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蓂庚啊。 ”我推開唐繼堯放在我面的一摞子公文,笑着對他道:“其實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要留下性命而已,在北、京啊,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那個地方啊,太黑暗了,而且我知道雖然袁世凱對我並沒有動手,但是他真的不會信任我,早晚有一天還是要殺了我的,我這次回來啊,是逃命啊,賢弟不必如此,我這一次回來就是想帶着家眷回老家去,至於這雲南的軍政大權,還是要賢弟署理。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賢弟如果不嫌棄的話,等我帶着母親、內人離開雲南的時候,能派一隊兵保護一下我們的安全這就足夠了。當然了我知道賢弟無論如何也不會把我抓起來送到袁世凱的面前邀功請賞的,是吧。”
我的語氣極爲落寞,只不過我這都是裝出來的,雖然我猜忌唐繼堯的,但是說實話,我其實在內心的深處我並不願意相信他正的就想要和我鬧的不可開交。所謂的軍政大權,其實就是一個虛妄的東西。
我知道唐繼堯他肯定清楚,在雲南只要我在雲南,那麼無論他如何,決不可能獲取比我還高的威望,而我之所以還要這樣做,其實我就是想要親自從他的話語、表現中得到一個能夠肯定的答案。
而當我真正得到這個答案的時候,我卻是滿心的慚愧,而且相比之下我覺得我已然成了一個小人,不過即便是小人也無所謂,我不過就是爲了自保,可是我不知道我是否傷害到了我與唐繼堯之間的感情。
什麼叫兄弟?什麼纔是最值得信賴的人?什麼纔是真正能夠依靠的、能夠相互幫扶的,能夠同生共死的人。一切其實真的不是那些標榜義氣每一天都把兄弟情義一類的話掛在嘴邊上的人。真正能夠做到這些的人,很少,甚至是從來都不會把這樣的話掛在嘴邊,而且他們也絕不會每每做了一件事之後,就當着你的面或者是其他人的面,不停的唸叨,越是這樣人,我想他們就真的越難做到這樣的行爲。
這是一個賭博一般的方式,不過好在唐繼堯對我的瞭解非常的清晰,他賭對了,真是因爲他的做法成爲了我能夠回到雲南的主要藉口。
聽完唐繼堯的解釋,我不由的慚愧異常,我不該猜忌他,但是行在這樣的形勢下,我這樣的行爲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卻還是不能以此作爲理由,因爲即便這樣的理由他能夠理解。
可是此時我已不需要藉口了,現在想要彌補一切,我能做的唯一就是對唐繼堯他坦誠相見。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對他說道:“蓂庚啊,我不想和你解釋太多,我知道此時此刻的解釋是最無力也是無用的。”
“別這麼說。”唐繼堯擺擺手,道:“兄長啊,我能理解,而且我也想了想,確實我的做法有些不妥,不過哥哥,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咱們就不要再提了,現在你也回到雲南了,看看咱們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說着,唐繼堯對我一笑,而我也還之以笑容,我們兩個人此時的笑容都非常的真誠,因爲這本就是出自內心的,是無法佯裝出來的。之後的交流中我得知了唐繼堯的想法,他與我的想法近乎一模一樣。
我們兩個都認爲此時袁世凱的行爲,是歷史的倒退,而且我們也都清楚現在全國上下的形勢,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人對袁世凱進行公開的討伐,全是因爲現在的袁世凱還不能算是已經正式稱帝了。
第二也是因爲現在全國上下那些有討伐袁世凱打算的人們,對於袁世凱手下的戰力並不能清楚的估計,雖然現在看起來就連袁世凱的左膀右臂都已經離他而去了,可是又有誰知道這不是袁世凱之前就安排好的那?
