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海走後,夜離看出蘇諾語的情緒頗爲低落,說道:“諾語,今夜的事是一個意外,同你沒有關係。誰也不知道平南王會有此舉,你不必過意不去。”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即便知道夜離言之有理,蘇諾語依舊沒有辦法不去自責,“若非是我主動提及將藥方給張太醫,他也不會受此無妄之災。”
夜離起身,來到她面前,雙手緊緊摟住她的肩膀,低聲道:“諾語,不能這樣想。當務之急,不是將不屬於你的過錯攬在你身上,而是想着要如何讓平南王他們的詭計落空!”
“什麼意思?”蘇諾語悶悶地問。
夜離溫柔地分析:“平南王他們一手策劃了大規模的瘟疫,再輔之以流言,爲的就是讓民衆慌亂,以爲瘟疫是上蒼對皇上的懲戒,藉以讓皇上失去民心。當平南王知曉張祜研製出藥方後,便急於滅口。所以你現在能做的就是讓染及瘟疫的百姓儘快痊癒,這樣也枉張祜被害。”
蘇諾語點點頭:“我知道。只是今夜出了這樣的事,我還是回去吧!你應該也有要緊事要做。”
夜離沉吟片刻,方纔說:“是,我先送你回去。今夜我會派石頭保護你。等到明日我將冰雁派來,貼身保護你!”當夜離知道張祜死時,心中是慶幸的,同時也有些後怕!他不敢去想,那刺客的目標其實是諾語……
回去的路上,夜離已經叮囑過蘇諾語,待在自己屋子裡,直到天亮才能離開屋子。即便他派了石頭保護,但石頭是男子,不便於近身保護。而事關諾語生死,他決不允許有任何失誤!
等到將蘇諾語安置妥當後,夜離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今夜發生了這樣大的事,他是一定要星夜入宮求見皇上!
原本這些日子夙興夜寐的季舒玄在藥方出來後,終於能睡兩個安穩覺。不料還未等睡着,就聽見章華步履匆匆地走進來,在他榻邊低聲說:“皇上,褚哲勳求見。”
“這個時辰?”季舒玄頷首,“讓他進來!”褚哲勳是個懂分寸的人,若非事情十萬火急,他不會選在這個時辰入宮。
待季舒玄起身穿好衣服後,沒過一會兒褚哲勳也來了。
“皇上,臣有要事稟告!”褚哲勳尚顧不上行禮,便脫口而出道。
季舒玄看着他:“你這個時候入宮求見,朕便知道定有要事。”
“是。”褚哲勳頷首道,“平南王派了刺客去瘟疫村,將張太醫殺了!”
褚哲勳說得言簡意賅,卻聽得季舒玄瞠目結舌:“你說什麼?張祜被平南王的人殺了?”
“自從得知了衆位王爺蠢蠢欲動的消息後,臣日夜都派了人守在瘟疫村外,今夜臣的人將那刺客拿住。刺客也是一時不察,說漏嘴了!只可惜,平南王故技重施,那刺客毒發身亡。”褚哲勳說道。
“平南王!”季舒玄猛地起身,“他就這麼急不可耐,竟然派人刺殺了張祜!”
以爲季舒玄是擔心張祜死後,無人醫治瘟疫,褚哲勳說:“皇上,幸好張太醫臨死前將藥方傳給了其他人!否則只怕瘟疫之症又無可奈何。”
“除了張祜外,別的人一切無恙嗎?”季舒玄聽褚哲勳這樣說,突然問道。接着,在褚哲勳還沒反應之際,季舒玄又問,“瘟疫村內有個蘇大夫,可還安好?”
褚哲勳心中一驚,隨即又故作淡定地問:“什麼蘇大夫?除了張太醫外,其他人一切無恙。”
季舒玄原本不打算將蘇諾語的事提前說出來,一時不察說漏嘴,加之褚哲勳也不是外人。季舒玄將張祜的奏摺找出來,遞給褚哲勳:“喏,你自己看吧!其實啊,這瘟疫藥方並不是張祜研製出來的,而是濟世堂一位姓蘇的女子研製出來的。”
褚哲勳看着那奏摺上的內容,內心真實五味摻雜。不知道是該贊張祜的高風亮節,還是該罵他的自作聰明。很顯然,一直想要瞞着的事這下是兜不住了!
見褚哲勳一直沒有說話,季舒玄接着說:“說起來,這真是一位奇女子!甘願隱姓埋名,甘願一生平淡,還真是世所罕見!”
