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隨風飛舞,蘇秦靜立沉默。
這一刻的蘇秦想了很多很多,不過都是往事——人麼,愈是在心情激盪的時候,愈會回頭看看那些曾經走過的路。
只是記憶總是模糊的,模糊到無數個日日夜夜在生命裡攜手亦或者擦肩的人在某個點出先在腦海裡的只是零星的畫面。
這些畫面或美好或殘缺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怎敵的過來勢洶涌未來時光?只是當未來有一天變成曾經的時候,那些明天或者希望也都隨之消散,如同現在。
不捨不甘心卻又害怕與擔心。
看着花園,蘇秦揚起頭看了一下月色,一塊烏雲遮住了月光,黑暗再次鋪天席地的蔓延開來。
看着被烏雲遮住的月亮,蘇秦這個時候想起了在大山裡的時光,然後就想起了陪伴了自己整個童年與少年時光的莫離,想起莫離的蘇秦下意識的身後摸了摸胸口,入手空空時,蘇秦這纔想起懷裡的錦囊已經被他塞進了陸府的神石裡,不由的心神有些放鬆。
樹枝嘩嘩作響,涼風吹動了蘇秦的長髮,髮梢刺進眼裡有些生疼,揉了揉眼睛的蘇秦接着轉身,看着牀榻之上的陸天行。
陸天行依舊如老僧坐定一樣,對蘇秦不管不問,似乎身外的世界對他而言不過是虛境,他只沉溺在這個世界裡。
萬萬人之上,權,錢,女人盡握的陸天行這個時候在蘇秦的眼裡顯得有些孤單。
的確是孤單,這種孤單的感覺給蘇秦的感覺就像喝酒的時候找不到人乾杯,走路的時候只有一個影子如影隨形一樣。
高手寂寞。
莫離對蘇秦這樣一句話話,而作爲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陸天行來說應該也是寂寞的吧?
想到這裡的蘇秦不由的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容——陸天行是自己的仇人,此時此刻自己竟然關心起他是否孤單起來,在蘇秦看來,這明顯是自己閒的沒事找事給自己添堵。
想到這裡的蘇秦邁動了腳步向陸天行所在的牀榻走去,距離不遠,蘇秦走的很慢,邊走邊打量着那些白布的他看着上面的字符更多的是不解——龍虎宗的人蘇秦接觸過,可是他實在想不明白,龍虎宗宣揚的長生如果真的可行的話,那麼佛宗所講的普渡衆生難道也是事實?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佛不度人人自度,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這就是蘇秦眼裡的事實。
穿過白帆,走到白玉石板前,蘇秦頓住了腳步,他不想脫下自己的腳上的鞋子,不想知道步步生蓮是什麼感覺,他只想知道陸天行爲什麼要找自己來這裡。
是發現了自己的身世之謎,還是想致自己於死地?想到這裡的蘇秦苦笑了一笑——陸天行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當然不會讓自己好好的活在世上,畢竟有很多人認爲自己早就該死而且必須死,這一切都只因爲自己是陸天宇的孩子。
“你一定很好奇我爲什麼叫你來這裡。”就在蘇秦盯着地上的白玉發呆的時候,陸天行從牀榻上起身,下牀後站在白玉上,看着蘇秦說道。
“還請皇上告之。”看着陸天行,回過神的蘇秦張嘴回道——陸天行的個子不低,身材魁梧,濃眉大眼面空紅暈,穿着一身灰色長衫的他胸前有一個太極圖案。
“你叫蘇秦?”目光上下打量了蘇秦幾眼,陸天行並未回答蘇秦的話,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是的。”聽到陸天行的問話,蘇秦心裡泛起了很多疑問,可是面對此刻整個天下最有權勢的一個人,蘇秦沒辦法做到隨心所欲,所以他只有老實回答,說了一句是的之後,蘇秦又在後面加了一句從小在部落部族裡長大。
“部落部族的人這些年越來越人才輩出了。”聽到蘇秦的話,陸天行似乎想起了什麼,低頭沉默了片刻,再擡起頭的時候他的眼裡就閃過了一絲鋒芒,“你從光啓城來?”
“嗯,草民剛從光啓城來到離火城不久。”
“能活着從光啓城裡出來的人不多。”陸天行忽然毫無徵兆的說出了這句話,讓蘇秦更加摸不着頭腦——因爲不知道陸天行想表達什麼,蘇秦只有選擇沉默——有時候無言勝過有言,沉默是金。
“聽說你功夫不錯。”看着沉默無言的蘇秦,陸天行忽然笑了一下說道。
“我只會寫抓野獸的本事。”聽到陸天行的話,蘇秦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因爲此刻蘇秦帶着人皮面具的緣故,額頭的皺紋並不明顯,只是蘇秦那雙眼睛裡的疑問被陸天行一目瞭然看的很清楚。
“在你看來,人與獸那個好對付些?”
