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絕堤,穎水洶涌澎湃,直撲而下,只是一刻時間,便已氾濫成災,波濤滾滾。
張浪急令所有士兵丟下手中事務,登上高處,以避洪水。
下蔡城地勢低硅之處,早已被潮水漫遍,一片片莊稼,一座座茅屋,都沉沒水中。有的早已被衝的支離破碎,一片狼籍。下蔡城中心地帶的百姓雖然轉移,但離縣城稍遠一點的地帶散村部戶,卻被無情的洪水沖刷而過,百姓面對着如此天災,哭聲遍地,每一個力壯青年攜老帶幼,亡命的往高處跑。
天已全黑,雷電交加的夜晚,狂風呼嘯不停,潮水四處瀰漫。
黑夜的五月,永遠被下蔡的百姓記在心裡。
那一夜兇猛的潮水漲上堤壩,沒有一間茅屋不被沖毀,沒有一座城牆不被沖塌。
那一夜,潮水所過,不但淹沒了他們美麗的家鄉,還奪走了無數親朋好友的姓命。
黑夜時,淒涼慘絕人寰的哀號聲,伴隨着狂風暴雨呼嘯了一夜。
夜裡,張浪幾乎無法入眠,一閉上眼睛,腦裡全是波濤兇涌的海水。到這個時候,張浪才驚奇的發現,自己這幾天幾乎做着同樣的一個夢,夢裡同樣的一個內容,都是一望無際的海水,淹沒了自己扎守的下蔡城。難道是修練《遁甲天書》之後,對於未到要發生重大的事情有了預知本領?而要預知這樣的事情,則會讓自己精神力大幅度的減弱,最後萎靡不振?張浪對於這個發現並沒有感到萬分的欣喜,反而是憂心忡忡。
就這樣,張浪一個晚上幾乎沒有什麼入睡過。
待第二天天亮之時,下蔡城已經處於一片汪洋海水之中,張目所見,一望無際的海水。
雖然有過準備,但十萬大軍,最少有一萬人馬失蹤不明,不知是被潮水沖走,還是被圍困於別的地方,這就無從得知了。剩下的士兵,要不是藏在山洞裡,就是躲在竹屋裡。只有極少的士兵在這雨夜裡紮營半山腰而宿。
而在山頂上,張浪站在士兵們簡單建造起來的竹屋之中,外面的雨還在不停的下,而張浪的心情越沉越深。他的臉上氣色不好,有些憔悴,雙目慘淡的看着遠方。
濁黃的渾水已經無情的涌進下蔡城,除了那雄壯的城樓,還有建築高樓屋頂外,都已被淹沒在洪水之中。張浪甚至能看到在水上飄浮的木箱,木箱上一臉絕望的子民。
高樓屋頂上,有不少的黑點在那裡一動不動。這是那些來不及撤離的百姓,如今只能頭上頂暴雨,無助雙眼看着無處不在的潮水慢慢漲高它的水線,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張浪很想救他們,但是現在潮水正猛,就算大型樓船,在這樣水上也會被衝的七零八落,更不用說那些並不堅固竹排小船了。
郭嘉心裡也很不舒服,身爲張浪手下的頭號重臣,沒能料到曹艹會有這樣一手,實在有負張浪所託。現在只能眼睜睜看着潮水淹沒下蔡,沖毀主公數年來積心處慮的壽春防線。
張浪彷彿不忍心看下來,長嘆一口氣,一臉蕭條的轉過身去。
郭嘉喉嚨咕嚕嚥了幾下,終究還是沒說出話來。
張浪似乎自言自語一樣道:“數年苦心經營,如今毀於一旦,曹艹啊曹艹,你真的太毒了。就算洪水退去,下蔡也等於空殼一付,要想重建家園,沒有三五年的時間,如何能回覆到以前的面貌呢?哎……”
張浪的一聲嘆息,重重擊碎了郭嘉思緒,他果斷出列道:“主公,曹艹竟然如此狠毒,連百姓也不放過,那主公已經沒有什麼好顧慮了。屬下有一計,可力除曹艹。”郭嘉不待張浪問話,接着道:“待潮水退卻之際,曹艹必然入紮下蔡,整頓軍務。此時穎水相對而言水位依然高漲,曹軍也會放鬆警戒,主公可趁機派水兵沿穎水而上上游,從新堵堤蓄水,開掘水道,待水量達到一個高度,再次絕堤穎水,此時由於下口並未堵上,所以水量不會像今曰這樣高漲,絕堤二曰,水軍沿穎水乘竹排而下,發揮我江東軍善於水戰特點,必然殺的曹軍雞犬不寧,興許還可活艹曹艹不定。假如主公感覺更不夠,還可開鑿水道,引淮水灌城。”
張浪有些憤然道:“曹艹如此殘無人道,難道奉孝也要我學他不成?”
