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牡丹攬全香,夏蓮引蝶自四方。誰說晨陽沐萬丈,晚霞醉人比紅妝。
她就是那盛夏中獨自品香的青蓮,出於汙泥卻高貴不染污穢,清冷的面龐斂了全天下的光輝,周圍泛着淡淡的光芒,聖潔如初入凡間的仙子。走在雨簾中,搖曳如被雨水打溼的蓮瓣,堅強之中多了一種我見猶憐的懾人魅惑。
一步步走來,她腳下開出一朵又一朵的水蓮,打溼的裙腳劃過水蓮,破了那一份寧靜卻多了幾分飄渺。
她聖潔,她逸緻如仙,可是白衣裙襬上那絢爛的一朵紅花,讓她又多了那麼幾分妖嬈。紅花很刺眼,隱隱帶着淺淡的腥味,就彷彿那天際的雲霞,沒有晨陽的光輝,卻有曼珠沙華的蠱惑,每一抹紅痕,都是致命的毒藥。
她慢步在雨簾之中,任雨水將髮絲打溼黏在身上,任白色衣裙貼緊曼妙身段,她彷彿毫無所覺,淡淡的眼神,淡淡的神情,就像是風和日麗的春天中她走在風景秀麗的湖畔,只是,滿身的傲然和淒冷,讓人不由得因着被秋雨沖刷過的氣息而打了個哆嗦。
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可是就是給人一種枯敗的花朵一般的絕望和痛殤。
所有人目不轉睛的望着那個走來的雨中女子,被那一身風華折服,爲那淒冷淡然的目光感嘆,爲那絕望和痛殤所感染。
慕藍楓怔怔的看着走近的人兒,突然心裡失落的厲害,突然害怕她的繼續靠近。
“天…兒…”他喃喃的喊了一聲,卻仿若來自天外,幾不可聞,他猛然感覺,她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沁竹驚恐的看着她,再看看自己身邊慕藍楓的反應,臉上突然難看了起來,衝着方走進正廳的女子大喊,“原來是姐姐,若是我記得不錯,殿下明明說過姐姐不能出院子的,怎麼,是來鬧事的嗎?”
站在玄關處,她停住腳步,清瘦的身影擋住了打扮的光線,正廳內透着一股陰暗。
“我來,送師兄大婚賀禮”,清冷的聲音穿透每個人的耳膜,霎時凍結了神經,卻有蠱惑着每個人的心神。
素手揚起,寬大的水袖在空中飛舞又落下,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便橫空射向慕藍楓,慕藍楓還未反應過來,只是本能的伸手接住那盒子。
觸電一樣,他接住那盒子的一瞬間,心口突然疼的厲害,彷彿,就要炸裂一樣。
他擡頭望進那雙平靜無波卻又讓人忍不住心顫的眸子,心底突然恐懼起來。
“天兒…你…恢復記憶了?”他是問話,可是他已經確定了。
方纔那一曲,不正是月牙山上他們三人遊戲之時做的曲子嗎?
