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雲訕訕的放下衣服,學着風千動的樣子把它們攤在大石頭上晾着,然後找了塊平滑的石頭坐下來。輕咳了兩聲,打破尷尬的氣氛:“呃……你不是說這裡是聖地的?”
“是啊。”風千動擡起頭來看着他。
薛慕雲臉上更紅,卻帶了幾絲驚惶:“那我們……這個……”
風千動卻是理所當然的樣子:“是啊,給你服了解藥,再想看你這麼熱情可就難了。哈哈——”
“你!”薛慕雲氣結,可是身體沒有力氣,只能狠狠的瞪着他。
風千動笑夠了才拍拍他的肩膀說:“別生氣了,跟你開玩笑的。”
薛慕雲癟癟嘴,知道說不過他,索性不再開口。過了不多會,□□消退之後,疲倦的感覺包圍了他,坐在那裡困的直點頭。風千動輕輕走過去,坐在他身旁,攬過他上身,讓他靠在自己懷裡。薛慕雲困的厲害,一會就睡着了。
不知不覺,天近傍晚。夕陽映紅了湖水,微風拂過,湖面泛起粼粼波光,遠遠接着天邊的彩霞。樹林裡沙沙做響,鳥雀歸巢,蟲豸低鳴。湖邊的大石頭上,兩個男子赤身相偎,看上去卻並不突兀。一個沉睡,一個在眺望遠方,竟似溶入這天然景色之中。
“在看什麼?”薛慕雲揉揉眼睛,朦朧的問。
風千動摸摸他的頭髮:“醒了嗎?”然後擡頭環視一週:“我在看這裡的地形。”
薛慕雲翻身爬起來,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湖的一邊是高聳入雲的石壁,把那冰天雪地都檔住了:“你以前不是來過嗎?”
風千動微微一笑:“我上次來的時候才十五歲,一個人從那條冰路滑進來,人都嚇的傻了,幾乎沒淹死。匆匆忙忙的取了雪芝就走了,哪還顧上仔細看地形。”
薛慕雲想起那驚險的飛躍,心裡也是砰砰直跳:“爲什麼不修一條路通過來?我看這個石壁應該不是很厚吧?”
風千動說:“你不懂的,這裡是山腹中的谷地,最薄的就是臨湖這一點,大概也有幾十步遠。從岸邊這裡往遠處就厚的沒法測量了。一直到湖的盡頭,都是沒有路可進來的。”
薛慕雲笑着說:“正常的辦法沒有,這樣不可想象的方法卻可以,真是匪夷所思。”
風千動淡淡一嘆:“這就是神蹟啊。”
薛慕雲忽然想起來:“那我們怎麼出去?這麼高的懸崖,別說爬不上去,就算上去了,到另一邊也得摔死。”
風千動神秘的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着話,太陽就下山了。衣服已經乾透,兩個人穿戴好了,到樹林裡找了些果子來吃,夜裡就在大樹上休息。
這會抱在一起,也不覺得那麼尷尬了。他們兩個身材差不多,貼在一起時彼此氣息都相互融合。薛慕雲想到也許明天就要離開他,心裡竟有點不捨。或者以後還可以來雪域探望他?可是以什麼身份來呢?朋友,還是……情人?想到這裡,臉上一熱。
“在想什麼?”風千動的脣幾乎貼在他鼻尖上。
離別的話到了口邊卻說不出來,沉吟片刻才說:“你離開這麼久,朝廷裡不會有事嗎?”
風千動說:“蘇季已經快到了,本來今年就該來這裡採雪芝回去做祭祀的,只是早來了幾天而已,不會耽擱事的。”
“那如果給我吃掉了,不會影響你們祭祀?”
