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麼一系列的插曲,諸位大臣縱然心裡還是不樂意,卻也是不好再反對了。畢竟最關鍵的七皇子他自己都不樂意,別人還能說什麼?
只看看七皇子那一臉死忠的架勢,是個人都有點兒覺得自慚形穢了。而且也犯不着再去襯托七皇子了,七皇子那是大義,自己再攔着那叫什麼?
沒人說話,陶君蘭自然也不會再給對方遲疑的機會,當即拍板道:“既然沒人說話,那就這麼着罷。”
七皇子掃了一眼衆人,末了又道:“要不,再將登基大典推遲一些?”
這話諸位大臣倒是都很同意。原因麼自然也很簡單:難不成真要推拴兒一個孩子當皇帝?若說皇帝仍是李鄴,拴兒只是被立爲太子,那也說不過去。哪有登基大典皇帝本人都不出現的?
事情也就這麼定了下來。陶君蘭隨後就拉着拴兒回了端本宮,至於其他的事情,就讓這些大臣們自己去扯皮好了。橫豎她一個女流之輩,也不該在這裡多留。
出去的時候,陳賦便是將詔書給了陶君蘭。
陶君蘭順手接過來,當時也沒多想。待到出了太極殿上了暖轎,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陳賦將詔書給她,裡頭是有些貓膩的。畢竟一般來說,這詔書宣讀過了,也就讓人拿去收着了。可如今陳賦卻是給了她。
陶君蘭一把將詔書打開,然後飛快的看了一遍。最後徹底的愣住了詔書大致和陳賦宣讀的是一樣的,唯一不一樣的,是在中間多了幾句話。
李鄴的意思是,若她想扶持拴兒做皇帝,那就對動了異心的七皇子殺之。若是她沒有這個意思要扶持拴兒做皇帝,那後半段的詔書也就不必再讀了。
這竟是將這件事情直接交給了陶君蘭處置。若她要,這個江山就能留着,若她不想要擔這個重擔,那這個就完全可以扔給七皇子了。
最關鍵的是那個“殺之”。七皇子和李鄴的感情也算是極深了。
可是李鄴最看重的卻還是她們母子的安危。只從這兩個字看過去,就能看出李鄴的殺伐果斷了。李鄴畢竟不是一個真如同看上去那般溫柔的人。
陶君蘭想到李鄴最後在她手心裡寫的那句話。
李鄴說,有威脅者,殺之。
這個威脅,自然還是包括了七皇子。當然,也包括了諸位大臣。
所以,她今日這般,也是故意試探七皇子的。只是沒想到她和李鄴竟是想到了一處去了。她承認她是有些卑鄙,尤其是在七皇子那般大義之下一對比,她這份心思更是顯得齷蹉不堪。
可是,李鄴能和她一個想法,她卻是莫名其妙的好受了一些。或許,這就叫同流合污了。
怔神了一陣子,陶君蘭便是面不改色的將詔書收起來了。心裡琢磨着這份詔書那是永遠也不能讓七皇子或是別人看見的。
否則的話,一旦七皇子知道了內容,那該多寒心?
不得不說,七皇子卻是個真的好的。這樣好的機會,換做是誰,只怕都要動心。可七皇子從一開始,直到現在,卻是絲毫沒有動搖過。別的不說,只說這份堅定之心,就已經是讓人欽佩了。
越想越是覺得歉然,陶君蘭輕嘆了一聲。
不過縱然愧疚,縱然覺得自己卑鄙齷蹉,可是真的再來一次的話,她卻還是會毫不猶豫的依舊這麼做。人都是自私的,她做不到那樣聖潔。所以,她只能爲了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家人,去算計別人。
高處不勝寒,大約也就是這個意思了。形勢所迫,身在那個位置,你縱然不願意,卻也沒有辦法。
正出着神,拴兒卻是忽然不安的開了口:“娘,你說爹能醒嗎?”
陶君蘭一怔,隨後斷然點頭:“自然是一定能醒的。”
“那些人好可怕。”拴兒嘟着嘴嘀咕;“他們一定不喜歡我。”
陶君蘭聽了這話,心裡登時軟成了一灘春水,然後安慰道:“他們不喜歡也沒用。以後拴兒大了,他們都得看你臉色過日子呢。到時候,你不喜歡他們,他們更害怕。”
“讓七皇叔打他們。”拴兒悻悻的言道。末了又有些失落:“七皇叔爲什麼不敢當皇帝?是怕我們嗎?”