畫未
她,是不是也知道是他用銀針封住了她的記憶。
“師兄不看看是什麼賀禮嗎?”語氣淡淡的,眼眸波瀾不驚,她就像一池無風無波的湖水,卻是讓人見不到底。
慕藍楓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盒子,鼻尖突然飄進一股血腥氣息,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修長的手指覆上盒蓋,猶豫着要不要打開。
沁竹看着那盒子,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再也顧不得什麼柔弱,什麼禮節,猛地欺身就要搶奪那盒子,可是慕藍楓反應快了一分,側了一個身便將盒子脫離了她的搶奪。
自始至終,九天都淡淡的看着,沒有一絲的表情,就連諷笑都沒有。
“沁竹你做什麼?”慕藍楓厲聲問道。
沁竹臉色蒼白,顫顫巍巍的望着那個盒子,“我…我怕她放了毒物在裡面…”
慕藍楓還未回話,九天清冷的聲音再次傳來,“若是不敢,師兄大可將賀禮還給我,只是,恐怕師兄會錯過一場好戲”。
慕藍楓俊顏疑惑起來,目光在沁竹和九天身上來回幾次,便一咬牙將盒蓋打了開來。
“不要!”沁竹想要阻止,可是已經來不及。
血腥味在盒蓋打開的那一瞬突然變得濃郁起來,而慕藍楓在看到盒子裡的東西時,整個人突然被定格。
許久許久,他似乎才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才恍然自己還活着一樣,只是,面色蒼白的厲害,雙眼充滿了不信,猛地擡頭,他直直瞪向九天,才終於明白她哪裡不一樣了。
是,肚子。
她突出的小腹,沒有了。
而這盒子裡裝着的,竟然就是那個孩子。
一個全身都是鮮血,已經毫無生氣的孩子。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慕藍楓猛地衝到九天面前,面目猙獰的望着她。
所有官員看着突然發生的一切,突然陷入安靜之中,一個個顫抖的躲在角落,再也沒有了討好的笑着賀喜的樣子。
“怎麼回事,天兒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呢?”慕藍楓早已失了皇子風範,本來邪肆俊逸的面容變得可怕無比,雙手捧着那個很自顫抖的厲害。
九天淡淡的看着她,清冷的語調再次傳出,“孩子?你手裡的不就是嗎?發生了何事,你該問你的寵妾纔對”,她將目光轉向沁竹,可是也是淡淡的,無波無痕。
可就是這樣的波瀾不驚,讓沁竹感到了無邊的恐懼。
慕藍楓驀地轉頭陰狠的看着沁竹,沁竹頓時結巴起來,“問…問我…什麼,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看來師兄的新婚寵妾記性不好,沒關係,我來說”,清冷的聲音清淺的迴盪開來,九天轉頭看着慕藍楓,明明什麼表情都沒有,可是慕藍楓卻看到了無邊的痛楚和控訴。
她說:“師兄,你的寵妾不簡單的,她看似柔弱賢淑,可是卻是心機深沉的很,師兄可還記得鬼刀?”
慕藍楓當然記得,鬼刀是他師父月牙先生的好友,在江湖中成名於三十年前,他從來手不離刀,一雙手一把刀,據說能讓朽木似真人,能讓容顏千般變。
“她知道你心念你的母妃,所以便找到鬼刀改變了自己的容顏,與你的母妃一模一樣,她知道你自見到她,就不會放開,所以,她與你相遇被你所救。更是在我們大婚之夜自己下了藥,要你來解,因爲她知道你不會放任這張臉偎在別的男人懷中,她一步一步,將你套牢,將我們,離間”。
“她知道你喜歡竹,因爲你的母妃喜歡竹,她便名喚沁竹,真是煞費苦心啊,可是師兄,爲什麼她知道你的一切,對你如此瞭解?”
慕藍楓霎時怔住,腦中不斷的在思考,是誰?
沁竹突然發難,身子閃電般襲向九天,快的沒有人能夠阻止,就連靠近九天的慕藍楓都來不及,可是九天卻只是不慌不慢的微微側身,便避開了那致命的一擊,順便甩手點了她的穴道。
沁竹不可思議的看着九天,“你會武功?”
九天答非所問,“怎麼,是不敢聽下去了嗎?”
“賤人,你這個賤人休想挑撥離間,你已經被拋棄了只不過是個棄婦,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話︕”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怕?”
