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洛涵風攜了白姝安駕着車往洛園而去。
車子盤旋到半山腰,極目所到之處,變作了綠色的海洋,一旁依山巨木蒼翠茂密,林蔭遮蔽下,野草蔓生,極濃極密地爬滿了山坡,攀上了枝幹,附着在石塊、鐵門之上,另一旁隨山勢遞增,密密麻麻的竹林間,清風搖曳,鳥語徐來,人心就彷彿化作了一隻快樂的鳥兒,直飛到碧雲天上去。
車子駛過洛園的大門,漸漸地,綠楊陰裡多出許多顏色,那白的像雲海裡的木棉花,軟軟地鑲嵌在樹間,那紅的、紫的、橙的如天邊墜落的許多彩虹,一條條蜿蜒鋪陳在山坡上,最妙的是彩虹中間竟有一座白色宮殿,安詳靜謐地坐落其間……
白姝安被眼前的美景怔住,直至車子開到宮殿跟前停了下來,她纔敢移步確定其真實。男僕喜中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來,恭敬地向他們彎腰行禮。
洛涵風的視線落在大門口不遠處的一輛白色豪華轎車上,語氣淡淡地問道:“家裡來客人了嗎?”
“哦,是宇少爺帶着一位漂亮小姐,來看老爺。”喜中呵呵笑着,兩彎眉毛隨即倒掛下來,薄薄的脣角不時牽動着臉頰上兩個深深的酒窩,滑稽的樣子引得白姝安淺淺一笑。
洛涵風的臉色一變,似有所悟,正想帶着白姝安進入大廳。花園內突然傳來陣陣爽朗的笑聲。
循聲望去,白姝安看到廊前二十米開外,花畦間,一位老人頭戴一頂寬沿大草帽,身着一身寬鬆唐裝,手捧一大束白蘭花,信步往此處而來。
他的身後,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一身休閒的鵝黃格子長裙,頭戴一頂西式寬沿遮陽草帽,懷裡同樣捧着大束由百合、玫瑰、紫薇交織而成的鮮花,他們兩人一前一後,說說笑笑,一起朝着大門走來。
女子嬌豔的笑容與五彩繽紛的花朵交相輝映,在午後的陽光裡中顯出別樣的嫵媚,遠遠的,她望見了門前站立的洛涵風,便擡手一揮,朝他婉爾一笑,白姝安心中一驚,這張熟悉的面孔可不正是張詩瑤麼!
洛涵風看到父親與張詩瑤十分和諧地走到他們面前,並未多說一句話,卻見洛天齊笑吟吟地走上前,把一大束嬌豔欲滴的白蘭塞到白姝安懷裡,用無限慈愛的聲音對她說:“這位就是姝安吧,詩瑤對我說,你應該會喜歡白蘭,這是我剛從花園裡摘下的,看看喜不喜歡?”
白姝安呆呆地看着懷裡含羞待放、芳香四溢的花兒,不能置信眼前這位面色紅潤、一臉慈愛、毫無架子的老人竟是傳說中豪氣沖天、雍容華貴、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雲城首富——洛天齊,更難以置信,她放下自尊、出賣感情、不顧一切深入這座豪宅,所爲的竟是眼前這個令她變成孤兒的殺母嫌疑犯!
白姝安一時思緒紛亂,臉色變得慘白,只得低頭木木地聞着花香,身體不由自主地洛涵風的懷裡靠了靠。幸好洛涵風也十分善解人意地輕輕摟了摟她的肩,兩人這一副琴瑟相合的畫面,倒引得立在面前的兩人,漸漸收回了原先掛在臉上的燦爛笑意。
白姝安這纔想起來致謝,溫柔地道了聲,“謝謝洛伯伯,我很喜歡。”
洛涵風也像是剛從沉思中反應過來,淡淡道:“爸,我不知道原來張小姐也在這裡,你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洛天齊邊說邊引了衆人往室內走去,“早就想請詩瑤到洛園來觀賞我的花園,今天正好宇有空,就麻煩他跑了一趟。”
張詩瑤的目光如炬,在白姝安面上一掃而過,聽到洛天齊親熱的叫喚,當即羞紅了臉,走上去親熱地說:“洛伯伯公司的事情就夠繁忙的了,竟還有精力把花園打理得這麼好,真是會修身養性,我爸爸就沒您這樣的好\性子了!”
“你爸爸每天處理政務,要爲整個雲城的老百姓操勞,自然是沒有我們生意人的日子過得閒適了,哈哈哈……”洛天齊說完,還回身輕輕拍了拍詩瑤的肩,這股親熱勁落在白姝安的眼中,自然覺得十分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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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的金色大廳裡,水晶宮般璀璨的繁複吊燈層層疊疊地倒掛着,映得行走在其中的衆人均熠熠生輝……
白姝安恍若置身於一座美麗的宮殿,心中徒然升起幾許忐忑不安,一步一行都變得格外謹慎小心。
左側宮廷式米白沙發上,宇隨意地靠在枕上翻看着一本書冊,聽着衆人談笑的聲音,即刻起身迎了出來。“呦,咱們洛少終於把美麗的未婚妻給領回家來了!”
