫暖如春。
靠在燕三暖暖的懷裡,聽着外面他們的笑聲。
心暖暖的,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怕。
打掃着那些明顯很有些時間沒人住的房子,男人們明白了爲什麼凌清羽讓他們買了新被褥,連墊子都買了放在車上一起帶過來。
好在svn空間夠大……
“七爺。”正清理着一間小臥室的影十三叫了一聲,將一個箱子從桌子底下拖了出來。
楊昭正好走過,見影十三擡頭那眼神,轉身就走了進去,接過影十三遞過來的那疊文件掃了幾眼,低聲喊了聲,何離。
“拿下去。”看了眼主臥,楊昭低聲道,然後和應聲而來的何離往下走去。
大屋是兩層高的鄉間土屋建築,樓上是六間臥室,樓下是客廳遊戲間餐廳廚房和一間客臥,還有一個老式柴火廚房。
影十三拿出那些文件的地方,在主臥室邊上的小臥室,積了一層灰,好似丟在那裡有些時間了。
那是從大前年開始的一些合同還有單據賬本。
凌清羽父親公司的。
將文件全部看完後,程嘉不覺冷笑了出來,道:“原來還可以這麼做。”
“證據都在這裡了,完全可以告他們……”孟蘇說了一句後便住了口,證據都在這裡,從他們怎麼簽訂假合同,到怎麼以假工程款假材料款將現金提走,甚至還有他們在工程事故中動手腳的證據,可是,針對的都是她的大伯父,而這些資料存放在這裡這麼久,也許,是她父親壓下這事,爲了兄弟情誼而自己吞下了苦果,也許,那時候,他並沒有想到自己會那麼快病死,而將這些重擔壓在了凌清羽身上。
當年,她一個女人,忽然面對這樣的境地,父親病逝,公司被抽空,丈夫不光出軌,還圖謀她那剩下的財產。
“姐姐曾經說過,人心是最不可靠的,爲了利益爲了私慾,她那邊的人更加,因爲,連道德底線,有的人都已經淪喪了。”葉十一一張張的翻着那些合同,冷冷的道。
“明天上午要先去上墳,回來後,孟蘇,趙吟風,你們去查清楚這個凌浩林,在這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楊昭放下那些文件,道:“也有可能不是爸顧念兄弟之情。”
“這些文件上的名字簽名都不一樣,單據也只是複印的,還記得那電視裡演的嘛?這裡是講究什麼證據法律,但是法律卻是有人定由人判斷由人下決斷的。”看一眼不解的幾人,何離淡淡的道。
也有可能是,就算打官司也不會贏,反而要佔用已經病重的老人精力和時間。
人類的世界,不管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總有一些不變的規則在。
但是他們是不會在乎的,既然用常規贏不了。
那就非常規好了。
那可是他們最在行的。
“明天我和你們一起去。”夜魄道。
“我也一起。”影九看着照片上的人道。
“這雪只怕今天晚上都不會停。”燕七嘆了口氣,就算風雪交加,就算那人明日依然肚痛身體痠軟,她也一定會第一時間去的。
在這個世界不過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是在那邊,卻已經過了二十四年。
她有太多的話,要對痛愛她的父親說。
“早點睡覺吧,養好精神。”楊昭將東西一攏,問道:“夜魄,傷好了嘛?”
“早已經無礙了。”夜魄笑道。
“和他們家約的是初三在一起吃飯,按照媽說的,這次過年算是凌家家族的大祭,所以外地的那些人都會回來,初三之前,他們家的情況要摸清楚。”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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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周梓清說今天凌媽會和凌清羽一起去給凌爸上墳,周爸周媽也起了大早,要周梓清和陶卓開車跟着凌媽一起去給老戰友上墳。
到凌家老屋,正好他們也準備出發,周爸車都沒下就跟上了車隊。
寧城有過年給親人掃墓的風俗,路上就有各種祭奠用具買,直接購買了放在車裡,便往凌爸的墳地而去。
寧城原來是個小城,歷史悠久,處於羣山環抱之中,幽靜又雅緻。這些年的大開發,省城一再的擴張,將和寧城之間的那片丘陵全部推平成了城市的泛射區域,寧城便不再是幽靜的小城,而成了省城的衛星城和後花園。
只是在省城的另外一個方向,還保持着羣山連綿,碧水環繞的景緻。
凌爸在二十年前以極低的價格買下了寧水旁邊的一片山地,這裡離凌家老屋不遠,當年這裡是一片荒山,只有一些零散的低矮雜樹。
凌爸買下這片後,就開始種樹,有易生樹,也有各種名貴樹木,在寧水邊的山上更是種了一大片的銀杏樹。
如今,那一片山地已經是鬱鬱蔥蔥,凌爸墓地所在的那個小山面對東面,寧水從山下繞過,山上是一片高大筆直的銀杏樹,間或有柏樹和青松。
通往墓地只有一條小路,雖然狹小,卻是瀝青路面,在山間繞來繞去,纔到了那山頭。
將車都停在了山下,看着那蜿蜒通往山上的石板小路,和那茂密的森林,路上聽得吳怡說起的這片山林的歷史,男人們心裡都有些唏噓。
那時候,他們還不是很懂爲什麼凌清羽要提倡種樹,不管是在西北還是江南,只要有損耗就要求一定把樹種起來。
年輕的時候不會去想十年二十年後的事情,所以,年輕人總是不大能理解,爲什麼要去種要耗費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長成的樹。
時間總是在流逝,當你回頭之時,二十年時光,你留下了什麼?是一片荒山,還是一片山林。
這是她父親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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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凌晨的時候停的,半夜的雪也夠將整片山林覆蓋得一片晶瑩剔透,陽光照在上面,反射出七彩光芒。
石板路上也全是積雪,而且山勢陡峭,覆蓋了白雪的石板路在山間蜿蜒出一道美麗的曲線,卻也很是危險。
燕三二話不說的直接攔腰抱起了凌清羽,夜魄彎下了腰,背起了吳怡。
陶卓傻了眼。
孟蘇帶笑走到周爸周媽面前,道:“山上路滑,伯父伯母要是不嫌棄……”說着,在周爸面前彎下了腰。
影九跟在孟蘇後面在周媽面前彎下了腰。
周媽本還想說這怎麼好意思,周爸已經說了聲好,被孟蘇負在背後,周媽便嘆了口氣,也伸出了手。
陶卓先是鬆了口氣,隨後就覺得不對了,在周梓清那眼神下伸出小胳膊道:“清清啊,我抱你吧。”
周梓清直接噗的笑出了聲,道:“得了,就你這身板?”
陶卓看了下自己那削瘦的身材,再看了看已經健步如飛的在前開路的燕七那削瘦的身材,比劃了下手臂,再看了下已經揹着兩老人穩步上山的孟蘇和影九,道:“我牽你上去吧,如此美景,咱們牽手人生,也不錯啊。”
手中拎了大包東西的燕七和影十三在上面開路,蘇姆夾帶程嘉在燕三後面,一手拎了一棟紙屋的葉十一走在夜魄旁邊,手中東西也不少的楊昭和何離趙吟風則是等陶卓牽了周梓清往上走後,在後面壓後。
見陶卓一步一滑的,趙吟風不覺笑道:“兄弟,要不要我幫忙?”
陶卓回頭道:“朋友妻不可欺不知道嘛?”想抱或者揹我媳婦?沒門!
趙吟風笑出了聲道:“我是說幫你。”
擡頭看了眼前面都快不見的背影,陶卓道:“不用!”
楊昭和何離一笑,從兩人身邊掠過,快步趕了上去,只留了趙吟風在後面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