九天淡淡回她,清亮的眸子沒有一絲波動,就像,一雙琉璃珠一樣,美麗,卻沒有生氣。
“師兄想起來了嗎?從始至終對你如此瞭解的人,是誰?”明明很淺很淡的語氣,慕藍楓卻感覺一股迫人的壓力,而與此同時,一個人名也從腦海中冒了出來。
“香薰︕”
可是不可能,香薰已經死了,他親手殺死了她。
香薰是他的婢女,小時候便跟在他身邊,後來他上了月牙山,慕國的一切動靜也都是通過她瞭解的,可是香薰卻因嫉妒偷了他身上的“離心”,用在了天兒的身上。
香薰讓他差點失去天兒,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將她殺死了。
“不用懷疑了,是香薰,你的婢女”,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小幽那裡得知的,若不是小幽,恐怕她連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
“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但是她沒死”。
“胡說,我就是沁竹,我根本不認識什麼香薰,我不認識︕”沁竹憤恨的看着九天,口裡極
力不承認,可那心虛的眼神還是出賣了她。
九天不理會她,徑自說道:“師兄若是不信,可問一下,橋橋。橋橋同香薰本同是七皇子府的丫鬟,只因香薰從小便照顧你,所以你倚賴她會多一些,不知道橋橋也是自然。當日師兄爲我尋丫鬟,精明幹練的橋橋自然成了最好的人選,而香薰,也就在我身邊埋了一顆旗子。”
慕藍楓呆了一樣,滿臉不可思議,卻靜靜的聽着,沒有打斷九天。
她有些不願承認,那個似乎不諳世事的小丫鬟竟然就是幕後黑手的幫兇。
“上次藥膳下毒之事,也是橋橋得了沁竹的指示暗中操作,小幽也成了替罪羔羊而已”,她不知道師兄會不會相信,她只是想爲自己的孩子討回一個公道而已。“她很成功,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了信任,師兄,就因爲這份不信任,我的孩子死了”。
“你不知道的吧,昨日沁竹帶着丫鬟穿着一身嫁衣來跟我示威,滿身的脂粉味充斥了整個桃仙居,我大意了,現在才明白,那脂粉味根本就是爲了掩蓋千日紅的味道,師兄,你精通毒術,知道千日紅是做什麼的吧”。
慕藍楓雙肩僵住,望着九天,濃濃的哀傷流露,眼裡充斥着深惡痛絕。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千日紅,它的味道能催生,不管是幾個月大的孩子,都會在十二個時辰內落地。
九天繼續說着,那清淺淡然的語氣,就像在訴說着別人的故事,“就在你迎娶新嫁娘,就在你拜堂的時候,我的孩子出生了,他哭得很響亮,雖然不足月,可是我聽得出來他很健康,只是,如今你手裡的孩子,卻已經死了,師兄想知道他怎麼死的嗎?”
九天看向慕藍楓,一雙好看的鳳眸空洞的厲害,“是橋橋,是你的寵妾。她知道我百毒不侵,還在在我體內殺不死,所以,她讓孩子早產,就選在你成親的這日。我的羊水破了,沒有產婆沒有熱水,我讓橋橋來找你,可是得到的卻是你很忙,根本沒有時間管我,師兄,你,好狠的心︕”
即使如此,那雙眼睛中就連哀怨都沒有,只是淡淡的,如水一般無波。
慕藍楓踉蹌着倒退幾步,差點站不穩,差點連手中的盒子都抱不住。
“…天兒…我…沒有…”如此辯解起來,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就算沒有又如何,孩子因他而死。
慕藍楓低垂下頭,望着懷裡那皺皺巴巴的孩子,瘦小的身子被鮮血染紅,緊閉的眸子似乎透着對這個世界的哀怨。
一滴淚,落在那光裸的身子上,滲入了血液之中。
“想必,橋橋根本沒有真的去找你吧,不然她們的計劃怎麼施行呢”,九天悠悠的繼續說着,“即使昨晚小幽已經將實情告訴了我,即使我已經知道橋橋要謀害我,可是我仍舊沒有辦法,只有橋橋能幫我接生,孩子安然無恙的生了下來,我不敢有半分的放鬆,可是,千防萬防仍是防不住,橋橋將毒事先放在了水中,她在給孩子洗去渾身的血跡時,他死了,我親眼看到,他小小的身子只在哭了幾聲之後就不停的吐血,吐血…”
終於,那波瀾不驚的眸子現出一絲痛苦,可是,就像看錯了一樣,那痛苦不見了,好看的鳳眸依舊是淡然如冰。
慕藍楓抱着手中的孩子,雙手不住的顫抖,眼睛紅紅的,看着懷裡的孩子卻說不出一句話。
這是他的孩子,他和天兒的孩子啊,可是如今卻躺在他懷裡如此的狼狽如此的沒有生氣,怎麼可以呢,他想象過無數次,他的孩子該是活潑又漂亮的,會哭得震天般的響亮,會一點一點學着喊爹孃,可愛的小手小腳會在空中亂晃,還會偎在他的懷裡吐口水吹泡泡。