對於褚哲勳來說,季舒玄每一句對蘇諾語的讚美之詞都是在他的心上捅刀!他強壓着心頭的鬱悶,儘量維持面部表情的自然。
“哲勳啊,這樣吧。明日早朝後,你陪着朕微服出宮一趟,咱們去會會那個奇女子!”季舒玄饒有興致地說道。
彷彿是有千斤重,褚哲勳遲緩地點點頭:“是,臣遵旨。”隨即,他看季舒玄還欲再說,連忙問,“皇上,那張太醫後事要如何處理?”
終於,這個問題將季舒玄的注意力又重新轉回來。季舒玄吩咐章華,按朝廷正二品官員的儀制操辦張祜的後事,同時賞金千兩給他父母雙親。
接下去,兩人又討論了平南王及其他衆位王爺反叛一事,並再次商議了應對之策。事涉平南王,那麼阮天浩便是不可避免要談及的人。
對於這個人,季舒玄看着褚哲勳,問:“哲勳,你同阮天浩算得上是自幼的交情,你覺得這件事上,他是否有參與其中?”
褚哲勳眉頭微皺,沉吟許久,方纔說:“皇上,您知道臣同阮天浩之間的心結所在。若是在以往,臣是能全心相信他的。但是現在不然,霜月死後,他轉身便迎娶了曼綺郡主……所以,現在這個阮天浩讓臣有些陌生。故而這個問題臣無法用直覺回答您!”
“你倒是個實誠人!說得也都是實誠話!”季舒玄撫掌笑道,“既如此,你在查平南王的時候,也注意一下這個人!”
“是,臣遵旨。”褚哲勳點頭。
辭別了季舒玄,褚哲勳身心疲憊地往宮外走。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夜這般,讓他感覺到如此的身心俱疲!也從來沒有一次像方纔那般,讓他對季舒玄有那麼複雜的心態!
既然事情已避無所避,面對皇上,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他想的很清楚,當事情真的發展到他控制不了的那一步,他便帶着諾語遠走高飛!
想清楚這一點,褚哲勳腳步不再遲疑,轉了方向,徑直往逍遙谷的方向走去……
按着他想法,是準備派冰雁貼身保護的。一來冰雁身手不錯,對付一般的刺客,是綽綽有餘;二來冰雁久在江湖,應變能力極佳,將她安在諾語身邊,他更放心些。
不想回去後,夜離才發現,冰雁被夜塵派出去執行任務,壓根就不在谷裡。看着夜離面犯難色,清然不假思索地站出來:“夜離,保護諾語這事兒就交給我吧!”
“你?”夜離和夜塵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她。
迎上兩人詫異的目光,清然淡然地點頭:“有什麼奇怪的嗎?比起冰雁,我本就同諾語私交好,也會比她更加上心。何況,若是論及身手,我也絕不在冰雁之下!將她交給我,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面對清然的質問,夜離指了指夜塵:“並非是我不放心,而是他,你不問問他的意見嗎?”若是清然願意出馬,當然比交給冰雁更讓他放心。只是,清然身份非比尋常,若是夜塵不放人,他是不能勉強的。
夜塵雙手一攤,反問:“這裡還有我置喙的餘地嗎?”夜塵心知肚明,在這種情形下,他若是不同意,便太沒大局觀。何況以清然同蘇諾語的私交,只怕他也是無法阻止。
“乖!”清然轉身,以極其嬌柔的聲音誇讚道,絲毫不顧忌有夜離在身邊。
即便同意,夜塵依舊有諸多不放心:“清然,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是你獨自在外,還要肩負保護蘇諾語的重任,還是要處處小心纔好。記住,任何時候,都儘可能智取,不要強攻!我會再派兩個人,在那瘟疫村外圍,接應你,以防萬一!”
“謝謝你,夜塵!”清然認真地看着夜塵,鄭重地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安無事!”
有了清然的仗義相助,夜離算是稍稍放心,沒有耽擱,兩個人即刻出谷。夜塵還有其他事要處理,自然是留守逍遙谷。
翌日清晨,天剛矇矇亮,清然去了瘟疫村,夜離處理完手上的事務,便進宮“赴約”了。
而此時的瘟疫村,已經炸開了鍋!不知是誰,清晨便去敲了張祜的門。這若是在往常,他會迅速起身開門,今日卻一點動靜也沒有。病人有些不放心,便貿然推門而入。結果一進去,才發現,張祜的身體都已經硬了!
轉瞬間,整個瘟疫村的人都知道了這個事。張祜很顯然是被人刺殺,這樣的認知令百姓們惶恐不已。當然,更令百姓們擔心的一點在於,張太醫死了,他們的瘟疫要怎麼辦?
蘇諾語心中有事,本也是一夜沒怎麼休息,這會兒聽見外面人聲鼎沸,也顧不得夜離昨夜的叮囑,換好衣衫,便推門出去。爲避嫌疑,她也同其他人一樣,對張祜的死表現出極大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