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的席面位於山腰下面,夫人小姐們欣賞着那山腰上的燕舞,程語琴正低聲安慰着蘇婉雲,就聽得小姐們低低的驚呼,那山腰上爆開了幾朵煙花。
煙花的餘韻還在空中綻放,從山腰舞臺上,山林中,僕從中,甚至左邊酒席上的官員中,躍出無數身影往山頂上衝去。
“刺客!”一聲驚叫從人羣裡發出,在長廊屋頂上冒出了許多批了白色披風的弓箭手,冒着寒光的箭鏃對準了右邊長廊還有那已經躍出山頂正堂銀甲紅衣的羅剎軍。
正堂裡也是刀劍聲響成一片,連蕭錚和蘭寶都抽出隨身帶着的武器守在了已經自動退後幾步的阿蘭旁邊。
“沒想到,雁門關的利箭居然會有對準當家的一天!”冷哼一聲,高柳踢倒了桌子,腰間腰刀出鞘架在了李彥的脖子上,冷聲道:“李彥,最後的機會,讓他們退後!”
“那不是雁門關的人,”葉十一冷笑起身,修長如玉的手指搭在了高柳刀上,將他的刀拿下,道:“那是李將軍在這一年多召集訓練的軍隊。”淺笑如花,葉十一手指輕拂過李彥身上大穴,在他身體僵硬臉色慘白之時笑道:“你想着和主子一起死就算是成全了你的良心,李彥,你沒那個資格,你想保你那兩個孩子,那麼今日,你便好好看看你妻兒的下場。”
“你都知道?”李彥聲音嘶啞低吼出聲,難怪他那一萬人進汴京進來得那麼容易,難怪那些武林高手混進來那麼容易,就憑那幾個小兒和那些迂腐的官吏怎麼可能做得到,原來是葉十一引他們進來的,那麼,定安和清碧兩人……
“葉十一!我父子罪有應得,但是清碧是無辜的!清碧只是思慕於你!”李彥大聲叫道,身體絲毫不能動彈,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向那些昔日的兄弟。
“無辜?”葉十一隻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回身握住了擔心起身的凌清羽的手,放在自己脣邊輕輕一吻,道:“姐姐,你先吃點東西,不用多久,十一就回來了。 ”
冰寒的劍刃在飛雪中反射出銳利寒光,男人暗紅色的衣襟在漫天大雪中與那盛開的紅梅交相輝映,一步步的在雪地裡踏出淺淺的痕跡,從分散往兩邊的羅剎軍中漫步而出。
“羅剎王!”人羣有短暫的停頓,驚呼過後,有人大叫道:“羅剎王!我等願擁護你擊殺妖女撥亂反正復我綱常!我等願擁護羅剎王爲皇!”
“擁護我?”朗聲長笑,山風吹起他腦後長髮,暗紅衣襟飄動如旗,葉十一陰冷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山莊,道:“那便聽從我的意願,若是自盡當場,我葉十一就不滅你們九族!”
“違命者全族必誅!”在正堂外排列成兩排的銀甲紅衣戰士向前走了一步,大聲呼喝之聲在山林間傳繞,讓林間之人不覺心底裡都顫上一顫。
“若是再上前一步,那就不客氣了。”從銀甲紅衣戰士之中,走出了十二個玄衣緊靠之人,刀鋒冷冽劍刃冰寒。
滿山之人,腦中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些稱呼,凌家羅剎葉十一,凌家十六夜……
誰說能收買羅剎王的?誰說羅剎王會反了女帝成爲他們的領袖?若是羅剎王並沒有站在他們這邊,那誰能殺得過葉十一和羅剎軍?
一片惶恐之中,有人大聲叫道:“葉十一頑固不化,那我們也不必留情,將他和那妖女一起殺了!復我河山!殺!”
刀鋒已亮,再無退路,唯有殺了前面那人數並不多的羅剎軍和葉十一,取下女帝的性命,那麼改天換地,就是從龍之功!
“殺!”
殺聲從山腰響起,廝殺卻是從山頂往下壓制。
暗紅衣襟飛揚,手中長劍帶起絢麗奪目的光芒,身姿優美卻霸氣四射,那人帶着邪魅淺笑如同嗜血的羅剎,一人一劍便衝了那人羣之中。
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血肉橫飛,肢體分裂,山林間攻出之人成片成片的倒下。
十二夜躍上了長廊,鮮血沿着長廊外的玻璃流淌下來,讓左邊長廊之人腿肚子都開始打顫。
滿山紅梅開得鮮豔,與那雪地上濺起的血花,一起耀紅了衆人的眼瞳。
眼前山間佈滿了長槍凜冽的紅甲兵士,李定安眼瞳血紅,握劍的手微微發着抖。
埋伏!他們早有準備!左邊是羅剎軍,右邊是高柳直系部下。
望着那層層兵刃後面的韓氏山莊,李定安咬了咬牙,事已至此,不拼也是死!
