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石海說話之前,心雲就早已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本以爲蜿蜒的小路無窮無盡,本以爲最美的景緻在沿途,然當她們駐足而立時,心雲赫然發現,原來最美的景緻在其中!什麼叫“別有洞天”!什麼叫“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心雲也算是長了見識!
聽見心雲驚訝的倒吸一聲,蘇諾語回過頭去,小聲給她解釋着。雖然她知道路的盡頭一定是另有玄機,但是當這一切呈現在她眼前時,她是深深被這裡的景色所吸引。
伴着石頭的聲音,夜離回首望去,遠遠地便看見石頭身邊的那抹倩影,目光再也移不開……
冰雁詫異地看着夜離,那樣下意識地回頭,那樣專注的目光,從未見過的夜離公子。他向來是雲淡風輕的,能令他這樣專注,那個女子到底是誰?
石頭迎上公子的目光,不經意地看一眼身後的蘇諾語,瞬間有些替公子感到悲哀!自家主子這般世無其二,偏生人家姑娘毫無感覺,也真是可悲……
彼時,蘇諾語正轉頭與心雲說話,絲毫沒有察覺有那樣灼熱的目光射過來。待得走近,蘇諾語禮貌地衝着夜離點頭致意。而夜離,也早已斂去目光中的灼熱,一切都似乎如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他保持着良好的風度,微微頷首,聲音如春風一般,說道:“蘇小姐。”
“公子太過客氣,我是來給您做侍婢的,實在當不起您口中的小姐啊!”蘇諾語謙虛地說道。對於自己的身份,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夜離點點頭,從善如流:“好,那我便叫你諾語。”頓一頓,他說,“你也是,叫我夜離就是,一口一個公子,聽來太過見外。”
他輕輕的那一聲“諾語”,令蘇諾語渾身一個激靈,沒有料到他會如此。然而,怔忪只是一瞬間,她從容應答:“主僕有別,我還是稱呼您爲公子好。”
夜離微微一笑,也不強求,只要她在身邊,又何必在乎這些不值一提的小節?他點點頭,說:“你喜歡就好。”
這樣的語帶雙關,蘇諾語裝作沒有聽懂,只是一笑而過。而一旁的冰雁則是恨不能自己笨一點、蠢一點,這樣也就可以不用聽懂。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夜離,這樣的鐵骨柔情,她還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見過!那樣溫柔的“諾語”,能化了一池春水!
冰雁帶着濃濃的嫉妒不滿地看着蘇諾語,忍不住在心底批判道:如此平凡普通的女子,哪裡配得上的公子!目測之下,除了身段尚可,那張臉真是叫人不忍直視!憑這長相,也想在夜離公子身邊做侍婢?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夜離公子。”冰雁柔聲喚道,“您的房間缺一個侍婢嗎?不如我來吧!現在公子不在,我在府邸一時間也沒什麼事。我去伺候您的生活起居,如何?”說話間,冰雁含情脈脈地看着夜離。
只可惜,面對除了蘇諾語外的任何人,夜離都是終極免疫!面對冰雁的請求,他斷然拒絕:“這不行。夜塵不在,許多事需要你去處理。”
“夜離公子,公子交給我的事我已然處理妥當。”冰雁向來是愈挫愈勇,執着地看着夜離。
夜離依舊拒絕:“冰雁,你是夜塵的助手,侍婢的工作交予你做,未免太過屈才。”
“沒有,沒有。”冰雁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能爲您做點事,也是我的榮幸。夜離公子,我們認識多年,許多事情也有默契些,免得外人初來,不知道您的規矩,惹您生氣。”說罷,她示威地看一眼蘇諾語,尤其在“默契”“外人”上強調,旨在讓她識趣地知難而退。
夜離聽出她的意思,目光掃向蘇諾語,生怕她誤會。好容易有個機會讓她重新認識他,再要是誤會,只怕這一生兩人間再不會有牽連。令夜離鬱郁的是,蘇諾語毫不介懷,眼神中透着看戲的睿智,倒是身邊那個叫心雲的小丫頭,一臉不高興。
夜離忍住想要撫額的衝動,沉吟片刻,當目光再度觸及蘇諾語的雙眸,他猛地有了主意:“冰雁,是這樣的,前幾日我受了些內傷,一直沒有調理好。而諾語恰好懂一些醫術,所以,說是做侍婢,其實也是爲了照顧我的身體。”說罷他看向蘇諾語,紳士般地問,“諾語,是不是?”
