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 藍夜總結陳詞道:“所以說,你現在可比以前可愛多了,是吧, 小墨墨?”
葉墨微微一笑, 隔了好一會纔像是有些意猶未盡得回道:“也不盡然。”
“誒?”藍夜眨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睛, 好奇得朝葉墨湊過去。
葉墨端着酒杯, 略帶蒼白的雙脣輕觸了下杯壁, 淡淡抿了口酒,帶着些微薰的神態說道:“有些人我不排斥……還喜歡想要親近得緊……”
一直坐在一旁的蘇桓猛然擡起頭,滿懷期待得朝葉墨看去。
藍夜激動得一手重重壓在正躺在椅子上休息的白莽巨蜥腦門上, 一邊咂嘴打聽道:“咦,你說的人是誰?”
“我說的人, 當然是……”葉墨彎着眼, 臉頰由於剛抿了酒的關係, 有些淡淡的紅暈泛起,只聽他輕語慢佻了兩個字, “三哥。”
蘇桓原本提起的一顆心瞬間從天堂墜到地獄,說不出的落寞……
藍夜“切”了一聲,倍感無趣得坐直了身子,原本掙扎了半天脫離不了被虐壓苦海的白莽巨蜥終於解脫,四肢大開得癱在椅子上喘氣。
“夥計, 先給我上壇最烈的女兒紅!”
又是……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蘇桓比着一張苦瓜臉朝門口看去——依舊是邋遢到不行的衣裳, 一把被破布纏繞的利劍搭在腦後, 嘴裡還咬着一根長長的麥稈, 一臉自大的表情特別討打……
蘇桓倏地一下站起身,一手指着門口的人大喊一聲:“賤人兄!”
正站在門口的施劍仁一驚, 慌慌張張得左右看了看,這才注意到坐在裡面的一桌人,楞了下,轉而特豪爽得笑了起來:“蘇老弟,小墨,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葉墨起身,頷首笑道:“施大哥。”
蘇桓直接跳起來,跑施劍仁面前一把拽着他往裡走,邊走還邊說道:“賤人兄,你怎麼也上君山來了,也是爲了棘……唔……”
施劍仁忙捂住蘇桓的嘴巴,然後緊張兮兮得朝四周打量了下,猶猶豫豫道:“別喊我名字,就算非得喊,那也得小聲着點……”
蘇桓拉下施劍仁的手,亦轉頭朝四周打量了會,才小小聲問道:“怎麼了?”
施劍仁嚥了口口水:“我感覺……她就在附近……”
“誰?難道是你的對頭?”
施劍仁打了個寒噤,瑟瑟道:“哪能啊,她可比我所有的對頭加起來都可怕……千萬不能讓她找到我,千萬不能啊……”
蘇桓面部抽筋了下,看到施劍仁跟做賊似的不斷四下張望,於是伸出一根手指點點他的肩膀問了句:“你說的那個人,該不會是四大影使中的蠱女吧?”
“可不敢提她的名字,你一提,我就起一身雞皮疙瘩……趕緊的,先來壺酒讓我壓壓驚!”施劍仁縮了縮脖子,接着說了聲“勞駕”就毫不客氣得一下擠坐在了藍夜身旁,藍夜皺皺眉,一把抱起白莽巨蜥按在懷裡,於是剛剛解脫的某蜥蜴立馬又面臨着窒息的危險……
施劍仁也不管別人怎麼看,自顧自抓起桌上的酒壺就灌了起來,咕嚕咕嚕喝了一整壺後,他才“哈”了一大口氣,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嘴巴,這纔看見桌上盡是些相貌不凡的人物,於是朝着蘇桓問道:“這幾位是?”
蘇桓忙道:“是我的朋友,緋然,莫離。”然後他朝緋然使了個眼色,緋然正抿着酒饒有興趣得打量着這個傳說中蠱女的心上人,對於蘇桓打的眼色自然明白,要想找到蠱女肯定得靠這個人引誘之,不過,這事不能對人明說,不然人一定溜得比土撥鼠還快……
施劍仁抱拳做了個標準的江湖人手勢,然後壓低身子憋着嗓子道:“在下影教劍卿,天下第一劍!”
話音剛落,緋然就差點一口酒噴了出來,他急忙捂嘴咳嗽起來,接着一臉詢問的表情看着對面的蘇桓,蘇桓擺出一臉我不認識他,不要問我的表情緩緩轉過頭……
施劍仁還以爲是對方被自己的名號怔住了,特小心翼翼得加了句:“低調,低調,你們表現得太激動我會不好意思的!”
招呼店家再上了幾壇酒後,施劍仁看着葉墨問道:“誒,你們也是去君山探聽棘影訣的下落的麼?”
葉墨回道:“正是。”
施劍仁夾了粒花生米扔嘴裡,然後過了口酒道:“我打聽過了,感覺消息八成是假的,聽說得到棘影訣的是一個五袋弟子,可他得了那本棘影訣後居然想到去賣錢,嘿,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傻的人……”
蘇桓道:“那你還去做什麼?”
施劍仁抓了抓頭,說道:“這個棘影訣可是影教至寶,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所以啊,即便心裡明知這是假消息,也得親自去求證了才行!”
“你就不怕那個蠱女也追到君山來?”