而不是,這個躺在血水中的孩子啊。
“所以,我送你第二件大婚賀禮︕”九天清淺的聲音讓慕藍楓擡起了頭,那悲愴的神情讓百官忍不住暗歎。
九天說完,一直夾在腋下的琴突然發出響聲,不似初來時的幽咽輕揚,那聲音激昂奔放,隱隱夾雜着冷冽的殺氣。
所有人都被琴聲所震,驚恐不安的望着九天,可是九天身側不遠處的沁竹突然痛苦的發出了叫聲。
“啊︕好痛︕救命,救命啊,啊…”她被點了穴道,身子不能動,可是臉上扭曲的神情,讓人無法懷疑她的痛楚。
所有人不解的望着沁竹,又恐懼的望着那個徑自撫着琴絃的女子。
女子五指急促的在琴絃上跳動,彷彿聽不到沁竹的痛喊一樣。
“殿下…殿下救命啊…她…她要殺了我們的孩子,啊…不要…不要啊…”
沁竹朝着慕藍楓求救,可是慕藍楓彷彿被奪去了魂魄一樣,只是怔怔的看着九天,絲毫沒有聽到她的喊叫,也絲毫不在意她的孩子的死活。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他的心裡,一直都沒有她,他愛的,永遠都是那個女人,他在意的孩子,也永遠是那個女人的孩子,而她,愛了他那麼多年,付出了那麼多年,竟然都是笑話,笑話︕
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啊…”
琴聲如疾風暴雨般,朝着沁竹襲來,每一個音符,每一個音節,都是一跟明晃晃的尖針,狠狠的刺向她的腹部。
沁竹只感覺小腹一陣劇烈的疼痛,然後下身便有一股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啊,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殺死我的孩子…我給你磕頭,我認錯了,可是求你不要殺死我的孩子,啊…殿下,殿下救救我們的孩子啊,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啊…”
九天五指急促的揮動,臉上卻是淡然一片,就好似,竹林中她只是在彈奏一曲輕快而愜意的曲子一樣。
所有人都驚恐的望着那個站在門邊,一身白衣卻沾染了血跡的女子,那一身的飄渺風華,卻宛如烈焰中走來的修羅,雖然清冷淡然,卻又無比的驚心動魄。
慕藍楓癡癡的望着她,瞳孔中倒影着她的影子,如一株飄浮的白蓮,可是他望着那白蓮,心中卻涌起無邊無際的空洞和傷痛。
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啊。
若不是他,她不會中“離心”之毒,若不是他,她不會失去孩子,若不是他,還還只是沉浸在溫柔和幸福中的女子。
都是他,毀了一切。
“啊…”沉悶的痛呼聲達到頂端,沁竹那紅色的喜服下,依稀滲出一些血水來,慢慢的,慢慢的在她腳下匯成一條小河,空氣中,血腥味更重了。
沁竹絕望的不再痛呼,望着九天憤恨的咬牙切齒,“鳳九天,你不得好死,你殺了我的孩子,我就是做鬼都不放過你︕”
鳳九天︕
百官頓時大怔,呆呆的望着門邊的那個女子,眼裡的恐懼越來越重。
鳳九天,這個名字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她是耀國的聖德皇后,是耀皇寵愛的皇后,也是耀國最爲受百姓尊敬的女子,可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九天淡淡的看一眼沁竹,五指突然停住,急躁的琴音也突然消失,諾大的正廳,一片死一樣的沉寂。
“隨便吧”,她說,然後,悄然轉身。
這裡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天兒︕”
慕藍楓充滿痛楚的聲音突然傳出,九天倏的住了步子,卻沒有回頭,留給衆人一個清冷的背影。
不知何時,雨停了,只是天空依舊陰霾的厲害,隨時有再次雨落的打算,一場秋雨一場涼,雨雖然停了,可正廳內卻更冷透了幾分,吹進來的風也寒嘯了幾分。
她站在正廳的玄關處,寒風吹乾了被雨水打溼的衣衫和長髮,隨着秋風颯颯鼓動,一身的清冷更多了些澈寒。
“你…要去哪裡?”慕藍楓小心翼翼的問出聲,那卑微的樣子,讓百官衆臣差點以爲是錯覺。
她轉身的一剎那,他的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糾集,直覺的認爲她要離開了。
他知道,他如此待她,她卻仍舊
留在七皇子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爲了他們的孩子,如今孩子沒有了,她是不是就再也沒有了留戀?
