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蘭一回王府,就迫不及待的去尋陶芯蘭了。
李鄴將陶芯蘭安排在沉香院最近的梨蕊院。爲的就是兩姐妹想見面方便。
陶芯蘭也剛到不久,正在青棗的幫忙下將帶來的東西放整齊。帶過來的東西都是日常要用的,所以自然不能一直收在包裡。
見了面,陶君蘭先是拉着陶芯蘭好好一陣打量,末了才笑着道:“都沒仔細看看你,一轉眼你竟是都成了大姑娘了。”可不是大姑娘了?身段玲瓏有致了不說,身量竟是比她還要更高一截了。就是臉上那些青澀,也是退都差不多了。尤其是那雙眼睛,變化是最大的。
陶君蘭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有些心疼:“在宮裡的時候,沒受什麼委屈吧?”
陶芯蘭搖搖頭:“哪裡有什麼委屈?如今在太后那兒,除了服侍太后,別的事情是一概不用做的。和以前在家裡也差不多了。太后又是個慈和的性子,我享福着呢。”
陶君蘭笑了,卻是笑得心中酸澀不已——在宮裡哪裡能和在家裡比?左不過是說這樣的話寬她的心罷了。只從這一點就看出來了,陶芯蘭的確是成熟懂事了不知多少。“是我沒照顧好你。”
“我這麼大個人了,哪裡還要姐姐你照顧?”陶芯蘭保住自己的姐姐,將頭埋在了陶君蘭的胸前:“現在,該我照顧姐姐了。姐姐吃的苦,比我多多了。”
“我哪會吃苦?”如同陶芯蘭一樣,陶君蘭是不願意讓自己的妹妹知道自己的那些苦處,只挑着好話來寬慰對方。卻不曾想過:她能看穿陶芯蘭的善意謊言,難道陶芯蘭就看不出了?
陶芯蘭自然是看出來了。不過卻沒有拆穿和戳破。只心中有個念頭卻是越發的堅定了。當下輕聲對陶君蘭道:“姐姐你放心,我必不會讓人欺負你。”
“我是端王側妃,誰敢欺負我?”陶君蘭微微一笑,輕輕擰了擰自己這個傻妹妹的臉蛋兒:“你也瞧見了,端王對我極好。他怎麼會讓人欺負我?況且我還懷着孕,將來有了兒子,更是一輩子的依靠都有了。”
“他對你好是應該的。”陶芯蘭一臉的倔強:“姐姐與他做側室已是委屈了,他不對你好,我第一個不饒了他!”在她看來,陶君蘭是這時間最好的女子,別說一個側妃,就是正妃,哪怕是皇后都是能做的;!同樣的,她是瞭解陶君蘭看似溫柔如水的性格下隱藏的高傲倔強,她覺得憑着陶君蘭的脾性,是斷不肯給人做側室的。哪怕是王爺也不會!所以,端王李鄴必然是有些強迫的意思在裡頭的。這本身就已經讓陶君蘭委屈了不是嗎?
只是現在陶家勢微,根本不可能給陶君蘭做主,所以只能隱忍罷了。
“這是什麼話?”陶君蘭卻是不知道陶芯蘭的想法,只覺得她這是小孩子的意氣之言,也沒往心上放,只笑着說了一句:“哪有誰對誰好是必須的?”
陶芯蘭卻是沒有多說。陶君蘭也不以爲意,當下便是笑着問:“你想吃什麼?只管說,我讓廚房去做。”
陶芯蘭便是笑着說了幾樣自己往日愛吃的,末了又笑:“今晚我和姐姐一起用,可不許你帶端王爺。”
陶君蘭一怔,只當陶芯蘭想和自己獨處,也沒往深處想,便是一口應承了:“好,那就我們兩個在你院子裡用飯。”畢竟陶芯蘭即便是有太后的恩准,可到底也不可能呆太久,最多幾日也就要回宮裡去了,在這期間,哪怕天天都在一處,她也是覺得不夠的。
“對了,姐姐找個人帶我去給端王妃請個安吧。”陶芯蘭主動要求到。
她不提,陶君蘭倒是都忘記了這一茬了,當下拍了拍額頭:“瞧我,險些忘記了。虧得你還記得。”
陶芯蘭心道:自然是要記得的,她可不想讓人挑了毛病。到時候再牽連了姐姐。
陶君蘭讓丁嬤嬤陪着陶芯蘭去的,她自己倒是沒去——一則是太累了,二則也是不想過去。其實她心裡很明白,劉氏是並不想見她的。所以,又何必自討沒趣?尤其是在劉氏如今身體這麼不舒服的情況下?
