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夜塵挑眉看向一旁垂頭喪氣的石海,問:“你既如此急切地趕回來,想必是夜離對冰雁的懲戒有了結果。夜離怎麼說?”
石海垂着頭,將方纔同冰雁說得話又一字不落地重複一遍給夜塵聽。
夜塵聽後若有所思地看着石海,忽而邪邪地一笑,道:“我認識夜離這麼多年,倒是沒瞧出來他會這般仁慈。以我對他的瞭解,以他對蘇諾語的那種不要命的維護來看,這一次是怎麼了,竟然能對冰雁如此手下留情?改明兒我去問問他,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有所轉變的!”
石海看着夜塵那旁觀看戲的態度,聽他說着這無關痛癢的話,心底的火便壓抑不住,他猛地站起身來,怒視夜塵,道:“夜塵公子,冰雁到底是不是你的人?出了這樣的事,你非但沒想着要在公子面前爲她分辯幾句,如今竟還覺得公子罰的太輕!想來冰雁這些年爲您賣命,全都是白費了!”
“喲!這就着急了?”夜塵靠向椅背,一臉悠閒地嘖嘖道,“我算是看出來了,整個默賢閣,你算是最維護冰雁的人!”
“您……您這話是何意?”石海不安地看向他。一般而言,夜塵公子露出這樣老狐狸般的笑容時,通常表示他在算計某人!而此時此刻,整個院子裡,就他和夜塵公子兩人,那豈不是證明夜塵正在算計的人是他!
夜塵衝他招招手,溫和地說:“你不要太緊張!唉,果真是在夜離身邊待久了,怎得這般嚴肅呢?放鬆些,放鬆些!”
石海看了眼那幾個椅子,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距離夜塵最遠的一個坐下,滿心戒備地看着他。
夜塵被他那副防備的樣子逗樂:“冰雁只是我的心腹,又不是我的女人,若是沒人在乎她,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可現在不是還有個你嘛!難不成你會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你家公子逐出默賢閣?我纔不相信!”
石海臉上閃過被人拆穿的惱怒,別過頭去,不看他那得意的樣子。
夜塵微微傾身,看着石海,瞭然地開口:“說罷,都爲冰雁做了什麼?你可別說什麼這是你家公子的主意,我認識夜離的時間比你久,我對他了如指掌!若是旁的事,他或許不會太過較真。但這次的事涉及到他的死穴,他是絕對不會這樣輕縱的!故而,你若是不據理力爭,只怕不是這樣的結局!”
面對夜塵的料事如神,石海無言以對。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起身,衝着他拱手躬身。
夜塵一哂,道:“既然被我說準,你還不從實招來!真要等我去問夜離嗎?”
“她杖責六十,我八十。”石海言簡意賅,並不多言其他。在他心中,不過是做了一件維護自己心儀女子的事,算不得什麼光榮事蹟,也就沒有必要說出來邀功。
夜塵搖搖頭,再度嘖嘖地看着他:“我就知道,夜離那性子,哪會如此輕縱此事!果真是付出了巨大代價。你竟比冰雁還多二十,看來夜離果真不是個徇私的人!不錯,公正嚴明!”
說到最後,他竟誇讚起夜離的責罰來。石海的臉上滿臉無奈。敢情不是他被杖責,真是坐着說話不腰疼!
“對了,既然這懲處都有了定論,不妨今日便執行了,也好叫冰雁知道你爲她做了什麼,好叫她對你銘感於心啊!”夜塵半是玩笑地建議道。
石海一聽,斷然拒絕:“公子說現如今以保護蘇小姐爲重,懲罰的事等到他回來再說。另外,夜塵公子,身爲堂堂君子,可不能做這長舌婦嚼舌根的事!”
“我這哪是嚼舌根?你心儀冰雁,爲她做了這麼多,豈能不告知她?說不定她一感動,便答應你了!”夜塵笑着說。
石海憤然起身,義正言辭道:“我石海豈能做這般不光明磊落的事?我承認我愛她,可從未想過要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再者說,這事若是告訴了冰雁,只會增加她的負擔,以後只怕見面都會覺得尷尬!”
夜塵一邊聽一邊頷首,石海以爲他也贊同自己的話,剛想要接着說,便聽夜塵輕嗤一聲,不以爲然地說:“對自己喜歡的女人,就是要想盡一切法子得到!都如你這般君子風範,你便等着孤獨老死,然後冰雁帶着她的兒孫滿堂前來你的墳墓上爲你掃墓吧!”
