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李鄴直接將眉一挑。陶君蘭也疑惑的看向了劉氏。
劉氏微微一笑,輕聲道:“太后是什麼意思,想必王爺和陶側妃心裡也是十分清楚的。這麼晾着,到底也是不妥的。今兒古玉芝已經向我提出了請辭了——若真送回宮裡去了,到時候會是怎麼一個後果,想必王爺比我更清楚。”
陶君蘭微微訝然。她倒是沒想到古玉芝竟然這樣果斷和大膽。竟然敢主動提出請辭。當然,說是請吃,倒不如說是主動問王府要一個說法是真。畢竟,這麼長年累月的呆在王府裡,回頭就算再被送回去了,那清白也等於沒了。誰都能猜到太后的意思,所以誰也不會認爲古玉芝還是清白的。要麼,就會以爲古玉芝哪裡不好,纔沒得了李鄴的歡心。不管是哪一個結果,對古玉芝來說,顯然都不是什麼好事兒。
李鄴蹙起了眉頭,當下便是要示意劉氏直接將人送走。不過想了一想後,看了一眼陶君蘭。微有徵詢之意。
陶君蘭半點不漏的將李鄴的目光悉數的收入了眼底。心裡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略一沉吟之後,便是笑道:“太后也是一番好意。畢竟我和王妃都懷孕了,不能服侍王爺。桃枝和紅蕖那兒,王爺也去得少,想必是不大喜歡的緣故。若能添兩個新人,倒是也合適。古女官樣貌和規矩品行,也都不錯。”
於是最終李鄴便是點了點頭。
劉氏一怔,倒是有些意外的意思:“王爺的意思是,留下了?”
李鄴頗有些不耐煩的再次點了一點頭。
劉氏迅速壓下了詫異,笑道;“那我便是準備操辦納妾的事情了。古女官到底不是一般小宮女,古家也負有盛名,總不好薄待了。陶側妃,你說是不是?”
陶君蘭微一頷首,笑着應和:“的確如此。”
“我年紀輕,也沒辦過這樣的事情,到時候少不得要請你與我商議,陶側妃你可別推辭。”劉氏衝着陶君蘭一笑,眼底的光芒閃爍間,倒是很讓人捉摸不透。
陶君蘭只得應了——雖然心裡倒是不怎麼情願。沒辦法,這件事情畢竟是不能夠拒絕的。哪怕她再不情願,也是隻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李鄴的手,卻是已經悄悄的在桌下握住了陶君蘭的。
陶君蘭忍不住用力的回握了一下,以此來宣泄心中的委屈。
從劉氏那兒出來之後,不管是陶君蘭還是李鄴,顯然都是情緒低落的架勢。甚至於路上誰也沒主動說一句話,竟是一路沉默的回了沉香院。
回了沉香院,陶君蘭和李鄴的這種壓抑頓時就被人覺察出來,一時之間沉香院裡也頓時格外的壓抑沉默起來,誰也不敢貿然開口,甚至於都有些不敢大口喘氣的意思;。唯恐一個不好觸怒了誰。雖然陶君蘭和李鄴都是好脾性的,可畢竟規矩在那擺着呢。丁嬤嬤和青姑姑,都不是縱容丫頭的人。
這樣的氣氛甚至於維持到了晚飯之後——說實話,其實這樣的相處模式兩人都覺得十分不自在,可偏偏兩個人誰也沒有主動開口先打破沉默。
一直到了洗漱完畢躺在牀上之後,李鄴緊緊的挨着陶君蘭後,才輕聲的問了一句:“是不是生氣了?”說實話,問這句話的時候,他心裡是十分慌亂的。甚至於他忍不住的搶在陶君蘭開口之前又補了一句:“若你真不喜歡,那這事兒作罷也沒什麼不好的——”
陶君蘭無聲的笑了笑,爲李鄴這句話而覺得有些淡淡的溫馨。隨後她才輕輕搖頭答道:“倒不是生氣,只是心裡多少有點兒憋屈和不舒服罷了。我又不是什麼大度的人,哪裡捨得將你推給別的女人?”這話倒是大實話,是再真心不過的話。
她不是因爲古玉芝而生氣,而是覺得她自己憋屈。按說,納妾什麼的不該她管的,她完全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完全不必這麼不情不願還要裝出一副樂意的樣子去給人看。可她能不開口表態嗎?李鄴那意思,分明就是讓她表態,按照她的意思來。
這樣的情況下,她的確是堅信她若是稍有不樂意的態度,李鄴就絕不會留下古玉芝。可關鍵是,她能將不樂意表現出來嗎?