“這是公事啊,就算冒着被她發現的巨大危險,我也得硬着頭皮上不是……不然你以爲四大影使都是吃乾飯的?”施劍仁拿過一罈還沒有開封的酒,一邊撕着封口,一邊說道,“晚上我們一起去吧,人多了壯膽!”
“壯膽?”
“對啊,萬一那婆娘突然出現了,你們也幫我擋着不是……”
“……”
傍晚時分,蘇桓,葉墨,藍夜,施劍仁四人一同登上君山,緋然和莫離因爲對棘影訣不感興趣,所以選擇留在了客棧。
遙望而去,君山上燈火通明,石質的階梯每隔三層就有一等人高的火盆放置左右兩邊爲人引路,巡山而上,都是拄着竹杖,身上掛滿布袋的丐幫弟子不緊不慢打着奇怪的招呼,亦有衆多穿着迥異的江湖人物也不約而同登上君山,只爲一探棘影訣的虛實!
葉墨和藍夜走在前面,一路上衆多武林中人都朝他們行禮致意,藍夜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打着哈欠抓着蜥蜴自顧自走,葉墨則對每個人都微微頷首,脣角曳起的弧度恰到好處,優雅中帶着飄渺的疏離感,讓人在沉溺於他容貌的同時,又不得不與他保持距離……
蘇桓和施劍仁跟在他們身後,施劍仁一直擔驚受怕得朝四周打量,蘇桓則一直默默看着身前的葉墨,總之就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等到了主會場,幾人很厚道得選擇了丐幫這次專爲別派設的旁聽席,站在一旁觀摩大會。君山大會基本一切從簡,很符合丐幫一向的風格,丐幫弟子紛紛席地而坐,八袋以上的都站於前列,長老級別的站在兩側,中間一人便是丐幫幫主,姓尉遲,名斷,三十七歲接過上任幫主的玉竹杖成爲一幫之主,如今已經穩居幫主之位達十年之久!
不過這一切蘇桓都不感興趣,本能告訴他,棘影訣,絕不會在今晚出現……或者說,棘影訣,不在丐幫……所以,在尉遲幫主滔滔不絕得開大會的時候,蘇桓的眼中依然只有一個人——葉墨。
等蘇桓拉回思緒是在聽到有人突兀得打斷了尉遲幫主的話。那樣自傲的聲音,就好像不將世間萬物放在眼中,厭惡一切,鄙夷一切……蘇桓轉過頭,定定得朝場中望去。
紅衣如火,手中的魄炎刃瑰麗似焰,一派高傲的神情彷彿將世界都踐踏在腳底,不屑,嘲弄的樣子讓人分外不爽。
“尉遲幫主,你囉嗦了這麼久,不就是想說棘影訣不在你們丐幫,只是,口說無憑,既然你們的弟子親口說見過棘影訣,那就讓他出來跟我們對峙,這麼窩着,躲着,可是很難讓天下英雄信服啊。”
站在遠處的藍夜摸了摸白莽巨蜥的腦袋,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上脣,乖戾道:“二哥果真是最沒耐心,最暴躁的一個人,對着丐幫幫主也敢這麼說話,師父回去又該好好教訓他了!”
葉墨輕輕搖了搖頭,眉眼微垂道:“二哥從來都是這麼個脾氣。”
沒錯,此時此刻,出言不遜的人,正是風月五子中的老二,段宇軒。他這一回在江湖上混跡良久,一直四處打聽着棘影訣的消息,以他的急性子,早就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性,這次好不容易打探到棘影訣有可能在丐幫,自然聽不下去尉遲斷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語,想要儘快達到自己的目的!
施劍仁吐掉口中的麥稈,抱劍而立道:“你們家這小孩,脾氣太破,早晚要吃大虧,不過依我看,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話剛說完,只看見丐幫中有人起身頗是不滿得朝着段宇軒嚷道:“段二爺,你好歹也是江湖中有名望的人,居然連一點禮數都不懂,竟然這麼跟我們幫主說話?”
段宇軒輕蔑笑道:“既然知道我是有名望之人,就該清楚在主人說話的時候,狗,最好不要插嘴。”
“你!”
那丐幫弟子不堪受辱,竹杖微一頂地,便朝着段宇軒躍去,一棒子往他頭上掃去,段宇軒冷哼一聲,揮刀往前一劃,瞬間,一股火炎之氣朝那丐幫弟子鋪面而來,那弟子閃躲不及,一下子被炎氣灼傷右臉,他墜地後痛苦得捂着自己半邊臉,疼得撕心裂肺……
藍夜咂嘴道:“本來長得也就不好看,現在可好,完全的面目猙獰了。”
施劍仁好笑道:“喂,你們這個二師兄真是比我們邪教中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啊,改天介紹他來我們影教?當個看門的應該不成問題……”
葉墨微一蹙眉,看着場中漸漸朝段宇軒圍攏而來的丐幫中人,說道:“二哥,這次做得過了……這樣下去我們風月樓勢必跟丐幫結怨,你們在這等着,我去阻止他。”
話落,葉墨足尖一點,飛身輕盈而出,蘇桓只來得及追出一步,就看見葉墨的身影疾速在會場中央降落,影若翩鴻,耳側的銀葉吊墜由於衝力搖晃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指間的墨玉聆蕭微一打轉,甫一瞬間,便格擋在段宇軒和劍拔弩張的丐幫弟子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