“雪芝是成簇羣生的,吃一點看不出來。”
“那就好。”
清晨,薛慕雲首先爭開了眼睛,陽光透過樹梢照在風千動臉上。他睡的很沉靜,薄脣微抿,帶着一絲笑意。薛慕雲身上一熱,又開始麻癢,氣息也急促了。他慌亂的低下頭,盡力避開風千動的氣息。心裡苦笑:再不解毒,只怕我就要變成瘋子了。腰間忽然一緊,身體幾乎要跟另一個人嵌在一起,他嚇的一掙,兩個人一齊從樹上掉下來。幸虧兩人功夫都不弱,在半空中一轉,沒有跌倒。
擡頭看到風千動笑咪咪的樣子,薛慕雲臉又紅了。
“我去找點吃的。”
“不忙。”風千動拉住他,眼底帶着一絲憂慮:“我們先去採雪芝吧。我看毒性發作的好象嚴重了。”
薛慕雲心頭一熱:“那好吧。”
風千動帶他沿着石壁在林中穿行,邊走邊順道採些可以吃的東西果腹。走了一陣,石壁上露出了一道狹窄的裂縫,僅容一人側身而過。兩人走進石壁,薛慕雲發現那岩石上緊貼了一些深綠色的薄片。風千動說,那些是一種植物,只有在早晨的時候纔會貼在岩石上,過了中午就會張開,阻塞這條路。
好在這狹窄的縫隙不算太長,穿過之後又進入了另一個山谷。這裡明顯比較小,而且溫度也低,再走一陣已經有薄薄的雪覆蓋了。
兩人小心翼翼沿着谷地走到一個山洞前,風千動停下來說:“我進去採,你在這裡等我,千萬不要亂闖。”
薛慕雲還在遲疑,風千動已經一個人走進去了。不知怎的,心裡一陣恐慌。片刻之後,忽然裡面傳來野獸的咆哮聲,薛慕雲大驚,顧不上風千動的叮囑,摸出匕首衝了進去。
山洞裡一片雪白,一頭巨大的白熊直立着,發出駭人的吼叫,利爪用力向巖壁上拍去,風千動正貼在那裡,伸手去採洞頂上的雪芝。
薛慕雲連忙大喊一聲:“小心!”
風千動本就小心躲避着,一聽見薛慕雲的聲音登時分神,幸虧他反應靈敏,攀住洞頂岩石向上一提。白熊一爪落空,打的碎石分飛。洞頂上凹凸不平,並不適合落手,風千動身子搖搖擺擺,眼看就要墜落,白熊嘶吼着,準備再次撲上去。
薛慕雲再不遲疑,縱身撲了上去,手中匕首直取白熊後頸。那畜生像是有靈性一般,回身便撲!薛慕雲矮身避過,匕首上揮再劃白熊雙目。他知道這種野獸皮糙肉厚,而匕首短小,只能攻擊它最脆弱的地方纔能有效。那熊比薛慕雲高出半截,身體粗壯,根本沒把眼前的人放在眼裡。它前爪一揮,向薛慕雲當頭抓來!唰的一下,前腿被劃開一道口子。白熊吃痛,更是大怒,狂吼一聲整個身子都向薛慕雲撲下,薛慕雲急忙後退,已經貼石壁上。這時風千動從洞頂躍下,重重往白熊頭上一踹,借力反躍出去,拔腿就往外跑。白熊又驚又怒,連連吼叫着往外追去。薛慕雲連忙趕上,眼看風千動要被追上,他手腕一揚,“哧”的一聲,匕首刺穿了白熊後背,又從心窩透出。白熊“嗷”的狂吼一聲,猛力一竄,風千動躲閃不及,被它直撞的飛了出去。白熊搖晃幾下,轟然倒地。
薛慕雲跑上前一看,風千動昏迷過去,脣邊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風!風你怎麼樣?”薛慕雲焦急的在他身上**,忽然摸到胸口那簇雪芝,眼睛一亮:這個也可以療傷的吧?撕下一片就往風千動口中送去。雪芝清涼的味道瀰漫開,風千動漸漸張開了眼睛。
“笨蛋!你怎麼給我吃了!”風千動一說話又咳出一口血。
“你受傷了,別亂動。”
風千動掙扎着爬起來:“一點小傷,沒事的。”拿過雪芝掰下一半送到薛慕雲脣邊:“你先服下,解了毒再說。”
薛慕雲輕輕一擋:“那你的傷怎麼辦。”
風千動勉強一笑:“我說了沒事的。等祭祀完了,我再用也一樣。”
薛慕雲這才放下心來。服下雪芝後,只覺得一片清涼直透胸臆,片刻流轉全身,再看他後背時,那團青印果然已經不見了。
風千動笑的有些虛弱:“幸虧有效,沒白費工夫。”
薛慕雲擔心他的傷勢,憂慮的說:“我們快回去吧。不知道祭祀什麼時候開始?”
