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來客棧內,老何一家子愁眉苦臉地站在那兒,同客人說着話,見蘇諾語回來,老何連忙走過去。未待開口,蘇諾語先關切問道:“老何,何嫂,出什麼事了嗎?”
老何點點頭,指了指後廚的方向說:“今晨不知怎麼的,廚房突然失火了。”
“失火?”蘇諾語聽見這個詞,腦海中瞬間出現了前不久家中的大火,臉色剎那變得慘白,整個人忍不住後退一步。心雲扶住她,問道:“小姐,您怎麼了?”
蘇諾語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轉而看向老何:“店內的損失可嚴重?”
提到損失,老何更加焦心,何嫂插話說道:“後廚雖說失火,但是損失並不大,兩三日間就能修繕。但是,當時大家都很慌亂,未免火勢過大,所有人都離開了房間。不想有賊人趁亂偷了幾個客人的東西,這下子我們是有嘴也說不清啊!”
何嫂說話的間隙,方纔同他們說話的客人走過來,不依不饒地說:“老何,今日這個事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東西是在你店裡丟的,你就必須要負責到底!”
“就是,這火勢來的突兀,指不定就是你們監守自盜!”另一個人也說得理直氣壯。
蘇諾語嘆口氣,她同情地看一眼老何,這個時候,的確是有理也難辨。除非抓住那賊人,否則老何夫婦是很難證明自己的清白的。
只是這個事,她不是當事人,也沒有什麼立場說話,當務之急,還是應該檢查一下自己的東西。思及此,蘇諾語轉而吩咐心雲:“你去檢查一下我們的東西吧!”
老何陪着笑臉,解釋道:“各位客官,我這個店已經開了有十餘年,我老何敢拿身家性命,祖宗牌位起誓,我絕不會做這等昧良心的事!今日這事的的確確不是我做的啊!”
“那我們不管,東西是在你店裡丟的!你不能不管!”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說着,“人心隔肚皮,誰能證明你的清白!今日這事,要麼你將賊人抓出來,要麼你就負責賠我們的東西!否則,我們便衙門見!”
老何還欲說話,何嫂拉一下他的手,站出來說:“各位客官,我說個法子,你們看看可不可行。我們先去衙門報個案,最好能將賊人找到,若是實在找不到,我們再說賠償的事情,行不行?”
那幾個人互看一眼,問:“那照你們這麼說,我們得等多久?我們來京城都是路過,哪有時間陪你們耗?”
正在這個時候,心雲慌忙從房間中跑出來,嚷道:“小姐,不好了!我們的銀票還有您的首飾全部都不見了!”
“什麼?”蘇諾語不敢置信地看着心雲。那些是她的全部家當,現而今孑然一身的她,在爹孃大仇得報之前,根本就沒有想過營生問題。這下該如何是好?
心雲匆匆從二樓跑下來,抱着包袱,給蘇諾語看:“您看,原本我們就放在這裡的,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小姐,該怎麼辦啊!”
面對突如其來的損失,蘇諾語只覺得晴天霹靂般,一時間也沒有了主意。
老何和何嫂面面相覷,沒想到,損失竟然又多了!先前那幾個人看着蘇諾語,說:“掌櫃的,你看看,我們毫無防備之心地在你這裡住店,碰上這樣的事,你不能不管吧!依我看,報不報官是你們的事,損失還是先賠給我們!等日後抓住了那賊人,叫他還錢給你們不就好了!”
老何面帶苦澀,誰都知道衙門辦事最不靠譜,若是到最後賊人沒有抓住,這損失不就得自己擔着?說起來,老何也不是逃避責任,只是這麼多年來,兒子身體一直不好,長年累月要看大夫、抓藥,這客棧的收入也就勉強夠用。這次的事對於老何夫婦來說可謂是雪上加霜啊!
蘇諾語沒有說話,從心底來說,她是願意相信老何夫婦的爲人,只是身無分文也是個很實際的問題。她沉默不語,看着老何,等他給大家一個交代。
老何面帶感激地看向蘇諾語,她至少沒有步步緊逼。蘇諾語則別開目光,看向別處。她是可以做到不咄咄逼人,但是若是讓她就此作罷,自然也是不行的。何況,她今日才同默賢閣的人商定好,等到別人找上門來,她拿什麼給人家?