所以這些人即便是有討伐袁世凱的打算,但是卻又誰也不願意做這個出頭鳥,因爲往往第一個舉兵的人,幾乎是沒有一個好下場的。唐繼堯認爲,此時此刻,如果真的想要呼籲全國舉兵討袁。
那麼最需要的並不是多少的兵馬戰力,亦不是輜重糧草,或者是多少人的支持,需要的就是第一個登高振臂的人物。而我們兩個都認爲這個登高振臂的人物,就應該是滇軍。道理有三個。
其一,因爲滇軍說處的位置在邊陲之地,所以即便是滇軍率先作爲, 那麼應該也不會遭到太過嚴重的打擊,而且且便是到時候滇軍四面楚歌的話,也能夠順利的通過雲南撤出國境,無論是進入緬甸還是越南,袁世凱的兵馬肯定不敢越境打擊,這樣一來的話,滇軍也算是暫時性的出於不敗之地了。
其二,滇軍本就精銳,再加上唐繼堯貴州所調動過來的幾千精銳,以及那些全國上下也沒有多少精良武器裝備,是可以完全的與北洋軍進行周旋的,而且因爲雲南的獨有地勢,即便是需要退守雲南的話,也能夠保證滇軍不會由此敗而全軍覆沒。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現在的形勢下,無論是誰第一個站出來,那麼如果這場戰爭勝利的話,那麼其受益必然是最多的,而且現在其實滇軍的財政情況非常的不好,不能自足不說,每年還要從政、府領取八十餘萬的補救款項。
對於這麼貧窮的滇軍、雲南來說,其實他們也是真的需要迫切一戰,由此來搜刮搶奪其他地區的財富,以此來挽救雲南財政以及滇軍的關餉問題。以上這三點其實前兩點還都是出於防守、潰敗的情況下。
而最後一點,纔是最爲重要的,其實我們兩個人都知道此時的滇軍雖然依舊驍勇但是說起來,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關餉了,這也就是因爲滇軍多爲土生土長的本地百姓,對於雲南的生活有所瞭解,所謂爲了家人他們才能夠暫時的暫緩餉銀。要是放在別的地方,都是外來的軍人的話,恐怕早就譁變了。
而我與唐繼堯想法上的不同就在於我們的出兵方向以及路線,我想三方出兵,在同一時間內對鄰近上省份展開攻擊,這樣一來能夠對於袁世凱造成一定的壓力,而且也能夠表現出一種浩大的聲勢。
而唐繼堯確認爲應該集合兵力直接猛攻四川,奪下四川之後,再步步爲營,徐徐圖之,我承認唐繼堯的進軍方式確實比我的計劃穩定,但是卻聲勢太小,而且也無法造成一種極其強力的壓迫感。
楊然一笑,放下手中的電文,而後走到了楊林的身旁,不過他卻並沒有按照楊林的指示做事,反而在這個時候,他卻對楊林道:“副司令啊,你看你現在這麼佈置,又有什麼用?你看看這些王八蛋,喝的爛醉,我看啊,咱們啊,是打不過他們的,而且副司令,您是個懂得大義的人,現在這個時候,給袁世凱賣命,那豈不是……”
“放屁!”楊林一聲呵斥,使得楊然將後面還未說出的話,生生的嚥了回去。楊林怒目而視,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現在這個時候,你要投敵還是要當逃兵!說,說出來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說着,楊林抽出了自己的配槍,槍口正對着楊然的腦袋,楊然見楊林如此,竟然還表現的無所謂一樣,對着楊林說:“副司令,你這是幹什麼,我說過嗎?我什麼時候說過?那話還是你親口說出來的,按照你剛剛那副樣子,我豈不是也能拿出槍對着你的腦袋了?怎麼,就你能夠如此嗎!”
楊然的話音剛落,他的配槍的槍口一個眨眼也對準了楊林的腦袋,周圍的士兵看到這樣的情況不由得也呆住了,數日昂他們不知道這個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看着現在的態勢,恐怕兩個人之間的問題非常的嚴重啊,但這並不是讓他們最爲難的,真正讓這些士兵感到爲難的是。
這兩個人都是他們的上司,兩個人這樣的行爲,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做。而此時,楊然卻收起了自己的槍,而後用手撥動了楊林的槍口,而後對其道:“副司令,你是個人物,可是你這個脾氣啊,不是大將所爲啊,知道爲什麼田成良那個廢物一直壓在你的頭上嗎?不是你的能力不行,實在是你這個人的性格,根本就不配成爲一名大將,同時你的性格也決定了你根本就不可能成爲大將,成爲獨領一方的重將!”
“扯淡!”楊林雖然嘴裡這麼說,但是他的行爲卻表現出了他的口不由心,楊林收起了自己的配槍,而後對楊然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現在護國軍本部旦夕之間就要易主,你未醉酒且又有謀略,這個時候作爲一個軍人你不想着如何退敵抗拒,卻在這裡說這樣的話,我想你該不會就是閒的沒有事情做了吧?你要是閒的沒事做,那就拿着槍到前線去,打死一個也不枉你剛剛那一番廢話!”
楊然依舊不以爲然的對楊林道:“副司令啊,你看看,你這麼着急幹什麼,你覺得現在護國軍本部城還有什麼堅守的必要嗎?咱們在外佈置的防線都已經全線潰敗了,你現在在這裡安置部署就能逆轉敗局?副司令啊,你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了,這個事情你還看不清楚嗎?”
“有什麼話,你直說。”“副司令,現在咱們堅守護國軍本部不過是困獸猶鬥罷了,到最後肯定是一個城破人亡的下場,我不怕死,但是咱們死了就對得起那個一心稱帝的傢伙給咱們的信任嗎?”