兩人又順原路回到湖畔,看見風千動行動沒有什麼大礙,薛慕雲才漸漸放下心來。在湖邊休息片刻,吃些東西,便開始整理行裝。風千動把雪芝裝在早已準備好的木盒裡,層層包好,謹慎的放進內衣口袋裡,又吩咐薛慕雲把多餘的東西全扔掉。收拾妥當之後,又繼續上路。這次是沿着湖邊走,地勢漸漸開闊,懸崖峭壁已經看不見,只有濃密的森林和清澈的湖泊,這裡完全是無人涉足的另一片天地。薛慕雲心裡暗想:如果以後能和櫻生活在這裡就好了,有空還可以去探望風。想到這裡看了風千動一眼,臉上又紅了。這時風千動拉住他說:“到了。”
“在哪?”薛慕雲四下張望,沒有看到任何通往外界的路。
風千動指着湖心說:“在那裡,我們下去。”
“啊?!”薛慕雲又是大吃一驚:“湖裡也有路?”
風千動一笑,抱着他跳下水。遊不多遠,薛慕雲就感到水流加速,人已經漸漸接近湖心。湖心是一個巨大的空洞,湖水就從那裡漏下去,形成一個旋渦。來不及吃驚,兩個人已經隨水流捲進了旋渦。
眼前一黑,水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包圍了一切,水流更急,不知向什麼方向奔去,兩人摒住呼吸,緊緊抱在一起。薛慕雲忽然感覺風千動手上用力,像要把他拖到水下一樣,瞬間又鬆開了手。他吃了一驚,反手抱住風千動,這時前面的水裡透出亮光,看來快到出口了。
果然,不過片刻,陽光同水面照射下來,兩人已經從那暗洞裡出來了。風千動不再掙扎,隱約看到他脣邊逸出血絲,很快被水衝散。薛慕雲抱着他奮力上游,終於浮出水面,四下一看,卻是在一條大河中心。
風千動還在昏迷中,薛慕雲一手抱着他,一手划水,吃力的往岸邊游去。離開河心,水溫漸涼,快到岸邊時,已經變的冰冷刺骨。薛慕雲拼着一口氣爬上岸去,放下風千動檢查他的情況。風千動是因爲受傷摒不住氣息,被水嗆入喉中才暈過去的。薛慕雲給他擠出積水,又對口呼吸一陣,他才漸漸醒來。
冷風一吹,兩人身上的衣服都結成了冰。風千動還不覺的怎樣,薛慕雲已經凍的臉色青白。風千動支撐着爬起來,看看地形說:“已經在涼穹附近了,爬上那座山,就是溫泉,那裡有條密道直通城裡的。”
薛慕雲一聽,知道是他們初遇的的地方,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潤。兩人互相扶持,終於爬到了半山坡。泡在溫泉裡,冰冷麻木的身體纔開始逐漸恢復知覺。幸虧這裡備有食物和衣服,兩個人吃過東西,換了乾淨衣服,氣色已經好了許多。
看到風千動還是咳嗽,薛慕雲終於忍不住問:“那頭白熊是守護聖地的神獸?”
風千動想了想說:“應該是吧。”
“應該?你以前沒見過?”
“沒有,我只是知道記載中聖地有神獸守護,但是沒聽說有哪個王見過。”
“那……我殺了神獸,不會有事吧?”薛慕雲有點緊張。
風千動一笑:“反正只要我們不說,又沒外人知道。”
“啊?”薛慕雲覺得他態度很不正常。
“再說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沒辦法的。”看他擔憂的樣子,風千動摸摸他的頭髮柔聲說:“下次去是十年以後了,還不知道會怎樣呢,現在擔心什麼。”
薛慕雲這才放下心來。本想就此告別的,看着風千動有些虛弱的樣子,話到口邊又咽回去了。也罷,先送他回去,過幾天等他傷好了再走吧,畢竟他受傷也有自己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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