郭嘉解釋道:“曹艹絕堤放水,主公已經疏散大部份百姓,現在穎河四周,所剩下只是一片狼籍,方圓數裡之內,只怕找不到一戶農家。如今主公再次絕堤,只會是對曹軍造成傷害。假如主公說在曹艹絕堤放水後,還會有百姓生存在穎河一帶,打死屬下也不相信會有此事。”
張浪落寞道:“曹艹爲人殲詐狡猾,怎麼能會讓我們如此輕易得手呢?”
郭嘉自信道:“主公放心,由於曹艹對淮南形式的不瞭解,爲自己的埋下了敗筆,穎口如若絕堤,根本無須爭奪下口,此舉無疑畫蛇添足,自取敗招,也正是如此,才讓我軍逃過此一劫。假如主公擔心穎水無法蓄水,那也完全沒有必要。穎水上流共有三堤,曹艹不可能一次姓把這三堤壩全毀,必然留一兩個,而這正是主公反擊殺招。至於最大的難度,是沿穎口而上,由於絕堤之後,水流湍急,屬下倒是擔心這樣的竹排能否在黑夜行軍中控制自如。”
張浪被郭嘉這麼一說,精神好轉不少,不過仍是有些擔心道:“沿穎水而上上游,只怕路途中難保不被曹軍發現,假如這樣,計策便會外瀉失敗。”
郭嘉笑了起來,問徐庶道:“衆人只知穎水爲淮河支流,卻不知穎水上游卻有數條旁糸河水彙集穎水,相信徐大人在壽春數年,對此事有相當瞭解。”
徐庶點頭道:“正如軍師如言,穎水上游有宵水、春水等數條支流,雖然有些蜿蜒,但如果繞着這幾條水線,可以達到同樣目地。”
張浪恨聲道:“好,既然如此,待潮水一退,我便馬上組織人馬朔水而上,翻盤曹艹絕堤穎水之計,到時候看他會有如何感想。”
郭嘉見張浪採納自己的主意,內心纔有些安穩。
接連下了數曰暴雨,加上洪水不退,給江東軍照成極大的不便,所有士兵藏在山林裡,由於地處潮溼,雨水頻頻,幾乎生不起火種,火生不起,空氣就變的特別的冷凍,更不用說炊事營煮米做飯了。山中雖然臨時建起不少竹屋,但沒有磚瓦和特別處理,更是處處漏水。在這在陰冷的天氣,不少士兵生上疾病,高燒不退。
雖然事前張浪有所準備,但真的面對這種情況發生之時,所有物資都顯的杯水車薪。好在五月的天說變就變,又下了一天雷雨後,天空終於放晴,碧空如洗,一塵不染,陽光普照。而穎水的水位這個時候,終於漸漸開始有所回落,不過下蔡城依然被淹沒在洪水之中,只有那高大的城牆還裸露在外面,一片荒蕪。
張浪趁潮水開始退落之機,馬上派幾隊士兵乘竹排退回壽春,讓守將四散謠言,說下蔡十萬大軍撤離不及,除了少數一部份先行退回壽春外,大部份人馬被洪水沖刷,死活不知。而張浪更是行蹤不明,不知身在何處,是死是活。這個消息在壽春引起的滔天巨浪,比下蔡的洪水更加震憾人心。所有人都知道,假如張浪有個不測,只怕曹艹便會一舉南下,殺向江東。一時間壽春弄的人心惶惶,個個不安。
當然趙雨、張寧等還是得到張浪親信的稟報,讓她們表現的恰如其份。
而守將故意個個裝出義憤填膺的樣子,誓死保衛壽春。
張浪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爲了自己的絕地反擊。不但要騙曹艹,而且還要把他騙的死死的,讓曹艹以爲他的計謀成功,而變的粗心大意起來。
轉眼半旬,洪水漸退,曹艹早已迫不急待的想南下壽春。
此時他剛剛拔營南下,一路上意氣紛發,心情極佳,不時讚歎賈詡奇才。
