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宮內,楊妃帶着婢女前來串門子,見貴妃在爲此事而着急上火,心中暗自高興。
“貴妃姐姐,別來無恙。”楊妃坐在她身旁,笑語輕言。
貴妃橫她一眼,道:“楊妃妹妹還真是心寬,本宮這一整日都在爲此事犯愁,你卻還笑得出來!”
“哦?有何事可愁?”楊妃笑得一臉的純良無害。
貴妃愁緒滿滿地說:“妹妹是跟本宮在這兒裝糊塗嗎?關於這個蘇諾語,雖說皇上再三強調,她絕非先皇后。可她名字同先皇后一模一樣,還有身邊的那個丫鬟分明是先皇后的侍婢!雖說本宮不明白爲何她能有如此大的轉變,可明眼人心裡都知道,蘇諾語十有**就是先皇后!何況,皇上現在對她可謂是百般錘鍊、千般呵護!本宮看,不日這宮裡就該變天了!”
“姐姐此言差矣!”楊妃搖搖頭,“這件事上,咱們怎麼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麼想。只要皇上說她不是先皇后,那麼即便她是,也不是!”
“你真以爲此事能這樣簡單?”貴妃見她輕描淡寫,問道。
楊妃點頭:“自然簡單,是姐姐擔憂過重,將此事想的太複雜。姐姐只需記住,先皇后已然薨逝,這是皇上當日昭告了天下的,君無戲言!”
“即便如此,可皇上對她的喜歡與志在必得可假不了!”貴妃仍舊憂慮重重,“你別忘了,還有之前欽天監關於天府星的預測。宮外東南方向大有作爲的女子,說得可不就是這個蘇諾語嗎?”
楊妃微笑:“不錯,可正因爲皇上心儀蘇諾語,我反倒覺得她不會是皇后。”
貴妃詫異:“此話怎講?”這楊妃素來善籌謀,在此事上她或許另有想法也未可知。
楊妃面上一副胸有成竹,緩緩道來:“姐姐,您仔細想想,按說皇上早有立她爲後的心思,爲何直到今日還遲遲未見動靜呢?當日我便曾告訴過姐姐,蘇諾語似乎對皇上無意,否則怎會幾次三番地違拗皇上的心意?我雖未同她打交道,不過自她再度進宮後發生的種種來看,她像是個有主意的人!”
“你繼續說。”貴妃來了興致。
“當日皇上是如何對先皇后的,想必不用我說,您也知道。若是蘇諾語真是先皇后,心中對皇上哪能沒有怨言?皇上是什麼身份?對女人予取予求早已是慣了,蘇諾語若是一直這般,遲早會即將皇上的耐心耗盡。故而,依我之見,蘇諾語十有**是做不了皇后的!”楊妃信心滿滿地說。
貴妃這才緩緩點頭:“妹妹果真見事清楚!聽你如此說來,本宮覺得有幾分道理。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個事可容不得半分差池!”
“所以這還需要姐姐與我共同努力!有些話姐姐與我不方便出面,但總是要找人在皇上那仗義執言的!”說罷她在貴妃耳邊一陣嘀咕。
貴妃聽後先是一笑,隨即警惕地看她一眼:“你如此盡心盡力,所圖爲何?”
“姐姐這是不相信我?”楊妃略微委屈地看着她,“妹妹當日便說過,對後位絕不敢有半分覬覦之心。之所以盡心盡力地助姐姐一臂之力,只是因爲不甘心叫一個宮外來的小丫頭一躍成爲皇后,我日後見了她還得三跪九叩!何況,姐姐曾答應我,若是事成,不忘多多提攜的。姐姐可是忘了?”
貴妃審視她的雙眼,眼底的確一片真摯,她面上方纔笑開:“不曾相忘!妹妹若是能助本宮成事,那麼本宮必定在皇上面前力保妹妹爲貴妃!”
“如此,便一言爲定!”楊妃笑得謙虛而滿足。
於是,在楊妃離開後,貴妃便着人找來了魏嬪,同魏嬪一番叮囑後,貴妃方纔差人將魏嬪好生送出去。
眼見即將出月華宮的宮門,魏嬪拉住彩紋的手,悄聲問:“彩紋,貴妃娘娘讓我去同皇上說此事,不會激怒皇上吧?貴妃娘娘究竟是怎麼想的?”
“魏嬪小主,您可知道在這宮裡我們娘娘最看重的人便是您!何況這事若是您辦成了,不僅皇上那兒對您另眼相待,我家娘娘以後也會更加倚重您!”彩紋安慰道,“魏嬪小主,這樣的機會您若是錯過,便是您的損失。您不知道,自從禁足後,齊嬪小主可幾次三番地遣人來我們娘娘這兒求情,願意爲娘娘效犬馬之勞呢!”
