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怎麼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的呢,我總是記不起來……
小時候,我問爸爸,爸爸說,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哥哥就來到了我家。
咦,這不是很奇怪麼,明明哥哥比我大,爲什麼是我先來到這個家裡,而不是哥哥呢,那個時候我總是想不通這個問題。
小時候,我發現他不愛笑,也不願意出去玩,總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裡想事情,媽媽不喜歡他,也不讓我跟哥哥玩。
所以我只好偷偷地溜進他的房間裡,想出各種奇怪的法子逗他笑,我是誰,我可是擁有神奇魔力的無敵美少女哦,那個冰山一樣冷酷的傢伙,最後終於是被我給融化感動了。
嘻嘻,後來,我們兩個爲了逃避家裡那些像臭蒼蠅一樣,整天粘在我們屁股後頭的死保鏢,還一起跳窗……
每次都是哥哥做好了一根繩子,先沿着繩子爬下去,然後在下面接住我,再然後,我們一起攜手奔跑,穿過家裡的大花園,一直跑到街上……
我發現從小到大,哥哥就不喜歡跟女孩子交朋友,除了我!
我跟哥哥相差兩歲,讀書的時候雖不同班,卻總是同校,每天一起上學放學。
從小學到中學,他班裡也不知道有多少女生,通過各種關係讓我轉交情書,但是每次都是被扔進垃圾桶的結局,他從來不問也不看,真的是極其冷酷無情的少女殺手!”
靜敏將雙手緊緊環抱在胸前,扮作一個受傷的美少女模樣,身子狠狠地顫抖着,那一頭的金毛便在陽光下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白姝安原本正極其認真地聽着她的陳述,突然看到這一奇異舉動,一時沒有忍住笑,身體差點從沙發上翻下來……
抹了抹溢出眼角的幾滴淚水,拿小拳頭去捶打還在扮演純情癡心受傷的美少女,嗓音已經好笑地變了樣,“我纔不信,我看他根本就是裝的……”
“嫂子,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哥哥獨守空閨這許多年,最後竟然只對你一見鍾情,這件事情,應該讓你非常非常地感動麼?哥哥他,是多麼地不容易啊……”
那純情美少女突然撲到她身上,兩隻小爪子化作酥癢的羽毛,一陣陣撓着她的胳肢窩。
“好吧好吧……”身體已經喘不過氣,只得連連求饒。
羽毛突而變作了梨花雨,輕輕拂過她的臉頰,玩起她一頭因互相玩鬧而變得紛亂的發。
“你看他平日裡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是個女人見了,都應該要逃之夭夭纔對,怎麼還會有人自動找上門去送死?”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魅力吧?”靜敏的雙手撐在沙發上,拖着自己精緻的小臉頰,再一次陷入了沉思,深深嘆了口氣,喃喃道:“說起來,哥哥這個人,長得完美無暇,個性麼,對我來說是無懈可擊了,家世背景更是沒話說。要說缺點,就只有兩點,一點就是不愛跟女人做朋友,還有一點就是怕水。”
“怕水!”這一點白姝安可深有體會,那次他掉進月城湖裡,還是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給救上岸的,“靜敏,你知道他爲什麼這麼怕水麼?”
“爲什麼,我不知道。從我擁有記憶開始,哥哥就怕水。印象中最深的一次,是媽媽幫我報了游泳課,我不肯去學,非得纏着哥哥一起去。到了泳池邊上,哥哥死活不肯下水,媽媽居然叫人把他推了下去,我看到哥哥在水裡無力地掙扎了片刻,竟然昏了過去……
雖然旁邊就有游泳教練看着,媽媽說很安全,可是那一幕畫面真得看得我膽顫心驚,到現在腦子裡一回想起來,就覺得哥哥好像隨時都會離開我似的,好害怕,好害怕……”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靜敏已經坐到了她對面的沙發椅中,臉色慘白,目光迷離,一雙手緊緊地撫住胸口,彷彿要抓住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一般,許久許久都不願意鬆開。
白姝安腦中亦浮現出他在水中沉沉往下掉的樣子,耳邊拂過月城湖畔八寶涼亭裡,他落水之後莫名的提問,他說自己在水中不覺得恐懼,卻是遺憾,遺憾自己短短的一生,就這樣完了,卻沒有做完想做的事,白白地來人世間走了這一遭。
遺憾?原來如此,那麼此生他最想做的事究竟是什麼呢,也許這也正是他千方百計地娶了她,卻在蜜月之際悄悄失蹤的緣由之一吧,也許他正在進行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密謀……
白姝安的思緒彷彿也隨着他落水的身體,漸漸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湖底,那裡黑黢黢地一片,沒有一絲亮光,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了她冰冷的身體,一顆心瞬間從秋日溫暖的陽光裡沉入寒冬的冰窖之中……
“所以,”這是她壓在心底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
此時兩人沉默地坐了許久,望着靜敏那張蒼白如初的嬌小面孔,白姝安深深地明白了,靜敏對涵風的感情,遠比她心中所想要沉重得多。所以此刻,她可以這般毫無顧忌地問出這個可怕的問題,“所以,你媽媽她爲什麼這麼不喜歡涵風呢,是不是?”