“野獸。”蘇秦想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
“我記得以前有個人對我說了一句話。”目光從蘇秦的臉上移開,陸天行轉頭看向了牀榻之上的香爐,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接着說道,“她說獸猶如此,人何以堪。”
獸猶如此,人何以堪。
聽到這句話的蘇秦想起了當初在天禁裡抓獅虎獸的情形,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思緒是很奇怪的東西,想起獅虎獸的蘇秦緊跟着想起了木恨玉,蘇秦不知道獅虎獸在木恨玉的圈養之下長到了何種地步。
蘇秦很期待木恨玉將來有朝一日騎在獅虎獸的背上的樣子。
“蘇秦,你怕死麼?”看着低頭沉默的蘇秦,陸天行並未責怪蘇秦在自己面前失禮,而是輕聲問了一句。
“怕。”聽到陸天行的話,蘇秦想都沒想回答——蘇秦的確怕,因爲他還有很多事沒做,還有很多路沒走。
“我也怕。”聽到蘇秦的回答,陸天行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所以我想好好的活着,可是有人想讓我死,你說該怎麼辦?”
“不想被別人殺死只有殺死他們。”蘇秦本想說一些類如皇上你這是說笑了之類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這樣一句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秦總覺得在這個時候虛以爲蛇不如實話實說。
“很好。”陸天行點了點頭說道,說完這話,陸天行看着蘇秦接着說了一句:“蘇秦,你想殺死我麼?”說完這話,陸天行又在後面加了一個詞,“現在。”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問皇上一個問題。”見陸天行這樣說,蘇秦擡起頭看向了陸天行,盯着陸天行的蘇秦此刻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蘇秦有種直覺,他覺得陸天行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份。
既然陸天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在蘇秦看來生與死不過是剎那的事情——有時候,當人們懼怕的事情成爲現實的時候,會發現原來自己擔心的事情其實並不如自己想象中可怕。
於是有了很多在逆境中迎難而上最終扭轉乾坤的故事。
“但問無妨。”看着蘇秦臉上的笑意,陸天行淡淡的說道。
“我想我的是,皇上你想殺我麼?”看着陸天行,蘇秦輕聲問了出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左手本來半握的拳頭慢慢的伸展了開來——如果是牧野或者白啓在這裡的話,看到蘇秦這個動作的他倆就會知道,這是蘇秦準備動手的前兆。
蘇秦只需輕輕抖動手腕,青刃就會落入他的手中,變成殺敵的利刃。
“不想被人殺死只有殺死他們。”這是蘇秦剛纔說的一句話,聽到蘇秦的問話後,陸天行看着蘇秦然後把蘇秦剛纔說的話一字不差的重複着說了出來。
說完後,陸天行看着蘇秦忽然笑了。
因爲他看見蘇秦的左手裡出現了一把匕首。
匕首帶着一股殺氣從蘇秦的手裡射向了陸天行的胸前。
陸天行依舊站在那裡,看着激射而來的匕首,不閃不避。
看着不閃不避的陸天行,蘇秦的手心裡出了一層細汗。
就在蘇秦對陸天行出手的時候,遠在離火城外的芒國鐵騎軍營裡傳來了一聲悶哼。
看着身子軟軟倒下死不瞑目的芒國士兵,郭世豪臉上出現了一個暴戾之極的笑容。
這是陸天行殺死的第七個芒國士兵。
芒國鐵騎軍營裡的篝火依舊燃燒着,沒有人發現在百丈之外的這些守夜的士兵已經一個接一個的到下。
目光在那些依舊坐在篝火旁的士兵上掃了幾眼,郭世豪接着低下頭看着手裡依舊在滴血的刀,然後把手裡的刀重重的擲進了腳旁的泥土裡。
伸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郭世豪靜靜的站在黑暗中看着遠處芒國鐵騎的方向,時而眉頭緊皺,時而臉上掛着笑意,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就這樣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等到以楊昌盛爲首的幾個鳳凰軍將軍出現在郭世豪的身後時,郭世豪重新下達了命令。
“上山,殺馬。”
簡單的四個字,沉重有力。
這個時候的郭世豪還不知道,在距離芒國鐵騎不足十里的地方,有一隊盜賊團正在慢慢的集結着。
“等到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咱們爭取一鼓作氣結束這場戰爭。”看着眼前越來越多的面孔,喬二對上官浩宇輕聲說道。
“然後呢?”
“然後讓兄弟們穿上鳳凰軍的軍衣,接下來咱們的目標是……”說到這裡喬二一頓,然後想起了什麼有些開心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