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浪花沖刷着金色的沙灘,清涼的海水中一對健壯的身影正在嬉戲。薛慕雲深吸了一口氣,放鬆四肢,慢慢浮在水面上,閉着眼享受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
風千動懸在他一旁,甩甩臉上的水珠笑着說:“什麼事都不用操心,這樣的日子真是舒服。”
薛慕雲張開眼睛,露齒一笑:“我還以爲你不會這麼快。”
風千動在他脣上啄了一下:“沒有你在身邊,一天像過了三十年,我怕拖太久我都變成老頭子了。”
“嘻!肉麻。”
“好啊,我深情表白你還敢取笑?”
“嗯嗯……哈……”
“嘖嘖……”
“喂!不要在海里做,好疼的……”
“那去沙灘。”
“不行,會有人看到。”
“哪有那麼多人啊。”
“回家吧。”
“還是別打攪家裡那兩對了。對了,那邊有山泉的。”
來到嶺嶠已經四個多月,兩人夜夜笙歌,自然不好意思住在靈玄寺,何況還有葛氏兄弟和侍雲侍雪四個人緊跟着。於是在海邊的漁村裡蓋起房子,算是定居下來。嶺嶠是唯一沒有受過戰火洗禮的地域,這裡民風淳樸,人們熱情好客,而且沒有明顯的等級觀念。風千動等六人組成了一個小家庭,便以兄弟姊妹相稱,在當地漁民的幫助下,很快學會了新的謀生方法。於是六個人就分工織網捕魚打獵,風千動換上布衣,幹活也不遜色。薛慕雲總是對他放棄王位一事略有愧疚,因此千依百順,幾個人生活可謂快樂逍遙。
唯一讓薛慕雲不放心的就是田菱兒。他悄悄離開天齊時本來不打算帶她走,沒想到田菱兒告訴他是林飄云爲了防止泄密才把她毒啞,薛慕雲一聽,自然不能把她留下,冒險帶她回了雪域。風千嘯已經登基,爲了王嗣仍然要立魅影爲後,誰知薛慕雲回到涼穹的當天夜裡,魅影竟把田菱兒弄上牀。風千嘯欲嚴懲他們,被風千動勸住,最後答應看一年以後田菱兒能否生下女兒再做處置。
傍晚回到家裡,侍雲侍雪在院子裡織網,葛亭劈柴,葛方磨刀。幾個人看見薛慕雲脖子上的紅印,都偷笑起來。風千動咳了一聲他們才止住,薛慕雲白了他一眼:“我餓了。”
侍雲侍雪趕忙起身說:“大哥、二哥,飯已經準備好了。”
吃飯的時候,葛方說:“對了大哥,剛纔隔壁王大叔說要搬去邕埔島,問咱們去不去。”
風千動說:“邕埔島是嶺嶠的王都吧?”
薛慕雲點頭說:“是啊。”
“你想去嗎?”
“想!”
“那好,咱們也去。”
薛慕雲笑着說:“這幾個王都,我只有嶺嶠沒去過了。想想過去的那些經歷,也很有意思。”
風千動在一旁看着他,那秀氣的臉龐上稚嫩退去,成熟男子的魅力彰顯出來。想到要跟他共渡一生,甜蜜的感覺就溢滿心口,紫眸不覺泛起溫柔。
三年以後。
風和日麗,波濤似錦,邕埔島附近的海面上泊着一艘小船,船上卻沒有人。忽然“嘩啦”一響,風千動從水裡冒出來,他甩甩水珠,爬上船。不一會薛慕雲也從水下鑽出來。
“怎麼樣?”風千動笑問。
“收穫不少呢。”薛慕雲打開胸前的魚皮口袋往外一倒,一堆大大小小的珠子滾落在地,有的雪白,有的淺粉,在陽光下晶瑩閃爍。
“不錯。”風千動點頭。
“那你呢?”薛慕雲反問
風千動笑着張開手,一顆鴿蛋大小珍珠出現在他掌心。
“譁!”薛慕雲瞪大眼睛。他們在這裡採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大的珍珠。
“送給你。”風千動往前一送。
薛慕雲拿過來仔細看看,上面還有淡淡的紋路突起,摸起來又涼又滑,十分舒服。笑着說:“我也沒法帶這個,不如擺在家裡好看吧。”
風千動攬過他,一手拿過珠子:“不是給你好看的。”
薛慕雲不解:“那是做什麼的?”
