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8時45分,正是上班時間,隨着15層兩扇電梯門的陸續打開,爭先恐後地走出一批裝扮入時、西裝革履的白領男女,紛紛向事務所內涌去。
張施瑤今天身穿一件黑色蕾絲長裙,細白的脖子上掛一條長款墨綠絲巾,簡約大方,又不失高貴氣質。幾分鐘後,當她頎長清冷的身影漠然穿過事務所大廳,朝最裡面的所長辦公室走去時,大廳裡歡欣熱鬧的氛圍一下子沉寂下來,原本各自擁作數團的幾十名員工在幾秒之內,均各就各位,噤若寒蟬般,顧自低頭忙碌起來……
待張詩瑤尖細的高跟鞋發出的刺耳聲響,逐漸消失在長廊的盡頭,並隨着那扇熟悉的深紅木門一開一合,張詩瑤孤傲的身影,終於被隔絕於內之後,大廳裡才漸漸恢復了幾分生氣。
英傑建築師事務所創辦於去年年底,由從歐洲遊學歸來的市長千金張詩瑤一手籌建,成立之初,就承辦了春華劇院這樣蜚聲國內的重大項目,短短一年時間,已在雲城站穩腳跟,並將良好聲譽輻射到鄰近省市。
不得不說,張詩瑤是頗具建築才華的,縱然她擁有良好的出生背景,強硬的後臺支撐和經濟實力,這一切都賦予了她得天獨厚的成長條件,但是倘若她胸無墨水、資質平平,自然也無法成就今天的事業。
事務所內的員工大多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尤其是張詩瑤的助理小王,雲城大學建築系研究生碩士學位,在事務所成立之初就應聘而來,跟着張詩瑤幹了一年,對她的脾性習慣可謂十分了解。
小王如今被事務所內衆兄弟姐妹冠以新一代“雲城好先生”的榮譽稱號,因爲他竟然能夠將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目空一切、孤傲冷漠的魔頭女老闆伺候得周到服帖,那是一項被衆兄弟姐妹視爲基本不是人能夠完成的任務,小王竟然已堅持了一年,其勇氣、毅力和忍耐力都已到了讓大家五體投地的地步。
但是兄弟姐妹們不知道的內情卻是,小王內心早已苦不堪言,要不是看在高薪資和高保障的份上,小王恐怕,早就遁走了。
小王內心的如意算盤是這樣的,趁着現在青春年華,有大把的精力可以耗損,有大把的耐心可以培養,他的中心目標只一條,賺足夠的錢,在雲城買房結婚,因此就算“魔頭虐他千萬遍,他待魔頭依然如‘初戀’”!
況且,就算全城的事務所都倒閉了,也不會輪到英傑,畢竟人家女魔頭是市長的千金吶,只憑這一條,就夠他死心塌地地服侍對方了,更何況,現在經濟形勢還是一片大好呢!
於是此刻,當距離張詩瑤辦公室最近的小王,看到一個穿着時尚、極具氣勢的中年女子,正大步朝他走來時,小王趕緊一個箭步衝過去,阻止了女子正預備擡手敲門的手。
“對不起,請問您有預約嗎?”整個人鑽進去攔住女人的路,諂媚地笑容下是一副送客的姿勢。
“呵呵!”中年女人的笑容清冷,有幾分狂妄,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說,“又不是第一次見面,竟然端起架子來了,你去告訴她,是我,我要見她。”
小王目不轉睛地擡頭直視,在心裡不客氣地咒罵道:“就因爲是你纔不見,女魔頭吩咐過,這個女人,絕對不見!”
於是臉上諂媚的笑容僵了下,變作勉強,再次擡手作出“請走”的姿勢,語氣頗爲生硬:“張總今天很忙,沒空見客,您還是請回吧!”
冷不防“啪”地一聲,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竟然狠狠打了下來,燒得小王的臉火辣辣地疼,只聽到那個飛揚跋扈的女人,囂張地喝道:“一個小小的助理,竟然這麼沒規矩,你知道我是誰嗎,還不快讓開!”
小王雖然知道這個女人來頭不簡單,前幾個月,她也來過事務所兩次,那時候女魔頭見了她,可是奉爲上賓,從來不笑的女魔頭,竟然會對這個女人露笑臉,連說話也是輕聲細氣的。
可最近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或許是兩人鬧僵了,也或許是生了嫌隙,總之女魔頭有令,不想見到這個女人!
