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乾殿
九天坐在龍牀前,看着那個失了滿身狂傲,此時面帶蒼白,脣邊卻低喃的喊叫着“天兒,天兒”的男子,心間的疼痛一下比一下厲害。
爲什麼到了此時他還能睡夢中叫着她的名字,這又能說明什麼呢,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皇上如何?”九天強自鎮定心神,問着身後的十幾個老御醫,他們個個神情緊張,卻是無能爲力的樣子。
一名老太醫走上前,低沉哀慟的開口,“啓稟皇后娘娘,此瘟疫來的極爲突然,臣等根本來不及做好任何措施…”
“本宮問你皇上怎麼樣了?”九天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可那凌厲的眼神讓十幾個御醫忍不住後背寒瑟。
還是那個老御醫,蒼老的臉上萬分悲慟,“娘娘息怒,臣等已經盡力,這瘟疫迅猛無比,宮內已經死了三個太監,短短不過兩天的時間,皇上,皇上恐怕也…”
九天眸子微斂,透着一股沉穩的氣息,兩天,才兩天的時間就有人死了,瘟疫哪有那麼的快。
“宮外呢,宮外可有動靜?”
十多個御醫互看幾眼,“臣等不知”,他們這兩日來被皇宮中的事忙的澆頭爛額,根本就還沒出過宮門口。
九天柳眉緊蹙,絕美的臉上帶着淡淡的憂心,轉過身,看着那個毫無血色的男子,心口的疼痛絲毫未減。
耀無凡似乎昏迷之中也很不安穩,劍眉緊緊的皺起,臉上帶着不自然的紅暈,可是臉上的底色,卻是蒼白的。
九天拿過耀無凡的手腕,將食指和中指放於他命脈之處。
猛地,九天放開那脈搏,就像觸到了骯髒的東西一樣,淡然的眸子染上一股驚訝,她迅速的起身,將耀無凡身上的錦被掀開,解開他的中衣仔細查看起來。
十多個御醫不解的看着皇后,看着皇后的動作,心裡隱約感覺他們的皇后,似乎也不簡單。
九天看着那潔白的身上一塊塊黑色宛如花瓣一樣的斑紋,臉上神色大變。
“來人,去迎賓樓請慕國七皇子,快,一定要快”,九天朝外面大聲的吩咐,那急切的神色讓十多個御醫不解。
“皇后娘娘,您可是發現什麼?”還是那個御醫,他似乎在這十多個御醫之中最有威望。
九天眸子突然凌厲如刀劍的寒光,“本宮還不能確定,但是等師兄過來,就能知道了”,九天淡淡的看向那潔白堅硬的身子,那一塊塊的黑斑,讓她扎眼,“這,或許根本不是瘟疫”。
藍慕楓跟着太監匆匆趕來的時候,九天正坐在耀無凡的牀邊,緊蹙雙眉。
“師兄,你快來看看”,九天一見慕藍楓到來,立刻起身讓出位置。
藍慕楓走到九天身邊,看着九天蒼白的極爲不正常的臉色,俊顏上染了些許擔憂,“天兒,發生什麼事了?”
九天指着耀無凡,“師兄,你先給他看看”,慕藍楓精通毒術,他一定會知道。
慕藍楓見九天凝重的樣子,立刻走到耀無凡牀邊,執起他的一隻手仔細查探起來。
只見慕藍楓跟九天當初的神色一樣,臉色漸漸的變得難看起來,當看到耀無凡身上的黑斑時,竟駭然起身,臉上滿是驚恐神色。
“黑色曼陀羅⁈”慕藍楓怔怔的轉頭望向九天,“怎麼可能是“黑色曼陀羅”,這怎麼可能?”
“黑色曼陀羅”早已絕種幾百年,他們也只是在師傅的醫書上見過而已,據
說,這“黑色曼陀羅”是一個女人培育的,那個女人只是一個普通的花農而已,可是後來被江湖人士發現,“黑色曼陀羅”才漸漸在武林中出現,不過聽說那女人只培育了幾十株,在那個女人死後,就已經絕種了。
中了“黑色曼陀羅”的人高燒不退,陷入昏迷,身上還會開出類似花朵的黑斑,所以像極了瘟疫,只是不會傳染而已。據說中毒者在夢中,能看到自己最爲在意的人和事,若是無解的話,中毒者便會在夢中死去。
“黑色曼陀羅”並非無解,只是這解藥,需要一個人的血,一箇中了“離心”之人的血。
九天諷刺的扯出一抹笑。
原來,這圈套是一環套一環的。
“報…”坤乾殿外傳來響亮的喊聲,一名身穿御林軍鎧甲的侍衛跑了進來,“稟報皇后娘娘,天城數百名百姓感染瘟疫,臣已經將這些人集中起來,可是瘟疫似乎仍有擴散的趨勢,宮中除太后和皇上外,琴妃和宮女太監共四十八名也被感染,臣請示皇后娘娘,是否也一樣集中起來”。
幾天站起身,一身素色衣衫卻帶着震撼的威嚴,“這不是瘟疫,是中毒,命人查看天城和皇宮的水源,若發現有毒水源立刻封鎖,將宮中所有人集中到鳳儀宮,宮外的百姓找個乾淨的院子,本宮明早出宮爲他們診治,另外,全力封鎖消息,不得讓任何人知道皇上和太后中毒的事”。
“是”,那侍衛領命而去,擡頭間對九天多了些敬畏。
九天看着快速離去的侍衛,眉頭皺的更緊了,希望,她的猜測沒錯。
能讓如此多的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中毒,源頭只有一個,水源。
“師兄”,九天轉頭,眼神怪異的看向慕藍楓,“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耀國和她的命,她二選其一。
慕藍楓不解的看着九天,臉色卻有些難看,“天兒,你什麼意思,你在懷疑我嗎?”