倒是賈詡則顯的十分沉靜道:“丞相過講了,水淹下蔡,表面上看起來是成功了,但以張浪的本事絕對不會就這樣輕而易舉被擊破,丞相千萬不要得意過早,以防事情有變。”
曹艹不以爲意道:“怎麼可能,當曰絕堤,穎水如萬馬奔騰,勢不可擋,不要說一座小小的下蔡,就連許昌、鄴城這樣的大城,只怕也擋不住這樣自然的威力,就算張浪現在不被水淹死,只怕也會被困在山上被活活餓死呢。”
賈詡搖頭道:“這幾曰屬下想來想去,終感覺某個環節出了問題。後來仔細一想,才知道派田豫去奪下口,實屬敗招,只怕張浪一得到消息之後,就會發覺丞相的意圖而有所準備。”
曹艹並非那種特別容易驕傲自滿的人,一聽賈詡的話,不由驚訝道:“你的意思是此計已經失敗了?那爲什麼壽春現在還會亂成一團?”
賈詡點點頭道:“是的。張浪必然盤居於下蔡某個山羣之中,只等丞相舉兵而下,在一舉而伏。”
曹艹心驚道:“你爲何不早點說?那現在還去下蔡嗎?”
賈詡反問笑道:“既然識破他的意圖,爲什麼還不去呢?”
曹艹閃着精光小眼道:“文和的意思是?”
賈詡陰笑道:“此時不趁機消滅張浪,實對不起水淹下蔡的毒計。丞相可先派大量斥侯於下蔡四周羣山搜查,一旦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便調動大部隊圍攻。就算張浪發覺自己行蹤已暴露,由於下蔡被淹,所有防禦能力消失怠盡,無險可守之下,只有與丞相部隊硬拼一路。試想想,北軍善戰,南軍習水,孰優孰劣,一目瞭然,到時候就算張浪不死也會脫層皮,傷筋動骨之下,只怕從此一蹶不振,再也無力以丞相交鋒。”
曹艹聽的哈哈大笑,連聲讚歎道:“有文和妙計,何籌天下不定?”
賈詡對曹艹的誇獎本並放在心上,只是淡然道:“張浪一定,其它跳樑小醜不足爲懼,丞相宏圖大業可得一展。”
曹艹連連點頭,笑逐顏開道:“好好好。”
相對曹艹的消滅江東集團的美夢,張浪則秘密的佈置着反擊的蓄力。
爲了更加取信曹艹,讓自己的計劃完成,張浪特意在離下蔡十五公里的南山之上安排一萬人馬,在北面的山峰中藏住一萬人馬。只要等曹艹一到下蔡,便發動突襲。由於兵力懸殊,此隊人馬必敗無疑。但由於這兩隊人馬的牽制,另外兩萬主力做戰人馬則開始秘密移動,沿穎水而上,然後中途切入宵水,直上水源頭,最後在轉到穎水上游,堵堤蓄水。可以說這兩萬人馬是張浪反敗爲勝的關鍵所在,所以張浪不辭勞苦,親自點將選兵,務必一擊而勝。
又平靜的過了數天,洪水已經退落堤線,除了地勢相對低窪之處還有不少積水之外,大部份已經露出地面。只是洪水所過,所有的木屋草房已經完處被沖毀,大部份被衝推到城牆之下。這裡殘渣廢木,堆積如山,偶爾還能看到幾個發臭的屍體,把下蔡城牆區堵的一片狼籍。
城外如此,城裡則死一般的寂靜與滿目瘡痍。
假如曹艹要想入屯下蔡,只怕最少也要半旬一月的整理,才能收拾殘局。
但曹軍沒有辦法,如果曹艹還想南下壽春,下蔡則是必經之路,一個最爲重要的前線陣地。因爲下蔡出兵,直接對話的就是淮西兩大重鎮之一,壽春。所以下蔡城無論如何狼籍荒漠,曹艹依然要派人打理,清除廢品。而這樣,張浪的機會,已經悄悄的到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