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令媺認爲,東昌蘭真公主再這樣作下去,衆叛親離是遲早的事兒!
被武令媺毫不客氣地刺痛傷處,東昌蘭真公主不怒反笑。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她越笑越開心,死死盯着武令媺的目光離奇古怪。怨毒,這是必然有的;嫉恨,這也少不了;可爲何還有鄙薄不屑以及某種洞察先機的傲然優越感?
小皇帝忍了好久才忍住,他覺得小皇姑在指桑罵槐。她口口聲聲說不敢不敬,實際上卻幹着最不敬的事兒。他捺住怒意,勸道:“兩位皇姑都是朕的至親骨肉,有什麼事情不妨好好商量。如若這次真的不方便,小皇姑不妨下回再來見人。朕陪小皇姑一起來,如何?”
武令媺側臉看向緊緊盯住自己的小皇帝,臉上笑意越發親切溫和,低聲道:“皇上,淳和公主以後能依靠的只有皇上一個人而已。她的名字能否被錄入玉牒,成爲您正式的妃妾,就要看您肯不肯爲她使力氣。請恕臣直言,納妃雖不如娶後那般莊重,卻也不可草草行事。否則日後,宗親們不敢肆評皇上,卻會將許多不堪言詞置於淳和公主一人之身。您如何忍心呢?!”
小皇帝的臉龐剎時漲得通紅,嘴脣緊緊抿住,眼裡差點噴出火來。他都這般委曲求全了,小皇姑爲什麼非要落他的面子,還說出這樣隱含威脅的話?
但,自己還未成年!小皇帝嚥下快要冒到嗓子眼裡的一口小血,衝武令媺勉強笑了笑,再扭頭看向他的準岳母娘,乾巴巴地說:“大皇姑,小皇姑不過要個人而已。交給她吧!”
“好好好!你要帶人走,由你!”東昌蘭真公主低笑一聲,“活的死的,你無所謂的吧?”
“不勞皇姐費心,孤既然要帶人走,當然要帶一個活生生的聖手!”武令媺的態度仍然溫和可親,眉眼之間一派篤定自信。
東昌蘭真公主見小皇帝沉默不語。面色立時變得鐵青。她草草對皇帝行禮。一摔大袖,徑自揚長而去。反正承認武延嗣身份的聖旨已經在衆人面前宣讀,小皇帝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她也懶得再敷衍。日子還長,小皇帝還有的是求她的時候。
注視東昌蘭真公主越來越遠的背影,武令媺低嘆一聲,自言自語道:“前倨而後恭。過河而拆橋,皇姐還真是……”
小皇帝藏在垂地大袖裡的兩個拳頭捏得死緊。他也沒想到東昌蘭真公主竟然說翻臉就翻臉。但他這位小皇姑更是心思莫測。他突然打斷武令媺的感嘆,低聲道:“朕將長樂殿打掃了準備指給淳妃居住,事先沒有告訴小皇姑,您不生氣吧?”
武令媺收回目光。面部表情非常柔和,誠懇地說:“怎麼會呢?這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何況區區一座宮殿?皇上。您多慮了!”
“小皇姑不生氣就好!”小皇帝眨巴眼睛,狀似無意地問。“剛纔朕聽見小皇姑說要找的人是……聖手?懿親王的師父?”
“是啊!”武令媺點頭道,“就是您所知道的那位名聞天下的聖手神醫。當年,聖祖親征西疆重傷回京,是聖手救了聖祖的命!在聖祖生前,聖手也很受聖祖禮遇。我大周以仁孝治理天下,蘭真皇姐卻對聖手以怨報德。臣身受聖祖多年寵愛,實在無法坐視聖手重傷被囚。剛纔言語間對您有所不敬,還望您能海涵。”
小皇帝立時接話道:“若當真如此,那蘭真皇姑這件事欠考慮了。傳揚出去,天下人不知要怎麼編排咱們。小皇姑,朕和你一起去瞧瞧這位聖手老人家!”非要多管閒事地把懿親王養大,真是討厭!
武令媺自然答允,姑侄二人便往公主府東側的院落走去。小皇帝見無人領路,小皇姑卻成竹在胸,心裡對她的忌憚不由更多了幾分。
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心事還不能很好地掩飾。武令媺根本不用問,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便問道:“皇上是不是很奇怪?”
小皇帝心裡一跳,臉上卻是天真笑意:“奇怪什麼?”
“奇怪臣怎麼知道聖手被關在哪裡。”武令媺好脾氣地解釋,“自然因爲有人通風報信,否則臣怎麼會來?鄭家多有人對蘭真皇姐怨言滿腹,不過他們藉着此事與蘭真皇姐斷絕關係,倒也是明智之舉。
堂堂傳承了八百多年的書香名門鄭氏,早在大商朝,就是最爲頂尖的望族世家之一。自家入朝爲官的子弟裡,前後出過多達五位的宰相,就連鄭家大儒們的門下弟子也多有高官。
這樣的家族,玩起心眼子,比誰不強?所以武令媺認爲,縱然從種種情報所示昌國公對東昌蘭真公主確有幾分感情,但若東昌蘭真公主的所作所爲危及鄭氏宗族,昌國公渾淚斬情思是必然之舉。
鄭家受到皇家逼迫納女兒爲妃的奇恥大辱,不得不與皇家斷絕關係,實際上是輸了面子贏了裡子。而這也從側面證實,鄭家並不看好東昌蘭真公主的所有謀劃。
想到這裡,武令媺又問:“皇上,您可知玄鶴會?”