九天微微側頭,卻終究沒有轉過身。
“離開,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一個沒有愛恨情愁的地方。
慕藍楓身子晃了晃,“不,天兒別走,你走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九天終於緩緩轉身,清冷的眸子透着盈盈的光芒,“那留下來,我擁有過什麼?”師兄,你真當我不會受傷,不會痛苦嗎?
我只是,哀莫大於心死了。
慕藍楓使勁搖頭,眼神堅定而且痛苦的看着九天,“我不會讓你離開的,我知道我是個混蛋,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甚至連我們的孩子都沒保護好,可是天兒,我是真的愛你啊,因爲愛你,我嫉妒耀無凡嫉妒輝凜天,因爲愛你我容不得你同他們接觸一分,因爲愛你我纔會懷疑你啊…”
九天淡淡的看着他,沒有因爲那份悔恨和愧疚感動,也沒有那吐露的愛語而癡迷,“師兄,若這就是你的愛的話,我寧願希望,你從未愛過我”,若這就是他的愛,那麼太沉痛也犧牲太多了。
慕藍楓倏的看向九天,眸子裡全是不可置信和那種似乎一碰觸就會碎的痛。
我寧願希望,你從未愛過我
你從未愛過我
從未愛過我…
一字一句,就像魔咒一樣,在他腦海之中不短的徘徊,滲入他的靈魂,再狠狠吞噬。
天兒說他的愛是負擔,可是,她知道愛她,卻是他的幸福嗎?
他不會讓她的幸福離開,不會放任自己的幸福失去。
沉痛的眸子閉上,再睜開時,那抹堅定中帶了無邊的掠奪。
他說,“天兒,我不會讓你離開,今生今世,你都只能是七皇子妃,都只能是我的妻子︕”陰冷的語氣,訴說着他的決心。
九天看着他許久,才緩緩開口,“師兄,你擋不住我”。
邪肆的俊顏變得陰寒,“我從不知道師傅將‘音殺’傳給了你,但是我內力還是能抵擋一陣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會放你離開︕”
音殺,以音爲殺。
它的聲音無法抵擋,即使你捂住耳朵,即使你是聾子,它也能穿透,因爲它刺殺的是靈魂。
或許內力好的人能抵擋片刻,可畢竟無法破解。
“若是如此,師兄不妨試試”,清冷的聲音一出,右手那纖細的五指已經撫上左腋下的琴絃,隨時準備出擊。
慕藍楓鳳眼半眯,透着一股危險,“來人,將皇妃拿下︕”
只要能留住她,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不知從何處突然竄出幾條人影,敏捷的身影迅速穿透人羣朝着九天攻來,慕藍楓也不停留,跟着那幾個暗衛一起,一開始便使出了頂級招式,勢必要將她抓住。
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因爲音殺是個天下人皆怕的功夫。
“叮︕”清脆的琴聲突響而起,陰暗的廳內,突然現出幾條絲線般的氣道,朝着那幾個侍衛和慕藍楓迎了上去,隨即,急促的琴聲連貫響起,諾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正廳。
音殺的最高境界,選擇性的攻擊。
幾個暗衛和慕藍楓被音律所成的氣道擋了一下,身子慢了下來,失了捉住九天的最好時機,而他們還沒來得及喘息,那如狂風暴雨般的音攻帶着肅殺之氣便攻了過來。
那幾個暗衛頓時感覺心口氣血翻涌,筋脈漸漸凝滯,就連血流都似乎慢了下來,渾身都似乎被千萬根銀針紮了一樣,很痛,卻看不到傷痕之處。
慕藍楓也沒有想到她的音殺竟然到了如此厲害的地步,不得不運起內力抵抗,可是,他知道,他抵抗不了多久。
慕藍楓和幾個暗衛痛苦的抱着耳朵站在原地shenyin起來,可是無奈,音殺攻的是靈魂,就算捂着耳朵,也絲毫不見削弱。
