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蘭這些話,無異於是在劉氏的傷口上灑鹽。雖說她心裡也覺得自己不該和一個都快死的人過不去,只是若不如此,她心裡的憤怒又該如何宣泄?
總不能因爲劉氏自己作死,自己心裡不滿意,就要拉着她乃至整個端親王府陪葬吧?一想到這個,她是真覺得讓劉氏安安靜靜的死去簡直是讓劉氏享福了。
對於劉氏這種人,簡直就不能有半點的仁慈之心。因爲她只會一次次的害你,將你推入更深更巨大的深淵去!
陶君蘭覺得自己根本不能明白劉氏的想法。
劉氏此時已經全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維裡,面上的表情顯得猙獰而扭曲。只是卻是不知劉氏心裡在想什麼。
陶君蘭卻是能猜到七八分,冷笑一聲:“你也不必再想了,事已至此,你縱是後悔憤怒,卻也無法親自報仇了。真是可惜,你心心念唸的仇不但沒報了,反倒是替你的仇人又賺了一些好處和機會。”
劉氏終於是忍不住的嘶吼出聲:“不許再說了!”
陶君蘭呼出一口氣,覺得自己的情緒平靜了些許,便是冷冷一笑:“方子太醫開了,效果也不知有沒有。你愛喝不喝。要我說,你既是一心求死,倒不如干脆死得痛快些好了,也不必再浪費那些好藥!”
這話刻薄又尖酸,根本就不該是一個有教養的人能說出口的。可是陶君蘭卻是根本控制不住——她心裡的那些洶涌情緒和熊熊怒火,如今只能通過這話方式發泄。劉氏是罪魁禍首,不衝着她去,難道衝着那些什麼都沒做的無辜之人去?
換句話說,劉氏根本就是自作自受,罪有應得。
陶君蘭吐出這麼一番話之後,便是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她是真懷疑,若是她再待下去,會忍不住親手將劉氏掐死——這樣的禍害留着做什麼?不過是浪費糧食!
出了屋子,陶君蘭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平復了下來。掃了一眼當值丫頭愁眉苦臉的樣子,她便是忍不住皺了眉頭,訓斥道:“如今還沒怎麼着呢,就這般垂頭喪氣作甚?一個個都打起精神來,誰說咱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不是她沒事兒找事,只是看着丫頭們這般摸樣,她心裡也焦躁得很——事實上她也怕,她也覺得煩躁。可是她又哪裡能表現出一星半點來?
上一回只是她自己關在沉香院也就罷了,身邊只有一個紅螺,也不怕人看笑話。更不怕影響了水。可是現在呢?她若是也消沉下去,露出自己的害怕來,只怕當即這府裡就要亂了套。
“王爺出府沒有?”陶君蘭用力揉了揉眉心,在石凳子上坐下側頭問碧蕉。
碧蕉倒是還算鎮定,並沒有太明顯的擔憂和恐懼:“已是帶着慎兒公子出府去了。還給側妃留了一封信。”
陶君蘭聞言倒是鬆了一口氣;
。隨後道:“出府了就好。”至於信——這會子她也不急着看:“待到今兒回了沉香院再說罷。”
雖說是要隔離,可是她和姜玉蓮顯然都是不能在劉氏這裡的。一則是容不下,二則也是爲了不互相影響了情緒。
姜玉蓮那副樣子,是真不適合與大家呆在一處的。
所以,陶君蘭已經吩咐下去,叫沉香院和秋宜院的人都暫時挪出去,只留下幾個身體強健的人也就行了。而且,貼身伺候的也只能是跟着她和姜玉蓮進了正院的丫頭。
當然,暫時她還回不去沉香院——畢竟還得等沉香院那邊都安置妥當再說。而且,還要將這一路上的人都遣散開纔好。不然,萬一不小心碰上了,豈不是多餘的事兒,多連累人了?
其實她現在還憂心一件事兒:那就劉氏真去了之後,這喪事怎麼辦?按說劉氏貴爲親王妃,肯定是要大辦的。至少也得符合身份纔是。別的不說,停靈七日,水陸大會,再有下葬這些,都是必須講究的。
可是現在只怕端親王府還得關門閉戶一段日子,喪事兒根本就不好辦。
甚至於這個停靈就不可能了——按照朝廷定下來的規矩,但凡是感染瘟疫死去的人,屍身必須燒燬,決不能直接下葬。這是爲了防止傳染上更多的人。
所以,劉氏若真一旦去了,這屍身留還是燒,就是個難題。
她這也是一時半會的沒想起自己來:事實上,她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去了,一樣也是留不下屍身的。
也虧得是沒想起來,否則的話,她心裡還真是不是滋味,少不得更是要難受一陣了。
上一回她在沉香院隔離,外頭一切事宜好歹還有姜玉蓮支應。這一次卻是連姜玉蓮都只能隔離,府裡就剩下了兩個姨娘。若是靜靈陶君蘭還能放心,可是如今府裡這兩個,她卻是都不放心。
所以,她只得將管家權力繼續自己捏着。自然這每天如何處理事情便是讓人頭疼了。畢竟,她也不好和外界接觸太多了不是?