老何心中苦澀不已,拉着何嫂來到旁邊小聲商議。許久後,老何方纔耷拉着臉,走過來,說:“大家不必着急,今日之事我會負責到底的!這樣吧,我已經叫老婆子去官府報官了,請大家寬限了我兩日!若是兩日內,這個事沒有結論,我一定先拿錢賠給大家!就兩天!這兩天的食宿費用全算我的,大家看怎麼樣?”
這幾人聽後,猶豫了片刻,紛紛點頭,說:“掌櫃的,就按您說的辦!兩天時間!”
老何微微鬆一口氣,總算是還有迴旋的餘地。他只能寄希望於衙門的人能在兩天時間內將賊人抓捕歸案,否則,他也只能認命了!
老何千恩萬謝地朝大家鞠躬,那幾人則故作大度地拍拍老何的肩膀,說:“掌櫃啊,這也就是我們好說話,否則換了人,你就不會好過了!”
“是啊,我們也不想太爲難你,兩天就兩天吧!我們再等等!”
蘇諾語冷眼瞧着那些人話裡話外像是救世主的樣子,心中升起一絲膩煩。老何走過來,小心地詢問:“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蘇諾語讓心雲將身上所有的銀子都掏出來,點了點,方纔對老何說:“就依你所言,但是這兩天的費用還是算我的。老何,非常抱歉,發生這種事我自己也是有責任的,是我自己沒有將錢財看管好,才便宜了賊人。”
老何欣慰地看她一眼,說:“小姐能說這樣的話,便知是個通情達理之人。我已經將話說出口,這兩天的費用就算是小店的。您能寬限我兩日,我就已經很感恩!”
蘇諾語臉上寫着淡淡的堅定:“不必。即便沒有發生今日的事,我也是要住宿的。再說了,付這點錢我還是沒問題的。”
老何聽了,方纔不再堅持,只是再三表達了謝意。
蘇諾語看着老何的背影,心底猛地升起一絲不忍。
就這功夫,何嫂已經帶着衙門的人回來,來人正是昨日趙武的手下,算是和老何有過過節的。他簡單聽了聽情況,便說:“好了,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們耐心等着吧!”說完,轉身準備離去。
老何微微變色,他顯然也認出了這個官差,可這樣的態度哪裡是想破案,分明就是點卯應付而已。老何開口喚住那人,卑躬屈膝地說:“這位官爺,小的想問一下,兩天之內能破案嗎?”
官差轉身,眼睛一瞪,吼道:“催什麼催?衙門是你家開的?你說幾天就幾天?你以爲你是誰?讓你等着就等着!”
向來是民不與官鬥,老何只得打着哈哈,陪着笑臉:“官爺別生氣,小的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就好,耐心等着吧!”官差說完轉身趾高氣昂地離開。
老何見狀,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照這個情形看來,別說兩日了,就是十日二十日的,必定也是沒有指望的!老何和何嫂對看一眼,心已經冰涼。
那幾個原本已經答應老何的人,見狀又開始躁動,官差的態度已經很明白,兩日內破案是肯定沒戲的!他們商議之後,那個四十出頭的男子來到老何面前,說:“掌櫃的,這個錢早晚都是要還的,乾脆你還是現在給我們吧!拖個兩日也沒什麼意義,是不是?”
“小姐,他們這些人出爾反爾,太不仗義了!”心雲有些義憤填膺地在蘇諾語耳邊輕聲說道。昨日老何的援手令她念念不忘,在她看來,老何是個好人,這件事上她着實替老何抱屈!
心雲的聲音不大,但還是被那中年男人聽見,男人一聽臉一沉,走到心雲面前,不悅地指責道:“你是個什麼東西!在這裡站着說話不腰疼,我們不仗義?你若是仗義,要不你替掌櫃的補償我們!”
心雲被他一頓搶白,滿臉通紅,緊咬下脣,不知如何應對。
蘇諾語輕笑一聲,出言道:“你這是在心虛嗎?她可有說錯你們?你們之前一個個地做出一副救世主的樣子來,表示自己的大度,然而在見到了官差的態度之後,你們也一百八十度轉變,不是出爾反爾是什麼?自古有言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就應該擲地有聲!”
蘇諾語的一番話音量不大,卻說得頭頭是道。男人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惱怒不已。
老何看着蘇諾語主僕兩人爲他仗義執言,滿心感動。剛準備說話,小二從後院急匆匆地趕來,邊跑邊說:“掌櫃的,不好了!不好了!狗子又昏過去了!您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