他話還未說完,卻遭來張詩瑤一抹冷眼。
洛涵風也沒好氣地回道:“你小子,什麼時候變成我們家的司機了,接送市長千金這樣的美差,的確讓人心動,快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宇正想回嘴,見洛天齊臉色微微一變,似有慍怒之色,他旋即嬉笑了一聲,走到白姝安的身側,油嘴滑舌道:“我倒是比較樂意去接送白小姐呢,不知道你肯不肯把這個美差讓給我?”
洛涵風擡手作出欲打之勢,驚得宇趕緊跳出白姝安身側幾步之遙,賠了個笑臉:“白小姐,你來評評理,他這是什麼態度,君子動口不動手麼!”
引得白姝安也莫名地笑了起來,原本尷尬微妙的氣氛,竟因宇的一陣打趣而活躍起來。
大家坐在客廳裡閒聊,洛天齊客氣地詢問着白姝安的一些生活瑣事,表面上看着親近,實則關於她與洛涵風的感情問題卻決口不提。
詩瑤端坐在宇的身側,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宇說着話,眼神卻不時地瞟向坐其對面的洛涵風。
洛涵風跟白姝安並坐一側沙發,身子斜靠在枕上,一手拿着報紙,仿似細看,耳朵卻一直關注着洛天齊與白姝安的對話。
突然,洛天齊拿起茶几上的白瓷杯,抿了一口茶,平靜地問道:“白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回月城去?”
白姝安正遲疑着不知該如何回答纔好,洛涵風突然直起身子,側頭盯着父親說:“我已經安排了姝安在紫雲公寓裡住下,短時間內,她不會回去!”
詩瑤聽了,狀似無關痛癢地問了句,“姝安不回月城,難道連舞都不跳了嗎?”
洛涵風掃了她一眼,快速回道:“等日後嫁進了洛家,她想不想跳舞,都由着她去。
詩瑤被羞得滿臉通紅,頓時語塞。
洛天齊看着洛涵風當衆羞辱詩瑤,覺得實在太不像話,重重地呵斥:“胡鬧!雙方家長都沒有見過面,怎麼就能談婚論嫁呢?”
白姝安突而鼓起勇氣說:“洛伯伯,姝安無父無母,從小跟着曼姨在月城歌舞團長大,曼姨雖算作我的長輩,但是婚姻的事,姝安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我跟涵風是兩情相悅,希望您能夠成全。”說完,回首望了望已然驚呆的洛涵風,伸出一隻手去緊緊地握住了垂在身側冰冷的手。
洛天齊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似嫺靜溫雅的弱女子,竟然會主動出擊,且句句讓他沒有退路,倘若此刻他馬上翻臉,之前所樹立起的慈愛形象毀於一旦,更顯得他洛天齊竟是一個沒有原則的兩面小人,今天把市長千金請來,本想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難而退,卻不想她竟會迎難而上。
洛天齊知道白姝安之所以會這麼放肆,就是仗着兒子的那點寵溺,遂斂了斂笑意,瞪了洛涵風一眼,慢吞吞地說:“我們洛家雖不是什麼達官貴族,但是經過幾代變遷,倒也積攢了不少家業,如今在雲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要做我洛家的媳婦,不是涵風一個人說了算,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還要聽聽咱們……”
“爸,你就開門見山地說吧,你是嫌棄姝安無父無母,出身貧寒,嫌棄她對我們洛家的生意沒有幫助。”洛天齊話還未說完,卻被兒子給生生地給打斷了,洛涵風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手臂用力將白姝安緊緊拉到身邊,“索性我也把話給您說明白了,我洛涵風,今生非她不娶,如果你不要她,就連同我也一起趕出家門吧!”
說完,拉起白姝安的手,一陣風似的,往門外大步走去……
洛天齊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緊縮,腦中層層暈眩,竟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他無力地倒在沙發中,擡手緊緊地捂着胸口,那裡面有一顆蒼老的心仍在不住地跳動。
突然悲從中來,大大地喘了兩口氣後,對圍在身邊的宇淡淡說道:“好吧,讓他去吧,就讓他去吧……”
這個下午,白姝安被眼前這個男人,義無反顧地拖着離開了洛園,她的手被他拽得生疼,卻沒有任何抗拒的能力,心裡面突然生出一種希翼。
他終究是因爲需要一個未婚妻纔會對她如此,還是因爲,因爲是她,纔會對她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