這話陶君蘭不知道怎麼回答,最終只是摸着拴兒的頭頂道:“這個拴兒自己去想吧,想明白了再告訴娘好不好?這個娘也不知道呢。”
拴兒聽說陶君蘭也不知道,倒是也沒再追問,反而懂事的點點頭:“好,我自己想。”
拴兒撲進陶君蘭的懷裡,軟軟道:“娘放心,爹說不定明天就醒來了。”
陶君蘭摟住拴兒,又小心翼翼調整一下他的姿勢,免得壓到了肚子。聽着拴兒這樣安慰她,她只覺得一顆心都要化了,軟軟的全是柔情和溫馨。
有拴兒這麼一個聽話懂事的兒子,真是比什麼都強。哪怕是讓她用皇后之位去換,她也毫不猶豫的。
至於拴兒說的明日李鄴就醒,陶君蘭笑着點頭:“嗯,一會兒回去之後,拴兒就跟爹去說說今日的情況,讓他早點醒罷。”
拴兒鄭重的點了點頭。
回了端本宮後,陶君蘭第一件事情就是趕緊將詔書收好了。
待到脫了衣裳拆了頭上的釵環,拴兒卻是已經趴在李鄴身邊睡着了。拴兒靠在李鄴的肩窩裡,睡得很香甜。
陶君蘭笑着看向春卉,春卉便是壓低聲音道:“可能是今兒起早了,這會子屋裡又暖和,所以拴兒就困了。”
陶君蘭點點頭:“不妨事兒,就讓他在這裡睡好了。”一面說着,她一面上前去給他們父子兩個掖了掖被子。
還別說,拴兒其實長得還蠻像李鄴的。尤其是兩人這麼都閉着眼的時候,眉宇之間更是相似得很。只是拴兒如今還小,看不出別的什麼氣質,也就不如李鄴那般溫和儒雅,給人一種君子如玉之感。
不過,拴兒這個性格也不會是這種纔對。陶君蘭想着拴兒的脾性,總覺得拴兒以後只怕是個主意大的,而且性子不會溫和到哪裡去。
安置好了父子兩,陶君蘭便是先去外頭了。早飯吃得太早,如今她都又有點兒餓了。而且,她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安排:二月二這日縱然不用舉行登基大典了,可是卻還是個重要的日子。所以還是一樣要重視謹慎的。
外頭她不管,單單說後宮裡的事兒也夠她忙了。
英妃沒多久也過來了。是來幫着她處理這些瑣事兒的。
英妃顯然是十分關心陶君蘭今兒去早朝的結果,一見了陶君蘭便是問了。
陶君蘭自然也是一一答了。
兩人正說着話,那頭春卉卻是過來了,神色間頗有些激動的意思:“太子妃,剛纔太子掙了一下!還模糊喊了一句話!”
陶君蘭一聽這話,驚得頓時霍然起身來,聲音都是猛然拔高了幾分:“果真?!”
春卉激動得直點頭:“果真!我聽得真真切切的!!”這種事情,她如何敢胡說如何敢虛報?
陶君蘭看了英妃一眼。
英妃忙擺手:“你去看看罷,剩下的事兒我來處理。”她也不好去看李鄴,所以乾脆就留在這裡處理事情,給陶君蘭騰出時間來。
陶君蘭激動得幾乎顧不得自己還有身孕,三步並作兩步的迫不及待去看李鄴。嚇得碧蕉忙拉住她:“縱然去看太子殿下要緊,太子妃您也要看看自己的肚子呀。”
陶君蘭捧着肚子,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忙將腳步放慢了許多,不過即便如此,卻還是比以往的速度要快。
碧蕉無法,只能亦步亦趨的跟着,眼睛都不敢錯開半點。
一路衝進了屋裡,期待之中的情況卻並未出現。李鄴依舊靜靜的睡着,不過周意卻是在裡頭忙活。拴兒滿臉通紅的坐在椅子上,板着臉不說話,見了陶君蘭更是一副恨不得藏起來的樣子。
陶君蘭縱然失望,卻還是隱藏住了,挑眉納悶問周意:“這是怎麼了?”
周意難得的臉上帶着笑,卻是沒直接回答,反而是含糊道:“這個得問拴兒殿下。”
春卉咳嗽一聲,壓低了聲音在陶君蘭耳邊道:“拴兒殿下尿牀了。大約是早上吃了粥,剛纔睡得香,所以沒忍住。”
陶君蘭這下也是忍不住笑了倒不是覺得拴兒尿牀可笑,而是拴兒那反應好笑。小孩子尿牀也是正常的,只是拴兒已經有一年多沒尿牀過了,所以今兒突然尿牀,倒是真有點兒讓人意外。
不過看着拴兒那樣,陶君蘭自然也捨不得再打趣他,便是隻問起李鄴的情況:“不是說太子他醒了?怎麼的卻不像是那樣?”
周意又看一眼拴兒,一面將被子給李鄴蓋好,一面道:“可能是太子殿下感覺到了身上的溼意,所以就驚醒了片刻,也有可能類似說夢話那種。不過,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好事兒。”
能動能說話,還是因爲拴兒尿牀這個事兒。自然是好事兒至少是說明了李鄴還是有感知的。尤其是對外界的感知。
甚至更進一步猜測,是不是他們對李鄴說的話,做的事兒,李鄴其實都是知道的?
這樣一想,陶君蘭登時激動起來,忙道:“快,去請太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