“轟隆!”一聲巨響從遠處傳來,兩人停下打鬧,一齊往那邊看去。
“轟隆!轟隆!”又是幾聲,是從邕埔島方向傳來的。
“島上出事了!”兩人趕忙爬起來,穿好衣服搖着船就往回趕,島子附近的海面上,停着許多大船,一看那船上的旗幟,頓時心臟被猛的攥住。
天齊。
林飄雲。
大船上昂起粗長的鐵筒,轟隆一響,火光閃過,島上的房屋又倒塌許多。百姓們哭號驚叫,四處逃竄。眼看那鐵筒搖晃着,又要噴出火光,薛慕雲大吼一聲:“不要!”縱身一躍,跳上一艘大船船頭,揮掌砍翻那個操縱那鐵筒的士兵,一腳踢開。旁邊的士兵見狀一齊呼喊着圍上來,狹窄的船頭上擠了那許多人,誰都施展不開。薛慕雲跳上高處,操起一根長杆揮舞如風,被他打到的人紛紛落水。這邊一亂,船艙裡也注意到了,增援的人綿綿不斷的涌過來。薛慕雲縱然勇武,也難以寡敵衆,一但處在下風,立刻險象環生。稍一失神,身上就掛了彩。眼看那衝上來的天齊士兵像密密麻麻,殺不絕似的,正在此刻,船身忽然劇烈搖晃起來,人人立足不穩,無暇再戰。
薛慕雲感覺不對,連忙翻身跳入水中,遊不多遠就覺得海水猛的一蕩,一股巨大的渦流緊緊扯住他往後墜去。他趕忙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大船搖晃着墜入海底,過了許久,旋渦才慢慢消散。幸而他內力深厚,又經常在水下采珠,可以屏氣很長一段時間。感覺水中平靜下來,這才浮起,剛一露出水面,眼前一花,竟被一張大網罩住。他身子在水裡,無處可避,驀地騰空而起,摔在甲板上,一陣頭暈目眩。還未清醒過來,已經被連人帶網捆了個結結實實。
幾個人推推搡搡的把薛慕雲押進主艙,林飄雲端坐在那裡,看也沒看他一眼。過了片刻,風千動也同樣被押進來,林飄雲這才露出笑容:“我們又見面了啊,雪域王。”
風千動哈哈一笑:“我已經不是雪域王了,天齊王陛下。”
林飄雲眉毛一挑:“也對,這世界上也沒有雪域這個國家了,何來的雪域王呢?”
風千動臉色微變,目光閃爍。林飄雲給侍從使個眼色,旁邊呈上來一個錦盒,林飄雲打開拿出裡面的東西,薛慕雲低呼一聲,目瞪口呆。那盒子裡裝的,正是雪域王和王后的權仗!
風千動太陽穴跳動兩下,隨即嘆了口氣,笑容如常:“天齊王能製造出如此威力的兵器,自然是天下無敵。”
林飄雲仰天大笑:“如今一統天下,區區王者已不足以稱道,朕現在是天齊大帝!”
風千動微笑:“那麼,恭喜天齊大帝了。”
林飄雲止住笑聲,正色說:“風千動,你是朕這一生最敬佩的對手,你死之後,朕一定會將你厚葬,載入史冊。”
風千動說:“我只有一個要求。”
林飄雲還未開口,薛慕雲就打斷他,大聲說:“不!請天齊大帝將我們一同處死,合葬在一起。”然後轉過頭去深深凝視着風千動:“不要忘記我們說過的話,生死與共。”
海水翻涌着,逐漸漲上來。風千動和薛慕雲被綁在一塊礁石上,海水已經到了他們下巴,而那對望的目光卻始終膠合在一起,天地間再沒有其他,眼底心底都是對方的模樣。一個大浪撲下,兩人的面孔都被吞沒,水面上只有絲絲縷縷的長髮飄蕩着,糾纏在一起。
好冷!薛慕雲打了個寒顫,模模糊糊的想:風不是說過,死了以後就什麼都沒有了,爲什麼會這麼冷?慢慢張開眼睛,周圍盡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他怔了一下,這就是死後的世界?不對,身體還有感覺!趕忙爬起來,發現自己竟赤着身子倒在雪地裡,風千動卻不知去向。心底一沉,難道飄雲到最後還是沒有成全他們?
遠處隱隱傳來腳步聲,薛慕雲匆忙跑過去一看,是幾個商販模樣的中年人,看那服飾是雪域人打扮。
“幾位大哥,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那幾個人看到雪地裡突然跑出個赤身**的年輕人,都嚇的呆住了,聽到他開口,有一個年紀稍大些的說:“這裡已經快到涼穹啦。這位小哥怎麼……”
“涼穹?”薛慕雲自言自語的說:“雪域不是已經滅亡了麼?我怎麼會到了這裡?”
“咳,你胡說什麼啊?”
“怕是個瘋子吧?”
難道飄雲說的是假話?薛慕雲顧不上和他們爭辯,趕忙又問:“那天齊呢?天齊現在怎麼樣?”
那幾個人更加不解:“天齊是什麼?”
“難道你們連天齊也沒聽說過?”薛慕雲吃驚的說:“就是雪域南邊最大的那個國家啊。”
“哈哈哈……”那幾個人鬨然大笑:“雪域南邊自古以來就是一片混沌,哪來的什麼國家。這小子果然是個瘋子。”
混沌?!薛慕雲這下真是呆住了,飄雲十幾年費勁心力打造的帝國,原來只是一場空!他低笑着搖搖頭,顧不上再想那些,迫切的又問:“那麼雪域現在的王是……風千動麼?”
“當然是啦,你真是不懂規矩,竟然對大王直呼其名。”
“那就好,那就好!”高懸的心一下放鬆了,薛慕雲這才鬆了口氣。
那幾個人看他一會緊張,一會高興,都認定他是瘋子,紛紛說:“咱們快走吧,別跟這瘋小子羅嗦了。別耽擱了看封后大典。”
“封后?!”薛慕雲大叫一聲,抓住那人脖領子:“封誰爲後?”
那人嚇的哆嗦一下:“當然是……熙家三公子……”
“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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