碧蕉倒是個沉穩的,見陶君蘭沉吟不言了,便是站在旁邊耐心的等着。和素日並無什麼不同。
陶君蘭看在眼裡,倒是忍不住笑了笑:“碧蕉,你怕不怕?”
“怕。”碧蕉的回答爽脆迅速。只是看她那樣子,倒是完全像是個不怕的。
陶君蘭“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雖說帶了幾分澀意,卻到底還是笑了不是:“你這樣,哪裡像是個怕的?倒是比我都要淡然鎮定了。”
碧蕉低下頭去,抿脣淺淡一笑,聲音總算是聽出了幾分情緒來:“怕也無用啊。倒不如做好該做的事兒,不去胡思亂想纔好。否則真到了要死的時候,回想這最後的一段日子,倒是全都在害怕裡糊里糊塗就過去了。豈不是可惜?”
陶君蘭卻是完全被碧蕉這段話給鎮住了。她真沒想到碧蕉有這份見地和豁達。相比她的強忍和裝腔作勢,碧蕉卻是完全是豁達了。這一點,她是自愧不如;而且,碧蕉這段話,給她帶來的震動也是非同小可。是啊,比起裝模作樣的。倒不如這幾日好好過,這樣真到了最後一刻,纔會無愧於心,纔不會覺得後悔不是麼?
陶君蘭燦然一笑,誇讚了碧蕉一句;“好,不愧有我沉香院大丫頭的氣勢。”
說着便是起身來,道:“吩咐下去,讓紅螺每日替我傳話處理府中的一切事宜。叫那些婆子們有事兒都找紅螺回話。”
反正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她也不必考慮什麼閒話了。
碧蕉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倒是真笑起來;“側妃也別累了自己,好好保養纔是正經的。這京城那麼多大夫,研究出方子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只要咱們等到了那時候,自然也就不怕了。”
陶君蘭看了一眼碧蕉,含笑應了一聲;“你說得對。”她心裡十分明白,這是碧蕉看出了她心中的軟弱,故意安慰她罷了。
不過,碧蕉這番話也說得沒錯就是了。京城能人輩出,又有太醫院傾全院之力研究瘟疫的方子。不過是遲早的事罷了。就是歷史上那麼多回瘟疫,哪一回最後不是都剋制住了瘟疫?
所以說,只要等得到那個時候,的確是一切都能迎刃而解的。且不管等得到等不到,反正那也算是有希望不是?至少,她不該那般絕望的。
“姜側妃真該聽聽你這番話。”陶君蘭笑着嘆了一口氣:“她倒是不如你。”
碧蕉被誇得紅了臉,“我哪裡敢和姜側妃比。”
陶君蘭也沒再說,不過心裡卻是道:姜玉蓮又如何比得上碧蕉?怕是連碧蕉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至少在這個時候,姜玉蓮就只會幫倒忙給她添堵,可碧蕉卻是她的左右手。
傍晚時分,趁着晚霞的時候,陶君蘭和姜玉蓮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太醫也暫時安置去了前院——太醫如今是走不了了,可也不好呆在後院。雖說麻煩一點,卻也只能去前院。不過陶君蘭特地挑了一處離後院最近的客房,爲的就是方便太醫每日過來看診。
回了沉香院,看着熟悉的佈置,聞着熟悉的薰香,陶君蘭只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幾分。待到熱騰騰的用了一碗粥之後,更是人都精神了不少。
廚房這次熬的也全是清熱去毒的藥膳粥。聽說還燉着藥膳湯,準備做宵夜的。
陶君蘭忍不住開了一句玩笑:“到底是有過一次經驗了,這次倒是不覺得抓瞎了。”藥膳這個也還是上一次太醫給的建議。
紅螺站在門外也是聽見了,雖說心裡還十分難過,卻也是忍不住一笑。心裡更是放心了一些——上一次陶君蘭如何害怕恐懼她都是看在眼裡的,如今重蹈覆轍,她是真怕陶君蘭崩潰了。結果沒想到非但沒有出現上一回的情況,倒是更豁達了一些。
這頭剛用過晚膳,那頭劉氏的丫頭哭着哭過來了:“不好了,王妃不肯吃東西也不肯喝藥!”
陶君蘭正在喝茶,聞言手上一頓。慢慢擱下了茶盞後心裡怒氣“騰”的一下便是躥了上來——劉氏這是真要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