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平原,明霞染紅半邊天,孤鴻西去,唯留倒影。
北方的平原大漠如煙,兩條長長的人影在夕陽斜拉下緩緩蠕動着,寂寥的腳印隱沒於遠方天際。
劍破天與金寧行路已一月有餘。
“破天劍氣你也轉化不少了,你倒是說說,這一個月來,你對破天六劍的感悟到底如何了?”
“大叔,我覺得劍招我都能理解了,只是這毀滅屬性的破天劍氣實在難以捉摸,儘管我的內氣已有兩三成轉化完成,可劍訣還是難以在體內走通。”
劍訣不成,自然沒有劍招。或者說劍招縱有形也不會有實質。
“哦?劍訣都沒悟通,劍招你就會了?你給我說說看。”
“不知我理解的對不對,大叔你可別笑。”
“所謂破天六劍,第一劍‘劍破山河’,主旨在於一個‘破’字,這一招應該是用於擊破強大的防禦或者格擋;第二劍‘劍覆八荒’大叔你已使出來對敵過一次,這很明顯是一招大範圍的羣攻之法,儘管我暫時想不通一名戰士,爲何會在瞬間逼出那麼多道強大到那種地步的劍氣,不過這的確比元素師的範圍攻擊法術更有效果,並且更加致命。”
劍破天“唔”了一聲,輕輕點頭。
“第三劍‘劍驚鬼神’,重點必定在這個‘驚’字上了,毀滅之氣有先天的能令人恐懼的能量,大叔你這一招是將這股能量大大地放大了……”
“呵呵,記得我在你面前演示時,你可是嚇得尿了褲子!”
金寧面色坦然,不以自己被嚇尿爲恥,他認爲此事沒有別人知道,也就沒什麼好難爲情的。
“你再說說剩下的三劍。”
“所謂‘劍飛四海’,和其它劍招一樣,主要是一個‘飛’字,這一招你使出來時,速度連我的神行術都遠遠不及,神出神隱,劍下還裹挾着毀滅一切的力量,這着實是非常可怕的一招。”
“至於‘劍動九洲’,我認爲這是羣體破防的招數,將巧力破防的技藝發揮到了淋漓盡致;不僅破防,還能打破所有敵人的戰鬥架勢,令羣敵身形不穩。雖然大叔你演示的時候這一招看起來最沒什麼,可我相信這一招的威力在身陷千軍萬馬之中時,將會是最具效力的一招。”
“金寧,你理解得沒錯,這劍動九洲確實是打亂局面的一招。儘管說破天劍氣是毀滅屬性的,可哪怕擁有再強大的劍氣,也儘量要將力量能發揮的效率最大化,儘量去壓榨乾所有力量的潛力。”
劍破天望着天邊晚霞,長長嘆息一聲,緩緩問道:“那麼最後一招‘劍破天地’,你又理解了一些什麼?”
“劍破天地……”
金寧眉頭微蹙,頭腦中再次回映着幾天前,劍破天演示這一招的場景。
那一次,劍破天說要給他演示破天六劍中,還沒有演示過的威力最大的一招。金寧當時瞪大了眼睛看着,生怕錯過了一絲的細節,可劍破天只是原地站立不動,什麼也沒有做。
劍破天甚至連劍都沒有拔出來,只是和平常一樣懶洋洋站着……
儘管劍破天全身不動,可片刻後金寧就感覺出來了,他看出來……劍破天的氣勢在陡然間一變,身未動,無聲的氣勢卻已滂沱爆發開來。
那種氣勢如果硬要用文字表達,便是一種:無懼於天、無懼於地;雖萬千強敵我身往矣、雖滔天駭浪我身去矣;一身一劍,一騎絕塵,刺
破蒼穹大地的勇者大無畏之勢!
金寧回想這一幕,嘴中緩緩說道:“大叔,我記得在小時候,你曾跟我說過你對‘無敵’二字的領會。那時我雖不明白,你爲何突然對‘無敵’兩個字這麼感興趣,並話語如連綿江河跟我說了那麼多,不過現在我想,我應該明白一些東西了。”
劍破天眼中神光一現,猛然迴轉頭來看着金寧,數秒鐘後才微帶笑意道:“你說。”
“大叔你跟我說過,這個世界的生靈,不管是人類,還是其它物種,全部可分爲三類——掌握命運的、命運被掌握的、和不甘命運的。”
金寧低下頭,望着腳下的黃沙出神,嘴中輕輕發出一連串的音符:“掌握命運之人,大叔你說他們的無敵是一個‘仁’字,仁者無敵;命運被掌握之人,你說他們的無敵是一個‘淡’字,看淡了一切,自然也就不懼一切;而不甘命運之人,你說他們的無敵是一個‘勇’字,勇者無敵。”
“大叔你和我都是修煉力量的人,我們就是典型的第三類人——不甘命運之人。”
金寧頭仍然微微低着,不過視線已經望齊了遠方的地平線,聲音堅定道:“我想,勇者無敵,就是大叔你最後一招‘劍破天地’的最終詮釋!”
“啪!”“啪!”“啪!”
劍破天用極爲欣賞的眼神,用力鼓了三掌,深吸一口氣,輕輕笑道:“我打小就看好你的悟性,果真是沒錯的,這最後一招我要告訴你的,正是‘勇者無敵’這四字!不過前面的五招你還只說出個所以然,沒有說出爲何所以然,你……還有更高的理解嗎?”