九天就那麼站在那裡,如謫仙一般的淡然清冷,衣袖隨風飄揚,飄逸之中不免帶着殺伐之氣。
她五指急促的落在琴絃之上,雙眼淡淡的盯着那掙扎的幾人,紅脣抿成了一條直線。
今日,她必走。
“啊…”就如方纔的沁竹一樣,暗衛痛苦的叫了出來,甚至有的內力低的,脣角已經微微流出鮮血。
慕藍楓雙眼充滿絕望,卻從未離開過那個清冷的身影。
他很難過,因渾身筋脈倒轉,血液逆流,似乎有什麼就要爆破而出,可是他不後悔,他依舊堅定的看着九天,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一分。
突然,他將體內的內力凝聚,雙眼迸射一抹精光,身子毫無徵兆的急射而出,朝着九天。
九天似乎沒有想到他還能反抗,反應過來時,他已到了身前。
慕藍楓雙手變抓,朝着九天的雙肩狠狠抓去。
九天不得不爲了躲避他的急抓而停下了手中揮舞的五指,身子一個靈敏的轉身,躲過了慕藍楓那急射而出的狠抓,只是,事情並未到此結束,慕藍楓見一擊不成,身子迅速回轉,再次朝着九天攻去。
琴聲雖已停,可那幾個暗衛似乎受了重傷,只能眼睜睜的兩人打鬥,甚至連起身都不可能。
慕藍楓每一招每一式都用了全力,眼神帶着冷然,誓不抓住九天不罷休。
九天一開始還只是在閃躲,可看到那雙堅定的眸子時,突然明白,如此下去,必定沒完沒了。
只是,何必呢?
既然她決定了要離開,就沒有人能停住她的腳步。
心裡當下決定,再也不是一味的閃躲。雙手凝聚內力,朝着慕藍楓迎面攻了過去。
慕藍楓怔了一下,看着帶着凌厲招式攻來的九天,眼裡滿是驚訝和不可思議,但是他沒有太多的時間思索,面對九天已到眼前的招式,他只能迎上。
曾經相偎相依相濡以沫的師兄妹,爲着自己心底的執着,翻了臉,斷了聯繫。
幾招而已,他便再次驚訝了,他從未想過,天兒的武功如此厲害,只是幾招下來,他已經有了抵擋不住的架勢。
果然,才十幾招而已,九天狠狠的一掌朝着慕藍楓襲來,慕藍楓躲閃不及,那一掌便着實的印在了他的胸口。一口鮮血狂涌而出,而那挺拔的身子也因着那一掌倒了下去。
而體內因音殺涌起的倒逆血流,也終於再也壓制不住,他就那麼倒在了地上,不甘心的看着九天,拼命咬着牙想要再站起來,卻無奈雙手握拳的力氣都沒有了。
九天冷冷的站着,女王般俯視着他,清冷的眼神依舊無波無瀾,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個陌生人,無關痛癢。
“師兄,你擋不住我”,她說,那傲然的氣息宛若睥睨天下的王者。
慕藍楓除了不甘心,更多的是不可思議,“天兒,你會武功?”雖是問話,可他已經萬分的確定,因爲他便是被她打敗。
他們的師傅月牙先生武功出神入化,本以爲他已經學了七八分,本以爲他們的小師妹只會輕功而已,可是好似不是,他們的小師妹,一直隱藏的很好,先前耀國的“九天火焰陣”他已經領教過,就連精通陣法的明晨都破不了,如今這蓋世武功和絕世音殺,天下,怕是再無能留住她的人了。
突然,心口涌起無邊的絕望,他,終於要失去她了。
九天淺淺的斂眸,師傅一直讓她隱藏武功,是算準了有一天她要靠着武功脫困嗎?
秋風蕭瑟,淒冷的涼意竄入廳內,白色衣裙狂亂的飛舞在空中,那碩長的黑色髮絲纏纏繞繞,終究還是歸於平靜。
再次看了慕藍楓一眼,她並未說一字一句,緩緩轉身,那孤傲的背影迎着涼風走去。
“不要走,天兒,不要走!”
任由慕藍楓在身後瘋狂的大喊,可是她仿若未聞。
站在門外,絕美的面龐緩緩仰起,望着那陰霾的天空,平靜的眸子終於現出一絲惆悵。
天地之大,何處歸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