顯是不能的。她若表現出來,衆目睽睽之下,她就是善妒不容人。到時候劉氏就有一大堆的藉口來壓制她。到時候,太后也會容不得她。甚至到時候,李鄴勢必也有麻煩。
陶芯蘭的提醒還歷歷在耳,她如何能表現出一點不情願?非但不能不情願,還得欣然贊同。
陶君蘭自己都覺得自己虛僞。可又有什麼辦法?在這件事情上,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李鄴的態度——李鄴沒有立刻回絕,而是看了看她,那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了。
李鄴顯然已經明白了其中的要害,已經對古玉芝的去留有了最正確的答案。只是他在意她的心思,所以纔會特地看了她一眼,將選擇權力交給她。
李鄴能想明白,陶君蘭當然也能想明白。甚至於,這件事情其實她比劉氏還要更早的提出來。只不過那次李鄴想也不想的拒絕了,還和她生了一回悶氣。而這一回李鄴卻是動搖了罷了。
“你若真不痛快,咱們就將人送回宮裡。”李鄴這次的語氣裡沒有半點猶豫,十分篤定。
陶君蘭嘆了一口氣:“哪裡能反悔?若這事兒都還能反悔,那你成了什麼了?我又成了什麼了?到時候,縱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了。”之前沒拒絕,回了沉香院後才突然反悔了,誰也會覺得是她在搗鬼!到時候她哪裡還能說得清楚?
李鄴輕嘆了一聲,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陶君蘭用力的擁進了懷裡。
陶君蘭也在心頭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聽着李鄴“咚咚”的心跳聲,到底算是慢慢的平靜下來了。
不出陶君蘭所料的,第二日劉氏便是將這事兒宣佈了;。並且請了陶君蘭過去商議納妾的具體事宜。
其實納妾哪裡有那麼多的講究?不過是給主母磕頭敬茶罷了。當然,現在還得添上一個陶君蘭。所以說,劉氏這番作爲倒是有點兒鬧得複雜了——陶君蘭嘆了一口氣,倒是覺得劉氏有那麼點兒故意折騰的意思。尤其是看着劉氏時不時悠然而又帶着打量的眼神時,這種感覺就更加的強烈了。
面對劉氏的話,陶君蘭只回了一句話:“但憑王妃做主。妾沒有任何異議。”
劉氏抿了一口銀耳湯,無聲笑了:“你也是王府的側妃,哪裡能真躲懶?好歹古氏進門之後也要叫你一聲姐姐的。再說了,我這身子骨,還得你幫襯。”
陶君蘭垂下頭,恭順溫柔:“妾什麼也不懂,王妃您說怎麼做,妾就怎麼做。”
“要我說,古氏也是千金小姐一樣的姑娘,還是要多少給些體面的。就按照納貴妾的禮儀來走如何?”劉氏緊緊看住了陶君蘭,似乎想要看看陶君蘭到底是怎麼一個反應。
陶君蘭自是沒有異議:“王妃既然這樣說,那妾自是沒有任何異議。”
“這也是顧慮太后那邊的臉面——”劉氏目光絲毫不移,繼續言道,語重心長:“你也別往心裡去,更不必覺得委屈。只是禮儀是貴妾,但是身份依舊只是妾罷了。”
陶君蘭愕然的擡頭,看着劉氏一臉的詫然:“妾爲何要覺得委屈?”
這句話,倒是讓滿心等着看好戲的劉氏給噎住了。再仔細的看了一遍,見陶君蘭面上果真沒有半點委屈和不痛快的意思,劉氏更是悻悻了。當下也沒了再說下去的興致,一擺手:“好了,既然你也覺得妥當,就這麼着罷。我也累了,就不多留你了。”末了又問了一句:“對了,昨兒在莊親王府你沒受什麼委屈吧?”
這句話,劉氏問得十分坦然。
陶君蘭的回答,同樣也十分坦然和誠懇:“怎麼會受委屈?誰又會和我過不去呢?”
隨後,陶君蘭便是在劉氏愣愣的神情中起身施施然的告辭了。等到走出主院的時候,卻是無聲翹起脣角冷笑了一下——她算是看出來了,劉氏做這些事情,純粹就是爲了給她添堵罷了。典型的吃力不討好,損人不利己!
不管是去莊親王府上送賀禮,還是納古玉芝的事情,劉氏都是故意爲之。
她有點兒不明白劉氏怎麼就要如此針對自己。按說,她和劉氏應該沒什麼深仇大恨吧?
陶君蘭想了一陣子,倒是覺得越想越糊塗了。不過,她倒是真的如同她回答的那樣,並不覺得委屈和有什麼難受的。不管是貴妾之禮,還是一般納妾之禮,有什麼不同的?對她來說,根本沒什麼不同!不管怎麼樣,古玉芝都是一個妾侍。而她,始終是李鄴的側妃!只屈居在劉氏一人之下!
她的身份在那兒,再加上以後還有孩子傍身,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在李鄴那兒失寵了,她一樣能過得體體面面的,不會有半點委屈!要知道,側妃雖然有個側字,卻是有正兒八經的品級的,也是有俸祿的!換言之,她只要一日是側妃,一日她就不需要擔心自己受什麼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