一直置身度外的蘇諾語沒想到戰火這麼迅速地就波及到自己身上,再看看夜離眼中的求救信號與那位冰雁姑娘眼底深深的不甘,她迅速做出抉擇:“是這樣的,公子一早就同我約定,在侍婢的同時,要負責調理他的身體。”不好意思啊,冰雁姑娘,現在是我有求於人,只得得罪你。
其實面對夜離越來越熟稔的那一聲聲“諾語”,蘇諾語還是有些適應不了的。在她看來,兩人之間,似乎沒有熟到那種程度。只是,除了這樣稱呼,她實在是想不到別的。
即便如此,冰雁依舊毫不氣餒,她看着夜離說:“夜離公子,反正我這些日子也沒什麼事,不如讓我幫着蘇姑娘,醫術上,我也是懂一些的。”她眼帶怨念地看向蘇諾語,憑什麼她能直接稱呼“公子”,而她卻要生疏地喚一聲“夜離公子”?而且,就憑她那副平凡的長相,在醫術上能有什麼作爲!
冰雁如此說,夜離實在也是無奈,他瞥一眼一旁幸災樂禍的石頭,重重地咳一聲。石海連忙收斂態度,對冰雁說:“冰雁,我想起個事,夜塵公子臨行前交代的,你還不知道呢!”說着,不由分說地將冰雁拖走。
當着蘇諾語的面,夜離難掩尷尬,嘴拙地說:“諾語,叫你看笑話了。”
“哪裡是什麼笑話。”蘇諾語笑着說,“方纔那姑娘分明是對您愛慕,何況那姑娘長得如此美麗,此乃公子的福氣啊!”
明知道蘇諾語是無心之語,夜離的臉色依舊控制不住地沉下去:“這樣的話請以後莫要再提。於我而言,哪怕是九天玄女落凡塵,也是看不上的。”
“哦!”蘇諾語瞭然地點頭,說,“原來公子早已心有所屬。”
夜離的臉色和緩,目光中微微透着一絲暖意,定定地看着蘇諾語。蘇諾語原也是看着他的,然而在他的對視之下,慌忙移開了目光。
心雲見狀,說:“公子,不知我們小姐住在何處?”
“心雲,不得無禮。”蘇諾語輕斥。她們如今的身份,哪裡有資格挑住處!
心雲噤聲,然而心底卻是不服。在她心中,根深蒂固的觀念就是:小姐貴爲一國之母,住在哪裡都是應該的!因此,她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問有什麼不妥。
夜離本就聰慧,幾次下來,又怎會看不出心雲對自己的敵意。只是,能夠如此維護諾語,他便不會計較她的無禮。他好脾氣地說:“諾語,隨我來吧!”
一路上沉默,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蘇諾語想起方纔他的話,主動問:“公子,方纔聽您對冰雁姑娘說起傷勢,我恰好懂一些醫術,若是公子不嫌棄,不如一會兒我爲公子把下脈,如何?”
“哦?我竟有這等福氣?”夜離有些受寵若驚地看着她。
蘇諾語淡淡地笑:“公子說笑了。”
來到離月居,夜離指了指其中的一處屋子,說:“接下來的日子裡,就委屈二位了。”
“離月居……”蘇諾語輕輕念道,不知爲何,念及這名字,她心中微微一顫。她問:“這裡也是公子的住處吧!”
夜離點頭:“小姐果然心思靈透。不錯,我住這裡,你們住這裡。”說話間,夜離指了指自己的屋子,就在蘇諾語的旁邊,中間不過隔了一道長廊。
心雲見狀,忍不住說:“公子,這不太好吧?我們小姐和您,實在不便住的這麼近。”蘇諾語點點頭,關於這一點,她也覺得頗爲不便。
夜離從容不迫地解釋道:“你們是我的客人,理應是另闢一處的。只是,默賢閣中不輕易有外人來,爲免不必要的麻煩,只能暫且委屈小姐了。”
蘇諾語想了想,的確如此。從方纔入門的奇門遁甲中,不難看出,這逍遙谷是個避世之地。若是她們住在別處,的確會有些不便。思及此,蘇諾語微微頷首,輕聲道:“那麼,接下來的日子裡,只能打擾公子。若是有任何冒犯之處,還望公子包涵。”
夜離朗聲笑道:“無妨,方纔你說起治病一事,倒是我佔便宜。”
心雲見事情已是板上釘釘,小姐都同意了,也實在沒有她置喙的餘地,便悶悶地閉上嘴。不知爲何,同這個夜離公子相處越久,她便越覺得他對小姐是別有用心!
夜離禮貌地說:“你們自行去收拾東西吧,我還有事,便先離開。”
“公子請便。”蘇諾語說。
出了離月居,沒走兩步,便看見石頭悠閒地在那兒杵着,一臉曖昧:“公子,如今真的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了吧!心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