“嫂子……”靜敏輕輕喚了一聲,聲音突然變得哽咽,起身躍入她懷裡,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眼淚如決堤一般噴涌而出,很快就濡溼了她的上衣,“媽媽說,他不是我的親哥哥,媽媽說,是哥哥破壞了我們原本完美的家庭,因爲有了哥哥,爸爸就不再像從前那麼愛我了……可是,哥哥明明待我那麼好……那年夏天,就是我十三歲的那年夏天,才得知了這個可怕的消息……”
靜敏一邊抽噎,一邊斷斷續續地說着話,雖然聲音模糊,可白姝安卻已聽得清楚明白。“果然,那個阮凌秋只是洛涵風的繼母而已。所以,他過去的生活纔會這樣地不快樂,他纔會回到雲城,才一次都不願意提起那個狠心的媽媽……”
靜敏的身子因爲哭泣而狠狠地顫抖着,美麗蜷曲的長髮零散地披滿了整個肩頭,更顯得她身子的嬌小和脆弱。
是啊,她是如此善良,如此地楚楚可憐,在那所外表華麗內裡腐朽的豪宅裡,她被苦苦地夾在衆人中間,左右爲難,多年來積累的痛苦和折磨無處傾訴,只有此刻,她可以這般毫無顧忌放聲大哭,將那些苦楚盡情地宣泄出來……
白姝安的手輕落在她的肩上,溫暖的掌心漸漸撫過那頭綻放着迷人光彩的美麗鬈髮。
她的聲音如黃鶯的低鳴,婉轉而動聽,溫柔地響在靜敏的耳畔:“無論如何,你媽媽是全心全意地愛着你,護着你……正因爲她的心裡只有你,所以纔會說出那些話,做出那些事……”
靜敏的思緒卻沒有隨着她的勸慰而慢慢平復,反而陷入了另一種迷惘的困惑中,她胡亂地抹了抹腮邊零落的淚珠,起身倚着落地窗的門口,望着窗外遙遠的天空,記憶也隨之定格在7前年那副可怕的畫面中。
她的聲音有些喑啞,顧自喃喃道:“那天下午,我原本約了同學外出遊玩,同學臨時有事,只得取消了活動。回到家裡的時候,發現媽媽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我喚她,她不理,我推她,她也渾然不覺,她的臉色慘白,頭髮蓬亂,衣衫不整,原本漂亮的濃妝,因爲淚水,已經糊成一片,露出兩隻熊貓一般恐怖的黑眼圈……
媽媽平時最注重自己的形象,臉上有一絲不妥,衣服有半分不協調,都不會出門的,今天必定是發生了大事……
我一急,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媽媽這才反應過來,把我緊緊地摟進懷裡,口裡吃吃地說道,走了,都走了……
後來我才明白,那天下午爸爸和媽媽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媽媽情急之下,說出了哥哥的身世,卻被哥哥無意中給聽見了,爸爸一怒之下跟媽媽翻了臉,不久之後就回到了雲城……
哥哥呢,一個人去了大學校園,大學畢業後,也回到雲城,他們,他們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家……
從此以後,那幢大房子裡,就只剩下我和媽媽孤零零地兩個人……”
“這麼說來,這一次是你與涵風分別7年後第一次再見?”說話間,人已經站在靜敏身後。
其實白姝安心中更爲納悶的是,既然洛天齊與阮凌秋之間感情已破裂多年,卻爲何還要繼續維持着表面上的夫妻關係,而且,似乎還對她敬愛有加,那個阮凌秋究竟有着怎樣的出身和能力,又或者她與洛天齊之間有着怎樣不可告人的秘密,才需要這般虛情假意地彼此互相利用……
“那倒也不是,哥哥在大學的時候,我去找過他幾次。他回到雲城後卻是第一次見面,算算日子,也有三年沒見了。哥哥偶爾也會給我打電話,只是每次話都很少,兩個月前的那次電話,他破天荒地跟我聊了很久,呵呵,自然說的都是嫂子你了,他說自己很幸福,馬上就要跟心愛的女人結婚了,還千交代萬交代,務必要我把媽媽請到雲城來喝你們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