九天轉身,不知爲何,突然無法面對他,“師兄要我在耀國和我自己的性命之間選擇,師兄,若是你,你會選擇哪個?”
慕藍楓臉色頓時陰翳起來,那邪魅的笑容變得冷寒,“天兒,你不信我?”
九天“呵呵”笑了兩聲,那笑聲,卻如此的苦澀,“知道我獨懼‘離心’的,除了師傅,就是師兄,而就是這麼巧,這‘黑色曼陀羅’的毒,需要中‘離心’之毒的人的血方能解,師兄,你會認爲這是巧合嗎?”
慕藍楓突然大步走到九天面前,邪魅的俊顏上滿是焦急,“你中了‘離心’,你竟然中了‘離心’,天兒,幾天了,你還有幾天時間,告訴我,你還有幾天時間?”他緊緊握着九天的肩膀,那雙炙熱的大手彷彿帶着摧毀世界的烈焰。
慕藍楓瘋了一樣搖晃着九天,早已忘了什麼男女之分,早已忘了什麼禮數有別。
“天兒,快告訴我,我立刻爲你解毒,我立刻調配解藥,快,我要快點,我要快點”,慕藍楓失神的喊叫着,突然慌了神,望着九天的眸子灰暗一片,失了他原有的光彩,彷若那摧殘星空下失了月輝的的皎潔一樣。
九天緩緩擡頭,認真的看着僅在咫尺的俊顏,透過那雙邪魅的眸子,她想從裡面看清她想看的一切,可是,那眸子之中除了焦急外,別無其它。
沒有慌張,沒有後悔,沒有不捨,也沒有欺騙。
她開始懷疑了,真的不是師兄嗎?可是除了師兄,還有誰知道,就是師姐都不可能知道的
。
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唯一的說法就是,師兄的演技太高,高的連她都看不出破綻。
九天冷淡的推開慕藍楓的雙臂,眸子裡充滿了防備和疏離,“師兄,爲了保證三國使者的安全,請師兄這幾日不要出迎賓樓”。
慕藍楓滿眼傷痛,“天兒,你還是不信我?”
九天搖搖頭,眼裡也裝了傷痛,“師兄對不起,我現在很亂,我已經分不清該相信誰,該懷疑誰了,我不知道誰是真心對我,誰對我只有利用和陷害,我快承受不住了,我快承受不住了”。
她信輝凜天,他利用她,她信耀無凡,他玩弄她,她信慕藍楓,他傷害她。
到底,還有誰是可以相信的。
除了她自己,她真的不知道該去相信誰。
她眼裡的脆弱如此的明顯,那傷痛也如此的清晰,慕藍楓忍着心疼乾澀的開口,“我不逼你,天兒,我相信,你能看清的,你能看清所有,你放心,在沒查清楚之前,我不會離開迎賓樓一步,可是天兒,答應我,不要做傻事,我會盡快配製‘黑色曼陀羅’和‘離心’的解藥,你等我”。
說完,慕藍楓旋身離去,那蕭瑟的背影帶着滿滿的傷痛,刺痛了九天的雙眼。
九天看着那個背影,淡淡的笑了。
師兄,來不及了,你的解藥,來不及了。
所有中毒的人都被擡到了鳳儀宮,包括耀無凡和太后還有琴妃。
幾十個御醫站在鳳儀宮內大眼瞪小眼,不知這皇后娘娘到底要如何醫治這麼多人。
耀無凡的臉色越發的蒼白,身上的黑斑已經蔓延到脖子,顯然他中毒已深,太后和琴妃還好些,彷若沉睡一般並無異色。
“來人,拿匕首和碗來”,九天輕聲吩咐,卻帶着堅定的決絕。
宮內幾十個人,還有宮外的上百人,她真的會死。
草兒從後堂拿來匕首和瓷碗,將匕首交給九天時,手中有些猶豫不決,可是,拿匕首卻被九天搶了過去。
“草兒,若是我有事,你出宮吧,好好照顧爹孃,可好?”
草兒本就是忍着淚水的,聽九天這麼一說,那淚水突然決堤一樣涌了出來。
“小姐,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真的只能用你的命,換這些人的命嗎?小姐,不值得啊,不值啊,皇上如此對你,你何必在意他的江山,小姐,你再想想好不好,好不好?”
草兒緊緊抓着九天不放,彷彿她一放手,她的小姐就會不見。
九天扯出一抹笑,燦爛如天邊霞光。
“若是不這樣,我也活不久,何不讓我死的安心一些呢”,看着面前的草兒,九天突然有些不捨,草兒是她和姐姐唯一的聯繫,姐姐走了,她也要走了,草兒,怎麼辦呢?
可是,她不能不走。
“草兒,記得好好活下去,連着姐姐和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草兒突然上前不顧主僕的將九天緊緊抱住,那力氣之大,讓九天都有些受不住,“小姐,草兒不會讓你死的,草兒不會再眼睜睜看着你離開,草兒就是拚了命也不會讓你這麼做,不會︕”
九天環上草兒,真心感謝這個一直照顧着她的小丫頭,那纖長的手指輕輕劃過溫暖的後背,當劃過一處穴道時,那手指卻狠狠的點了下去,頓時,草兒那堅定的身子宛若失去重量一般從九天身上滑落。
“草兒,對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