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躍除了仰望,已別無想法了。
“看到了嗎?本王真身就是這樣的。”敖濛升起一隻巨爪,用長達一米多的食指撓着如巨蟒般、帶着白色巨大花紋的條狀脖頸,帶着一絲不經意的驕傲,很是隨意道:“其實做好廚子的活,也算是爲山羊族羣長臉了,凡是量力而行,別逼死自己了。去吧”
旭躍呆呆地仰頭看着,比自己身材長出至少八九倍的巨龍,有點機械式的轉過身體,失魂落魄地慢慢離去。身後傳來了敖濛拍着水面,玩水的聲音。
回到了素膳食間,管事以及黑鷹已經在那裡候着了。
素膳食間的管事,爲了討好黑鷹,也是不想旭躍以後萬一弄出亂子,當旭躍一腳踏進後,就開始斥責:“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叫你弄蔥,半天才弄了一點點。叫你切洋蔥,你閉着眼亂切,弄得洋蔥不成絲,都成塊的。。。哎,別走。”
旭躍好似充耳不聞,只管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到膳食間最裡面靠近露臺邊上,一屁股坐下來,背脊靠在牆面,長長地嘆氣,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說你呢,沒聽見嗎?”管事還想走上去繼續,但被黑鷹攔下了。
黑鷹示意管事先離開,管事於是對着還在膳食間做事的幾個廚工雜役喊:“行了,別弄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還是早點回去睡,養足了精神,這些活明天再說吧。”拉着閒雜人等全都出去了。
黑鷹走到旭躍身邊,也坐下。學着他的樣子,背靠在牆面,但這之後一聲不吭。
微風輕吹着,神殿外蟲子鳴叫,打老遠都能傳到這裡。四周一片靜寧,好似誰都不願意打破。
不知道過了多久,旭躍轉過了頭,微微擡頭,對着坐着都比他高出半個多頭的黑鷹一個苦笑:“我想當侍寢,是不是癡心妄想?”
黑鷹沒有回答,有時事情還是自己明白的好,沒必要提醒一個不知道自己實力的人,當然也沒必要去刺激一個已經受了刺激的人。顯然旭躍經過當了幾個月前一種後,目前是後一種了。
心中沒有什麼不甘,而是徹底服輸了。旭躍悠悠道:“以前我一直住在山上,最強大的就是天上飛的老鷹。這些老鷹雖然能將小山羊抓走,但我這樣的速度和力量,它們都不敢抓。接下來就是我父親,他總是用角頂我,用身體撞我,但我去年就已經打得過他了。所以我也一直認爲,我纔是最好、最強的。而且這一路上,我雖然碰到很多猛獸,都用角和蹄子對付過去了。到了神殿才發現其實我很弱,但對自己的能力還是有信心的。”
旭躍用手摸了摸額頭,自己也嘲笑起自己的無知:“剛纔看到了龍族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這下我徹底明白了,我真的不是當侍寢的料。一開始,我就是個笑話,徹頭徹尾的笑話。”
“沒人把你當做笑話,至少我沒有”彰固從門外進來,左右看看,口吻很是輕鬆:“活沒幹完就走*了?算了,明天再說。”
“真累呀,我也坐會兒”彰固坐到了黑鷹的旁邊,三人就並排這樣坐着。
又是長時間的寂靜,最後還是黑鷹打破了,他話語裡沒有一絲開玩笑和安慰的成份,好似就是有什麼說什麼,沉穩而言:“我也沒把你當做笑話,黛琳也從來沒有。”說完他站了起來,慢慢走了出去,將舞臺讓給了旭躍和彰固。
“聽到沒有?”彰固側頭而笑:“沒人把你當做笑話,除非你自己硬是這樣認爲的。要知道小寶剛來的時候,說要當學者,反而是同行的戈弘笑話了他一番。鼴鼠當學者,你聽說過嗎?別說你,神殿裡也沒有記載鼴鼠當學者,它們能識字已經算不錯了,但麒領主還是給小寶機會,讓他在這裡學習。”
“那不一樣,我想當的是侍寢呀”旭躍喊了出來,發覺自己聲音太響了,趕緊的聲音放低了:“看看我,再看看你們。。。還有龍族。。。”聲音越來越沒有底氣。
彰固想了想後問:“那麼你當侍寢爲了什麼?難道只是跟小寶一樣,爲了理想?”