小皇帝點點頭道:“略知一二。”
“那就好。相信太貴太妃和永泰親王也會對您說清楚。”武令媺雖不願說太多玄鶴會的事情,但還是好心提醒道,“凡事,皇上您多看多聽多學多想。”
“是。小皇姑的好意,朕知道了。”小皇帝笑着點頭,心中卻是不以爲意的。他可是聖祖留下遺詔的正統君主,永遠佔着大義的名份,還怕別人敢有其他心思?
武令媺看出小皇帝的無所謂,也不多勸。大隊人馬來到了一處湖泊附近,此處遍植綠樹,間或點以嬌豔花朵,環境清幽,景緻不錯。
她突然站住腳,指着這座大湖說:“皇上,這座大湖聽說是仿着宮裡金錦湖的模樣挖掘出來的。您看像不像?”
小皇帝左瞧右瞧,片刻後點點頭說:“還真的很像!”
“臣記起當年皇上您出生之時,正好有紫微星獨霸中天,宮裡金錦湖更是萬鯉朝天,真是天降吉兆!”武令媺讚歎道。
聖祖之所以會跳過諸位伯父叔父,屬意於自己接位,小皇帝心知肚明,這天降吉兆也是原因之一。他臉上微現羞澀表情,眺望湖畔風景,輕聲卻愉快地說:“多謝小皇姑您還記得。”
武令媺的心情低落下去,語氣也是憂傷懷念,喃喃道:“臣當然記得。那一天不僅是您出生的日子,也是聖祖將臣認回膝下的日子。”她眼中已溼,微帶哽咽,“皇上,您想不想聖祖?臣想得很,經常做夢夢見他老人家。尤其是臣生病的那些日子,聖祖總是在夢裡問臣過得好不好。”
小皇帝臉色微變,偷眼打量似乎已經沉浸於悲傷之中的小皇姑。默了默,他也舉起大袖擦拭眼角,帶着哭音說:“朕也很想皇祖父!”聖祖生前,最疼愛的晚輩除了小皇姑,那就是他。還把皇位給了他,他不可能不想念聖祖,否則豈非不孝?
一時之間,姑侄二人竟然都忘了要去幹的事兒,各自傷着心。最後還是小皇帝先開口道:“小皇姑,是朕不好。皇祖父留給您的長樂殿,永遠都是您的。朕會另擇宮室給淳妃。”
“一座宮殿沒什麼,臣只是想告訴皇上,您若真的憐愛淳妃,就不要讓她成爲衆矢之的。”武令媺這話確然出自真心,她這個小侄兒聰明得很,也識相得很,但漂亮話,她還是要說的。
“侄兒受教了!”小皇帝貌似謙遜,心裡卻在冷笑。
他有意將長樂殿安排給淳妃居住,固然有真心希望淳妃能在宮裡生活得舒心,也未嘗沒有存着試探武令媺的心思。果然,正如父王所說,小皇姑對他的擁戴和恭敬都是表面上的,根本不是真心誠意!
心裡轉着別的念頭,姑侄倆繼續往前走,一路說着閒話。武令媺問些小皇帝的日常起居、課業學習,小皇帝倒也有問必答。
繞過了這座湖泊,前面不遠處就是一片連綿屋舍。公主府的奴僕見着皇帝旗幡,遠遠地就跪下了。小皇帝當了幾個月皇帝,也差不多習慣了這種被人敬畏的感覺,真的很受用。
忽然前方轉來一陣喧囂,還有兵器相撞時發生的清脆響聲。武令媺臉色一變,上前越過小皇帝,將他護在身後,厲聲道:“金統領,速速派人前去探察情況。”又側臉叮囑小皇帝,“皇上,請您多加小心,恐怕有事發生。”
小皇帝心裡好一陣不自在。以前就算了,怎麼如今他都是皇帝了,小皇姑還把他當小孩子看待?甚至,她竟敢搶在他前面發號施令!他便應付道:“朕自有分寸,小皇姑你也當心……”
話還沒說完,小皇帝便看見從左側方襲來一片雪亮刀光。這刀光還隔得那麼遠,都能讓他感覺到來勢洶洶。不假思索的,小皇帝身體一縮便躲在了武令媺身後。不光如此,鬼使神差的,他還伸出雙手將武令媺往刀光的來處重重地推了一把!()
ps:這一章,本來寫好了,結果一個複製粘貼錯誤,又重寫了一遍!以頭搶地啊!!抱歉更晚了!明天晚上估計也會晚,白天帶娃根本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