“衝啊!”大喝一聲,李定安衝了上去。
那在人羣中衝殺如入無人之境般的男人,白雪紅梅都成了他的背襯一般,翻飛的身形比那最美的舞蹈都動人。
雖然血腥無比,女眷們卻不由發出了讚歎之聲。
“葉十一嘛!老夫來會會你!”一聲清嘯從山林間響起,一黑一灰兩道人影急速掠了過來。
“康大俠!盛大俠!”被殺得已經恐慌起來的人羣爆發出一陣歡呼,然後鬥志昂揚,更多的人拿着武器衝了上來。
在空中和兩人對了一掌一劍,葉十一身形飄退幾步,眼中寒光更盛,淡淡的道:“康大俠?盛大俠?”
“呵呵,我等不是什麼大俠,羅剎王若是願意將女帝那可以通天徹地的寶物交出來,我等這就可以走。”
康元的話讓衆人一愣,盛以冬已經接着道:“將那女人的命交出來也成。”
葉十一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脣角泛起了笑意,一點點的,如同春花初放,然後長劍一揮。
低沉的號角嗚咽般響起,地面都開始微微震動,從山林背後亮出了一線銀色,然後又轉成了銀紅相間,手持勁弩的銀甲紅衣的騎士從山林逐漸露出了身形,如同海潮一般蔓延過來。
而從那些停駐在長廊裡的僕從裡,緩緩走出好些人,脫去了外面青衣,露出了黑色緊靠,各種兵器握在了手中。
葉十一脣角的微笑已經綻放成花,手中長劍發出長鳴之聲,笑道:“我可是一直在等着兩位!”
看了眼對面面如死灰的胡大人,許暢自己動手倒了杯酒,抿了一口後眯着眼享受起那酒的餘味。今日過後,前朝舊臣能剩下的只怕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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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葉十一和夜魄,山上的戰鬥幾乎已經沒有什麼懸念,李定安的一萬人只怕也被堵在了山外,而林祥的令牌本來就是由林啓偷出來的,調動的部隊剛一動,就被高柳的人馬堵了回去。
一場鬧劇……
“夜風,告訴我原因?”清冷的聲音讓依靠在樹幹上的夜風一愣,轉頭看着從樹後走出之人,驚訝過後,神色黯然下來,喚了一聲夜霏。
視線掃過他的斷臂,夜霏神色清冷,手指彈了一下手中的名盧,擡眼之間,眼裡已經全是殺意,沉聲道:“給你一個機會,原因!”
“是夜魄安排你來殺我的嘛?”夜風譏笑一聲,道:“他可真是好心機!要我殺自己妹妹,現在又要你來殺我!”
“不是夜魄,”夜霏冷冷的打斷他道:“知道你參與這事之後,大夥都搶着來殺你,是我最後求了夜魄纔得到這個機會,我只想知道你是爲什麼?”
“爲什麼?你知道不知道孜孜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你知道不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日日被孜孜埋怨,你們怎麼可能知道我過得有多艱難!?”夜風大吼道。
“十九年前,你過的是什麼日子?若是沒有主子,你能過什麼日子?”夜霏聲音不大,卻是讓夜風頓時啞了聲。
“我只是想讓孜孜恢復如初,只是想她能像以前一樣美麗,跑動說話,”站直了身體,夜風單手握刀,笑得悽楚,道:“有人找到我,只要我說出葉十一夜魄和主子的弱點,就能助孜孜恢復,只要能讓那人接近主子,就能從主子身上拿到那通天徹地,可以去往仙界的寶物,到了仙界,孜孜自然能恢復。”
夜霏神色頓時一沉,道:“你跟了主子那麼久,若是主子身上有那種東西,三爺七爺他們怎麼可能會死?這種謊話你也相信?”
“那人說了,寶物不顯現,只是因爲她的靈魂並未分離出來,夜霏,你也知道是吧?你也知道其實她根本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她是來自地獄的幽魂,是來破壞這個世界的,你看,凡是跟她好上的男人,那一個不是死於非命?其實,她當初收留我們,也是爲了她自己!她根本不是救我們!”越說到後面,夜風神色越發激動,握着刀的手都開始發抖,直到鋒利的劍刃抵在了他的咽喉之處,他才住了聲,望着面前臉上陰沉如冰的夜霏沉斂了神色。
“那人是誰?你們究竟還有什麼陰謀?”夜霏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問道。
脣角浮起詭異的笑容,夜風咯咯笑道:“你怕了嘛?去說給夜魄聽啊,看看他什麼神情?他不是一直愛着她嘛?知道自己愛着的其實根本不是人,他還會愛她嗎?還會因爲她連自己兄弟都能殺嘛?夜霏,你們擋不住的,因爲那人,也不是人。”
劍尖一點點的刺進皮膚刺進喉嚨,夜風喘息着道:“他說,只要拉出來主子的魂魄讓她魂飛魄散,孜孜就能恢復,這個世界也能恢復到以前一樣!”
隨着劍刃的抽出,鮮血從咽喉噴灑了出去,緩緩滑到在地之時,夜風眼角落了一滴淚。
若是沒有你,夜風根本不可能多活這十九年,但是主子,我更想看到妹妹恢復當初那般的模樣,就算奉上這條命,也想看到,對不住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