旭躍挺了挺胸膛,硬着頭皮說出了心中話:“因爲我愛黛琳,從她救我的那刻開始,就想着長大後如果能跟她結爲配偶就好了。但我是山羊,她卻不是,當時很失落。當我知道她是神女,我可以侍奉她時,就認定自己以後一定要當侍寢”
彰固噴笑了出來,隨即捂住了嘴,但手掌下的嘴還是忍不住笑開:“對。。。對不起嗯嗯,好了。”
他忍住了笑,想了想後反問道:“任何生靈都不輕易說愛,就是因爲知道愛字的份量,一旦說出,就是承諾。既然是愛,你明白愛是什麼嗎?愛是最無私的,只有付出,不求回報。好好想吧,反正有的是時間,小山羊”
旭躍看着身邊的彰固站了起來,正要走,趕緊的問:“所以兩位領主纔會容忍黛琳跟龍族瓜葛?所以你們五個也能相安無事?”
“總算有點慧根,看來你有空也多看看書,當學者試試。”彰固繼續往門外去。
旭躍咬了咬嘴脣,鼓起勇氣輕聲問:“愛只付出,不求回報。如果副總管也象我一樣,是頭山羊或者其他的,會不會放棄當侍寢?”
彰固停下了腳步,但沒有轉身。過了許久才緩緩道:“其實接受龍族,我們已經是付出了。。。但一切都是次要,只要黛琳幸福、快樂。”
看着彰固的身影消失在膳食間,旭躍呆呆地繼續望了了許久,好似彰固依舊站在那裡跟他說剛纔那番話一般。
楚黛琳躺在寢室的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其實還有什麼睡不着的呢?一切都安排好了,敖濛泡完澡,去已經整理出來的寢室睡,第二天他休息好就回南海。
睡到半夜不要又爬過來。。。想到這裡,她起身,下了牀,披上了長袍出了門。
走到麒寒的寢室前,她輕輕釦了扣門:“我能進來嗎?”
不一會兒,門開了,是麒寒過來將門打開,他已套上了長袍。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牽到屋裡:“按規矩,你不用敲門就可以進來。”
躺在麒寒的身邊,楚黛琳好似感覺安心了,閉上了眼睛,很快地就睡着了。
細雨濛濛地下了,在水池泡着的敖濛,擡頭望了望天,微微一笑起身去拿毛巾擦身。
一夜過得很平靜,有麒寒在身邊,睡得很好。敖濛也沒有再來爬露臺,一切都靜悄悄的。等到楚黛琳醒過來,已經是白天了。
當班的臨威聽到她在屋裡醒了,才端着水盆進來。這是麒寒的寢室,臨威就不能躺在她身邊等她醒過來了。
楚黛琳起身,問道:“敖濛龍王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走?”
臨威回答道:“敖濛龍王昨晚已經離開了。”
什麼?她詫異的轉過身,看着臨威。怎麼昨晚一點消息都沒有?
臨威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細細的回答了。昨晚敖濛泡完澡,就跟彰固說了聲,也沒要彰固立即通知兩位領主,就在花園裡變身爲龍,騰雲而去,連夜離開了。
因她睡得太香,所以麒寒沒有忍心叫醒她,再說麒寒得到消息是,敖濛已經飛遠了。
楚黛琳正若有所失的按照平常的程序繼續,臨威又道:“敖濛龍王留下話,給你的。他說:非是雪夜,能見一面,遠勝子猷,盡興而歸。”
東晉王子猷一天雪夜,想去見一個人,坐了一晚上的船,到了對方家門口,卻門都沒敲就原路回去了。別人問他一晚上的路程,爲什麼不進去?他反問:他乘興而來,已經盡興了,何必還要見?
敖濛用此典故,遠比說上千言萬語多要強。並把她比作文人雅士,而不是要時百般都好,得到後棄之躲避的尋花問柳之類。楚黛琳心中難免波瀾又起
蚌娘們躲在華蓋下,而護駕的蝦兵蟹將都已經躲藏到河裡。馱物的大海龜將四肢和頭都縮進了殼裡,熱了才探出頭,喝幾口河水解渴。
蚌娘們一個個懶洋洋地側躺着,華蓋垂下的絲線布料、被微風吹得微微揚起,她們有的扇着團扇,有的用羅帕擦着臉頰,昏昏欲睡。
爲首的蚌娘走到龜丞相身邊,低頭喊道:“丞相,丞相你倒是出來呀,我們這是要等到什麼時候?”
趴着的龜丞相,慢慢地將頭探出龜殼,不緊不慢地道:“等到龍王回來爲止。”說完又將頭慢慢地縮了回去。
龍王回來,龍王回來,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蚌娘只扭動嘴脣,無聲地嘀咕着,雖然有點急躁,但也無奈地走到華蓋下,照着原來的地方躺下。
誰都心裡有本帳,龜丞相都不走,她先去南海不成?現在敖濛當權,所有龍宮裡的都是新人,正是爭寵奪權的時候,現在自己回去,就是找死。
突然有人喊道:“看,那應該是敖濛龍王吧”
立即有相應:“對,是敖濛龍王太好了,龍王回來了,回來了。”
整整一天時間,龍王終於回來了,頓時一片歡呼,再等下去,就算沒曬成幹,也快烤成了半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