金寧見自己說對了,眼中略有一些雀躍之意,他終究也是少年心性。
“至於前五招的所以然麼?這五招都有固定招式,但大叔你將它們與你的最終一招放在了一塊,我想這肯定有它的道理。我劍訣未成,實在不清楚爲何普普通通的破天劍氣,會釋放出那麼大的威力,但我想這和現實世界的一些東西是相通的。”
金寧眨眨眼睛,將手中劍從左手換到了右手,然後慢慢說道:“唔,我想這應該和槓桿原理有些相似吧,以微小的力量,通過一個支撐點,爆發出十倍百倍的能量。不論是第一招的破字訣,還是第三招的驚字訣,又或是第五招的動字訣,等等等等,都是以巧化勁……至於怎麼一個化法,我還在苦苦思索中唉……”
劍破天微微點頭,淡淡道:“你在沒有悟透破天劍訣前,能有這番見解,總算不錯了……好吧,這事急不來的,你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慢慢體會。不過……”
隨即神情一展,劍破天微笑道:“我對你是有信心的,我相信你能在一年內,把我的破天六劍發揮出初步的威力來,三年大成,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說到這裡,劍破天似是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還有一點,我想了想,還是先跟你說了吧。”
“這最終一招‘劍破天地’雖然無招,可劍訣還是有的,這一招的劍訣我沒有告訴你,只因我以爲你在前面五招沒領會前,知道第六招的劍訣也沒用處的。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你這麼高的悟性,我相信把第六招的劍訣先透露出來,反而可能更有助於你領悟前面的五招。”
“金寧,現在你聽好了,‘劍破天地’這一招雖然沒有固定招式,僅僅強調一個‘勇’字,勇者雖無敵,可一定要是真正的勇,而不是勉強的勇!”
一個
勇字難道還分兩種?金寧心神一凜,放輕了步子,仔細側耳聽着。
“真正的勇,普通人是絕難做到的,就好比世間絕大多數人都絕難無敵於天下一樣。很多人自以爲勇,但其實在他內心深處,在一個沒有察覺的地方,他的內心是脆弱的。有句話叫‘哀莫大於心死’,哪怕一個人心已死,他已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懼怕,可他那還不能算是真正的勇。憤怒也能燃燒一切,可一個人哪怕怒到了不顧一切、不顧自己性命的程度,他那也稱不上是勇。”
“一個人的心若是會死,那他的心本就是脆弱的,又談何勇字?一個人的心若能被怒火完全佔據,他的心同樣不夠強大,自也稱不上勇。”
“真正的勇者,最首要的條件,就是需要一顆強大的心靈!”
“只有當一顆心,真正地進入到大無畏的狀態,他才能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的無懼無畏、無驚無破、無榮無辱、甚至無死無生。這是一種武者最巔峰的狀態,可遇不可求。一旦進入到這種狀態,武者那赤誠的心就能緊貼蒼天大地,他就是天、他就是地,整顆心空靈剔透,與天地宇宙緊緊相連;八荒六合在他心裡,便會成爲他一個人的舞臺,世間萬物在他眼裡,便齊如木苔草芥。任你手段通天神通廣大,在這樣的武者看來,也都如螻蟻掙扎一般毫無半分意義。”
金寧聽得悠然神往,忍不住問道:“大叔,那你現在……”
劍破天苦笑一聲,道:“我打心底沒將這第六劍與前面五劍放在一塊,之前跟你說的,我破天六劍已成,其實只是說的前五劍。第六劍是我多年的苦思積累加上際遇造化,才偶然悟出來的……我也只是悟出來而已,要真正做到,卻還是不成。那次我給你演示的,其實也只是一個形式。叔叔我目前使用這第六招,儘管說實力能憑空提高不少,可還是比不上前面五招的。”
說到這,劍破天語氣一重,沉聲道:“可我僅僅是在形式上去驅使第六劍,就已經能將戰鬥力提高兩倍以上。如果金寧,你以後若能真正做到這一點,你就會知道,形式和實質的差別,可不是一和二的差別,那是天與地的天差地別!”
“第六劍的理論我已經跟你講明瞭,這一招的劍訣,便是如何使自己更好地進入到大無畏的真勇之境。劍訣還不完善,叔叔我的心也不夠強大,因此這一劍想要成功,基本太難太難……”
“唉,有些時候,我也能摸到真勇的邊緣,那翻手間毀天滅地的能量都觸手可及,我已經能切身感受到無可名狀、強大無邊的掌控之力,可就是因爲心不夠強,最終差之一別啊!”
“對於這一招,叔叔只怕一輩子也無法真正登堂入室了,叔叔不指望能躋身天域,生命便極爲有限……而金寧你……”
劍破天滿眼熱切地看着金寧,臉甚至因爲激動而顯得通紅——
“而金寧你卻極爲可能達到天域之境!”
“那樣你就擁有至少萬年的生命,你悟性又是如此之高……你一定可以學會真勇,你一定可以真正無敵於天下,你一定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請答應你可憐的叔叔吧!要知道,你叔叔最心愛的人早已經死了,你叔叔沒什麼別的心願了,這是最後的唯一的請求,請你說出來,你一定會做到吧!”
金寧很是感動,以手撫心,面色虔誠地道:“如你所說,我會畢生朝着這個方向去努力,我想,未來我會做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