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邢雨明爲邢國富買來嶄新的妮子中山裝、圓頭皮鞋、毛料直筒褲以及其他生活用品,包裝後的邢國富徹底告別了農人形象,看似一位行政幹部模樣出現在人們的眼前。對於舊貌變新顏的父親,邢雨明打心眼裡滿意,無不感受到父親一下就有了城裡人的生活氣息。接下來,邢雨明導演調教演員般告誡父親如何克服拘謹、做作、老套等不良的農人粗俗習慣。您要知道自己走進了都市,決不可像我們鄉下人那麼隨意,想大笑就大笑想說啥就說啥,與人見面得熱情招呼握手,握手的力度也得適中;您的舉手投足,都得讓人認爲您準是個很有修養的人,總之一句話,您的表現一定讓人不得小瞧……邢雨明還想交代下去,邢國富說孩子你停停,讓我好好記一記你剛纔說的要點。邢國富摸了摸腦袋,覺得兒子的要點好像有點深奧,就有些不爽了:兒啊,原來與城裡人打交道就那麼麻煩啊?我這可受不了。見邢雨明一臉的無奈,無可適從的樣子,邢國富又不想太爲難兒子,就自打圓場說:兒啊,你是說與人打交道,按我們鄉下人說的就是講究禮節是不?
爹爹您真是個聰明人,我說的就是這個理兒。邢雨明爲邢國富的豁然開朗,發現新大陸似的:真沒想到我爹就這麼容易點撥呢。
邢國富露出開心的笑:兒啊,你簡單點說我不就明白了嗎?可你剛纔說的這般麻煩,險些把我搞蒙了。爲了證實兒子的調教效果,邢國富戲劇性地演示起來,伸出手握住邢雨明的手說:院長先生您好,我個鄉下少見多怪的老頭,爲您添麻煩來了,往後請您多多照顧。邢國富的驚人之舉,出乎邢雨明的意料,深深感受到父親早已有充分的心理準備,能做到這一步真的不簡單。隨即,他又糾正了邢國富的用詞:爹爹,不能說照顧,最好說多多幫助。
好的好的,兒啊,我明白了。兒子滿意的神情,使得邢國富得到了某種心靈感應,連聲向邢雨明點頭示意。
邢雨明帶邢國富去見羅院長的情形,正遂邢雨明的理想期冀。邢國富表現得非常放鬆,熱情與羅院長握手:院長先生您好,我個鄉下老頭爲你添麻煩來了,往後請您多多幫助。一時間,羅院長覺得這真是可愛的鄉下老頭:您老遠道而來,一路辛苦,我已讓後勤處作了妥善安排,讓您老先安頓下來好好休息。其實,邢雨明直接將邢國富領教務處接洽就行,但以示對羅院長的感謝,父子倆得正面說說話。羅院長對邢國富交代了具體做些什麼後,就讓邢雨明帶邢國富去了後勤處。邢雨明在後勤處領得鑰匙,然後帶邢國富來到住處。住處是一間窗明几淨的房間,18英寸彩電擺放在茶色寫字檯上,大立櫃、衛生間、熱水瓶等一應俱全。
美麗的大學校園、一張張嶄新的面孔,讓邢國富耳目一新。夜幕四合,喧鬧的校園內漸漸寂靜下來;淡紫色的路燈,燈光穿透風景叢林,疏影交錯,撲朔迷離;教學大樓酷似停泊在幽深海岸的巨型客輪,一扇扇ru白色的窗口,看上去如一塊塊整齊劃一的牌子,排列有序,煞是好看,無不讓邢國富想象着熒光燈下孩子們安心自習的幸福情形。今天兒子教育了自己,兒子的偉岸身影總在孩子們面前出現,想想那麼多漂亮的孩子們都得歸兒子管教,教育一番做父親的又有什麼不可呢。理清了心頭的疙疙瘩瘩,邢國富只是情不自禁地偷笑。
新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邢國富早早的起來,直奔他的莊嚴崗位門衛室。門衛室內有一比他小些歲數的男子,正專注閱讀報刊,見邢國富的到來就立刻起身:請問您找誰?
噢噢,我不找誰,邢國富知道同事誤解了,作了自我介紹:夥計,往後我們就要在一塊兒做事兒了。隨即,他掏出教務處的上崗認命介紹信。男子一下就爽朗地笑了起來:大哥,原來是這麼回事啊,緣分緣分啊。男子手把手,教邢國富如何填寫來往學生家長的記錄,如何收發信件和傳達電話等等。邢國富的悟性,使得男子非常滿意:大哥真看不出,您一學就會,領導安排您做這活兒真是屈才了呢。
哪有哪有,我個莊稼人沒文化,侍弄田地活兒還在行,往後你就多多幫助。
兩人拉了一陣家常,男子覺得邢國富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了,就欲辦理交接班手續。接了班的邢國富,嚴陣以待,端坐門衛室,機警地流目過往行人,生怕有半點不測。
正如邢國富所說,他是個沒有文化的莊稼漢,沒有文化的他,萬萬也沒想到,爲兒子邢雨明帶來了天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