石海一聽,脖子一梗,張嘴就欲辯駁。
“你別說話!”夜塵起身,指着他的臉,恨鐵不成鋼地說,“真不愧是夜離帶出來的人!怎得在這方面和他一樣地執拗、一樣地迂腐!”
“公子到最後還不是得到蘇小姐了!”石海小聲辯駁道。
夜塵大手一揮,朗聲道:“你以爲人人都有夜離那小子的運氣?他是命好,正好趕上霜月死於大火,又碰上了從未遇到過的借身還魂的事!最後,又恰逢霜月從前有眼無珠,看上我那個禽獸不如的弟弟!否則,你以爲憑他那種默默無言的愛,真的能得到蘇諾語?”
石海撇撇嘴,想要爲夜離分辯幾句,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口。
夜塵走到他身邊,重重地拍一下他的肩膀,說:“石頭,我知道夜離身上有許多優點,也值得你學習效仿!可問題是,不是哪一點都值得!在這感情的問題上,你還是該多像我學習學習的!”
石海剛想反駁,便看見夜塵身後的門簾微動,他一時玩心大起,做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問:“夜塵公子,您言之有理,可是我該向您學習什麼?”
夜塵見他這榆木腦袋終於開竅,心中頗感安慰,說:“你知道爲何你和夜離在感情的路上都如此艱難麼?歸根結底是因爲你們的經驗太少!你看我,雖說從前都是逢場作戲,但勝在經驗豐富啊……”
話未說完,夜塵便感覺到脖子後面涼颼颼的,似有陰風吹過,他連忙回身,目光觸及冷着一張臉,眼底寫滿殺氣的清然。顧不上石海在旁邊憋笑,瑟縮了一下,滿臉堆笑,討好道:“清然,你別生氣,我這不是在啓發石頭嘛!”隨即,他猛地回身,狠狠瞪一眼幸災樂禍的石海,指了指門的風向,咬牙切齒道:“滾蛋!”
石海一掃心底的陰鬱,笑着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夜塵公子,我受教了!”
看着石海消失在眼前,夜塵方纔乖乖地來到清然身邊,長臂一伸,攬過她的肩膀,道:“別生氣,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看着石海和冰雁的事,覺得鬧心,纔想着要指點一下。要知道,我對你,那可是日月可鑑!”
“是啊,誰能像你一般呢!你可是感情經驗無比豐富的默賢閣公子呢!若不是不幸之下遇到我,只怕現在還在萬花叢中過呢!”清然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夜塵一聽這話,哭喪着臉,看着清然,求饒道:“好媳婦,我真不是那個意思。遇上你,是我阮天策這一生最幸運的事!這必是我爹孃以及我家先祖累了幾世的德行,這一世纔會讓我遇見你!”同時,夜塵在心底將石海狠狠地罵一通。
清然拂去他的手臂,冷哼道:“別說這口不對心的話!你堂堂夜塵公子,豈能如此在一小女子面前說這折損顏面的話呢?這若是傳出江湖,豈非叫人笑話?”
“我這可不是折損顏面,我向我自己的媳婦兒認錯,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誰敢笑話我?”夜塵心中叫苦不迭。
清然依舊陰沉着臉,看着夜塵這有口難辯的樣子,心底暗自好笑。其實她同夜塵認識這麼久,又怎會不瞭解他的爲人?她也知道他說那些話,無非是想刺激一下木訥的石海。可機會難得,若是這般輕縱了他,豈不是無趣?
思及此,清然狠狠地瞪一眼夜塵,道:“少在我面前嬉皮笑臉!我可不吃你這套!”
夜塵撇撇嘴,再次在心底狠狠罵一頓石海,這小子,最好別落在他手上,否則定要叫他知道,什麼叫“悔不知當初”!
只是鬧歸鬧,夜塵在面對清然的時候,自有一套法子。或者說,如夜塵這般經驗豐富的人,自有法子討好女子,尤其是他心愛的女子。
這一整個上午,夜塵在清然面前,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捶肩揉腿,又是耍寶撒嬌,可謂是將他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個遍!哪裡還管什麼男子漢的氣概,什麼男兒的尊嚴,這些在清然的嫣然一笑面前,通通不重要!
好容易,清然鬆了口,卻依舊是面無表情:“夜塵,看在你今日的表現尚可,我便暫且放過你!若是下次再敢大放厥詞,我便像諾語一般,離開這裡,叫你永遠也找不到!”
“是是是,我明白,我知道!”夜塵嬉皮笑臉地說,“既然你不生我氣,趁着陽光晴好,不如我們去抓緊時間吧!”語畢,還衝她曖昧地眨眨眼。
清然橫一眼他,這種事,不是該選在月黑風高的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