於是,也不管捱了人家一巴掌的恥辱,只執着地守在門口,手腳並用地上前,欲將那女人拖走,大廳裡的其它員工見同事捱了打,也有幾個哄上來幫着小王趕人,那個女人沒有辦法,眼看就要禁受不住,被轟出門去。
張詩瑤辦公室的門卻在這時突然開了,“讓她進來吧!”
無波無瀾的一聲令下,使得喧鬧的人羣在瞬間安靜下來,小王只得眼睜睜地看着氣焰囂張的中年女子進入了女魔頭的辦公室裡。
此時,張詩瑤端坐在辦公桌前的旋轉皮椅中,神情沉靜地望着對面抿着清茶的阮凌秋,突地發出一聲冷笑,語氣譏嘲:“怎麼,伯母是不是又想起來,還有用得着施瑤的地方呀?”
想起前段時間,她聰明反被聰明誤,原是想利用阮凌秋,把白姝安趕出洛家,於是便天真地將洛涵風酒後吐露的真言告訴了阮凌秋,並在阮凌秋的幫助和示意下,查出了白姝安的身世,意欲一舉拆散他們兩人。
卻不想,阮凌秋極其地奸詐狡猾,她的真正目的竟是爲了離間洛天齊和洛涵風父子,她利用自己去激怒白姝安,轉而逼得洛涵風離家出走,行蹤不明,整個洛氏集團因此陷入困境,動盪不安……
而自從洛涵風失蹤後,白姝安也不見了,她的爸爸張謹言,竟然私下動用一切力量,瘋狂地尋找那個失蹤的人!
她安逸平靜的世界就在一夕之間被破壞,這些結果,根本不是張詩瑤想要的,而歸根結底,都是被阮凌秋所害,於是此時,張詩瑤恨極了對面那個悠然自得喝着清茶的阮凌秋!
阮凌秋卻對張詩瑤充滿怒意的目光視而不見,顧自平靜地說道:“我今天來,原本是有好消息要告訴你,不過看你這個態度,似乎是沒有興趣聽了。”
“什麼好消息?”張詩瑤倒要看看,她還想耍什麼把戲,於是,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的臉,語氣鎮靜地問。
“洛涵風已經回到雲城了。”張詩瑤白皙的臉龐微微一動,卻聽到阮凌秋接着說道,“白姝安也回來了。”
張詩瑤的眼神一黯,自言自語道:“他明明已經知道了那個女人的真面目,爲什麼還是這麼執迷不悟。”
“詩瑤,不瞞你說,其實我今天來,就是想幫你解決這個大麻煩。”
“你會幫我?”完全地不願相信,只好笑地看着她,“是不是,因爲我還有利用價值?”
“詩瑤,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這次可是真心誠意的,就是爲了報答你上次幫我的恩情。”
雖然心底有一千個疑問,但終歸這個話題還是充滿了誘惑,於是脣角緩緩勾起,試探性地問:“你想怎麼解決那個大麻煩?”
“我打算,讓她永遠地消失在你眼前。”阮凌秋說得雲淡風輕,張詩瑤卻已聽得目瞪口呆,一雙大眼定定地望着她,失神地問,“你,你是說……”
毫不在意地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的雙手沾上一點鮮血,你只要幫我把白姝安引出來就行,剩下的事情,都由我去解決,這樣你可滿意?”
張詩瑤木納地望着眼前這個可怕的女人,眼底一沉,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在突然間墜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一顆心懸空掉落,掙扎無力……
然而下一刻,忽而想起了過去的一年多裡忍受的所有屈辱和難堪,她堂堂市長千金,低聲下氣地懇求爸爸去說親,卻在大功即將告成的前一刻,公然敗給了那個毫無身家背景的孤兒……
她一次次地降低姿態,只爲接近心中的那抹希望,她知道,他們之間不過是契約結婚,不過是虛情假意,而自己幾乎用盡了生命的一切去愛他,爲什麼他就是看不見?
對,就是因爲那個女人,因爲那個女人的突然出現,才破壞了一切,才讓自己近在眼前的幸福消驟然遠離……
張詩瑤迷茫的雙眼突然閃過一道狠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