楊林沉默了,而楊然見他如此,不由的繼續說下去道:“現在死守護國軍本部肯定不是辦法,而且就算是咱們死守護國軍本部,也是徒勞無功的,到最後一個人亡城破,哎……在咱們身後不遠處就是北洋第三炮兵關陣地,那裡地勢險要,且道路崎嶇狹窄,我看咱們不如退守北洋第三炮兵關陣地,在那裡等待馬繼增的援兵;至於那個田成良嗎,就讓他落一個忠臣的名聲,讓他和護國軍本部一同共存亡吧。”
假如這一次入城的不是王文華率領的護國黔軍部,而是蔡鍔或者是李烈鈞的部隊的話,那麼即使不對城內以及相鄰之地進行一番燒殺搶掠,可總是還是要搶一些錢財糧餉的,保不準也會有下面軍官去刮一刮地皮。這倒不是護國軍軍紀不嚴,實在是因爲護國軍太窮了,袁世凱斷了雲南的救助,就等同於截斷了護國軍唯一的財路來源,說起來,就在護國軍大舉進軍之前,糾集部隊的時候,這個糧餉的問題就成了蔡鍔衆人的第一難題。
說起來,當時蔡鍔提議進兵且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後,他所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糧餉的問題,糧食的問題還好解決,昆明城內以及雲南各地尚且能夠暫時支持軍隊的開銷,可是這個軍餉的問題,確實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
當時蔡鍔三路護國軍進兵時,他們的第一份軍餉來源是雲南百姓自願捐助的,而之後進軍開始,就要發第二份軍餉了,這個時候,蔡鍔衆人的手裡連一個大子也沒有,蔡鍔發電唐繼堯,想讓唐繼堯衝雲南分撥一批大洋作爲他的軍餉,可是卻沒想到,他的這份通電遭到了唐繼堯的拒絕。
唐繼堯發電稱,雲南財政已入不敷出,如兄需軍餉之財產,弟無能爲力爾,然卻有滇土數噸,兄可以此爲軍餉乎?意思就是說,唐繼堯告訴蔡鍔雲南的財政已經入不敷出了,如果你需要軍餉的話,我這裡實在是沒有錢,無能爲力啊,但是我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我這裡有不少的滇土,也就是大煙土,因爲是雲南出產的大煙土,所以也稱爲滇土或者是雲土。唐繼堯的意思是詢問蔡鍔能不能讓他就用這些雲土作爲軍餉。
看起來這是不可思議的,因爲北洋將領無論是哪一個,對於煙土這個問題,都是從來不會縱容的,只要是有販賣煙土之人,亦或者是倒售經營煙館、煙土之人,都會被加之以峻法。可以說,沒有哪一個將領或者是軍閥允許自己的治下出現大煙氾濫的情況,而且他們也絕不希望自己的軍隊中,盛行吸食大煙的風氣。
但是說來也有趣,這些將領、軍閥、巡閱使等人,雖然對下面禁菸頗爲嚴峻,可是他們自己卻還用這些被他們所厭惡的東西,到處的倒賣,來換取自己的軍餉與財產,也可以理解爲要是普通的百姓商人經營煙土的話,那麼就要被抓起來嚴重的還會被槍斃,但是執、政者卻可以販售煙土,當然了,他們的煙土也不會賣到自己的治下,只會向其他的省份出售,這樣一來就又形成了一個更爲有趣的情景。
就是雖然各地的將軍們都在竭盡全力的以嚴苛的峻法來整治自己地盤上的大煙問題,可是縱然他們這麼賣力,卻還是無法根治自己治下大煙猖獗的情況,這不是很有趣的場景嗎?雖然每一個地方都在治煙,可是每一個地方又都是大煙橫行。
就說唐繼堯這一次,他不就是想要用大煙土來維持蔡鍔護國軍的軍餉嗎?其實實際上,唐繼堯的通電中並沒有說實話,當然了也不完全是假話。唐繼堯說雲南有數噸的大煙土,希望蔡鍔能夠以此來作爲軍餉,這是實話,而他說雲南的財政已入不敷出,這也是實話,但是他說自己現在沒有錢調撥給蔡鍔作爲軍費,這倒是假話,其實現在雲南的財政還是能夠支持三路護國軍龐大的軍費開支的,至少半年的時間內,是沒有問題的。
而既然如此,唐繼堯還要那麼說,那麼他的用心,就可想而知了,但是其實說起來,要說唐繼堯完全是陰謀也不準確,那就是唐繼堯不肯調撥軍餉其實也是爲了能夠多多的購買彈藥軍械,相比于軍餉的問題,還是彈藥儲備的問題更爲嚴重,因爲說起來,即便是他沒有軍餉的話,那麼護國軍攻下一個地方,就能夠在當地解決部分問題,可是如果沒有了彈藥的支持,沒有武器裝備的保證,那護國軍莫說是要攻城拔寨,恐怕不久就要淪落成爲別人屠殺的靶子了。
所以唐繼堯這樣做也是出於他的考慮的,但是他有錢卻不肯調撥錢財給蔡鍔,也能說明一些問題,當然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蔡鍔見唐繼堯電文後,不由得感慨無奈,而後他回電唐繼堯,要他將滇土運來,而且同時委託唐繼堯,要他將自己在昆明城的宅邸售賣出去,而後用售賣宅邸的錢,來彌補自己的軍餉問題。
滇軍組成的護國軍,作爲最高將領的蔡鍔尚且如此,那護國軍的士兵又能如何那?他們打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