趁着陶芯蘭去住院的功夫,陶君蘭便是回沉香院將自己和陶芯蘭單獨用飯的事情說了。
李鄴縱不情願,可也沒有反對——他是知道陶君蘭有多在意這個妹妹的。再說了,也就這麼幾天功夫,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兩人說着說着,說起了今兒陶君蘭在宮裡時候的事情。陶君蘭便是將太后賜了酥酪一事說了,笑道:“天天送牛乳過來,倒是挺麻煩的。其實我也不算喜歡那個,這麼麻煩着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是不妥當。”李鄴皺起了眉頭,有些鄭重的囑咐;“以後進宮,不拘是哪裡的東西,最好都別多用。皇后那兒的,更是不碰最好。”
陶君蘭被李鄴這幅神色嚇住了,怔怔道:“這話怎麼和沛陽侯夫人說的一模一樣?”
李鄴苦笑一聲:“這是我的切身體會。至於沛陽侯夫人,想必也是有切膚之痛的。你恐怕不知道,當初沛陽侯夫人還有個小女兒,就是因在宮中吃了一碗康王的羹湯,回去之後便是腹瀉不止,最終去了的。”
陶君蘭卻是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回事,當下就愣住了:“那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回事兒?”
“這是皇家的隱秘之事,誰會亂說?當年甚至對外說的,也是那小女孩突然染病去的,而不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更沒說出來,那是替康王擋災而去的。”李鄴淡淡嘲諷;“有多少事情,你知道的和實際發生的,根本就不一樣?”
陶君蘭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只覺得說不出的恐怖;。又有些後怕——她今兒在宮裡吃的東西,萬一有什麼問題……
“你也不用害怕。”李鄴見陶君蘭嚇到了,忙放柔了聲音:“太后那兒的東西,卻還是沒人敢動手腳的。況且,本是太后要用的,自然更是嚴格把關的。”太后也沒有招人厭棄的地方,斷不至於有人敢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去毒害太后不是?
“沛陽侯夫人也是可憐。”陶君蘭嘆了一口氣,“好好一個女兒,就這麼無緣無故的受了災,竟是沒能長大。”
“所以沛陽侯夫人一直想要個女兒。”李鄴嘴角噙了一絲冷笑;“只怕至今她還惦記着那個沒長大的女兒呢。的確是可憐至極。當初那個下毒的人,大約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那當時查出來是誰下毒沒有?”陶君蘭看住了李鄴:“出了人命,雖然最後遮掩住了,可總不至於就這麼算了。”
“自然是查了。”李鄴抿了一口茶,緩緩繼續道:“當時祖父十分震怒,下令徹查,牽連出不少宮人。至少死了有一百來個人。畢竟,想要在皇孫的吃食上動手腳,並不是容易的事情。一層層的查上去後,最後證據確鑿,拿住了父皇的一個寵妾。當時那寵妾已經懷孕了。且已經有了個兒子了。”
陶君蘭頓時就明白了:“這麼說,必是那寵妾想要將康王除去,然後仗着自己得寵有子,等皇上登基之後,好替自己謀取地位了。”
“是,也不是。”李鄴冷冷一笑,眸中寒芒幾乎尖銳如針:“後頭因爲幽禁之苦,那寵妾生產的時候一屍兩命了,就是原本的那個兒子,也在沒多久之後就因爲風寒去了。當時,有人傳聞說,這是當今皇后也就是當初的太子妃爲了穩固地位,故意爲之。”
陶君蘭眨了眨眼睛,心中滿是驚詫。不過想一想,道是也覺得這傳聞十分有道理:“的確也是皇后得了最大的好處。康王畢竟沒事兒,死的只是沛陽侯夫人的小女兒……可卻是一勞永逸,將敵人母子都剷除乾淨了。”
“更有人偷偷在私底下傳聞說,其實當初下毒的事情,根本不是那個寵妾弄出來的,而是皇后自導自演。”李鄴輕聲言道,聲音冷得如同堅冰:“不過這種傳聞,到底是沒傳開來,因爲敢嚼舌頭的人,都被弄啞了嗓子,直接發賣了。”
陶君蘭輕輕的打了一個寒噤。只覺得無法想象下去了——不得不說,這樣的手段實在是也有些太過殘忍了。不過是謠言罷了,哪裡就至於如此了?
“那,到底這傳聞是真的還是假的?”陶君蘭到底忍不住輕聲問了這麼一句,她實在也是好奇。
李鄴輕輕搖了搖頭:“當時我年歲還小,並不知道內幕。不過我記得,那會子我母妃已經臥牀不起了,聽聞了此事之後,只嘆氣說了一句太狠了。”
太狠了?說誰狠?是下毒的那個寵妾狠?還是將傳出謠言的人毒啞了嗓子發賣了狠?還是逼得寵妾一屍兩命,又讓一個小孩子風寒而亡的人狠毒?
陶君蘭隱隱覺得,只怕那個謠言是真的。可正因爲這般覺得,才更覺得說不出的害怕——一個人狠心至此,還有什麼理性仁慈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