魏嬪聽後,面上一凜,這些年來,她同齊嬪都一心依附着貴妃,明面上兩人姐妹相稱,實則暗地裡一直互相較着勁呢!齊嬪比她能言善辯些,因此往日裡也更得貴妃看重。好容易這次貴妃將機會給了她,可萬萬不能錯過!
思及此,魏嬪笑着說:“還請轉告娘娘,就說我一定盡力而爲,絕不讓她失望。”
“是,奴婢一定將小主的忠心轉告娘娘。小主慢去!”彩紋屈膝行禮。
送走魏嬪,彩紋將這事說與貴妃聽:“娘娘,奴婢覺得魏嬪小主雖說忠心可嘉,可遠沒有齊嬪小主伶俐。”
“你看人看事倒是眼睛毒得很!”貴妃輕笑出聲,“魏嬪雖說平日裡木訥些,但比齊嬪少了些花花腸子,用得倒也更放心。”
“娘娘,若是這事兒辦好了,豈非叫皇上對她另眼相看?”彩紋問。
貴妃伸出纖纖玉手,一面對着柔和的光線看那新染的指甲,一面說:“以皇上對那蘇諾語的態度來看,事情辦好的可能性不大。”
“那娘娘您還……”彩紋頗爲不解地看着她。若是明知會失敗,爲何還要去做?
“你是想問本宮爲何要讓魏嬪去激怒皇上?”貴妃隨口問,見彩紋點頭,她漫不經心地開口,“本宮之所以這樣,也是想讓皇上心中有數,關於那蘇諾語,多得是眼睛在盯着她呢!後宮同前朝總有着千絲萬縷的牽連,皇上即便不顧及後宮,可不能不顧及前朝!那麼在面對蘇諾語的時候,便多少會有所顧忌。”
彩紋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對貴妃更是崇拜:“娘娘果真是心細如髮,令人佩服!”
“你以爲這陰損的招兒是本宮想出來的?”貴妃搖搖頭,“這全是楊妃的主意!她還特意囑咐了本宮,叫本宮切莫出頭。本宮又不是魏嬪,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兒豈會親自出馬?”
翌日,魏嬪果真在嘉德殿外求見皇上,說是有要事稟告。
季舒玄聽說是魏嬪求見,便應允了。在他印象中,魏嬪是個不多言不多語亦不多事的女子,平日裡說話輕聲細語,倒是同後宮中許多張揚跋扈的女子不同。唯一有所欠缺的,便是太過天真,凡事想得太少,沒什麼主見。因此寵了一段時間後,便也就膩了。
魏嬪進殿後,如常行禮問安,接着便按着貴妃的吩咐說:“皇上,臣妾今日來,是有一事不明,想請皇上指點迷津。”
“哦?說來朕聽聽。”季舒玄饒有興致的問。魏嬪甚少會主動思慮個什麼事情,今日倒是難得。
魏嬪跪在地上,在心底給自己鼓勁加油後,隨即擡頭看着季舒玄,問:“皇上,您向來是推崇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爲何在蘇太醫身上,卻因人而異呢?”
季舒玄原本還對她的提問有些興趣,沒想到她開口便將矛頭指向蘇諾語。他審視她半晌,看得出她的緊張,便問:“這個問題是誰讓你來問的?”
“沒……沒有人。是臣妾自己百思不得其解。”面對季舒玄的目光,魏嬪心生膽怯。然而想起昨日貴妃的再三叮囑,她終究還是鼓足勇氣。
季舒玄見她如此說,笑意退卻,反問:“你方纔所說,是在指責朕對蘇太醫的事情上徇私枉法?那你說說,蘇太醫到底犯了何罪?”
“臣妾不敢。”魏嬪連忙搖頭,“臣妾只是覺得,避尊者諱是歷朝歷代的規矩。而蘇太醫的閨名同先皇后同字,卻不改名避諱,這說明蘇太醫對先皇后有大不敬之罪!”
季舒玄沒想到在他爲諾語澄清身份後,竟還有人抓着名字的事不放!看來他得在這個問題上好好想想應對之策,以堵悠悠之口!
魏嬪見季舒玄沉吟着,沒有迴應,實誠地追問:“皇上,您說蘇太醫是不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你說呢?”季舒玄反問。
魏嬪略想了想,點頭道:“臣妾以爲蘇太醫的確是冒犯了先皇后,該嚴懲不貸!”
季舒玄看着她言之鑿鑿的樣子,不由地動怒:“朕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跪安吧!”
“可是……”魏嬪還想再說。
“朕的話你聽不懂嗎?”季舒玄喝道,“滾出去!”
魏嬪被他高聲一喝,嚇得一哆嗦,連忙跪安退了出去。
章華見魏嬪慌不擇路地離開,知道必定是惹怒了皇上,連忙進了大殿,勸道:“皇上,魏嬪小主同您說了什麼?魏嬪小主那性子,您最是清楚,向來都是執着不懂變通的。若是說了什麼話,您也別往心裡去,別同她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