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半個小時,套房外的特護就會悄悄進來,查看一番,可是汪掌珠依然覺得有些害怕,但這種怕她卻不能對任何說,對蘇晏遲也不能說,以後無數的日日夜夜,無論多少惶恐畏懼,她都要習慣一個人面對了。
今天本應該是高興的一天,汪掌珠卻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腦子裡面亂哄哄的,這短短的幾個月,她的生活再次生鉅變,其實過去這十年,她的人生一直在激盪變遷。
她嘆了口氣,爸爸死了,宋良玉做牢了,楚煥東被自己氣跑了,明天她就出院了,從此後,她的人生應該風平浪靜了吧!
汪掌珠想了很多事情,可是依然睡不着,被她抓在手裡捲了好幾個卷,然後又放開,接着她開始數綿羊,數着數着,不由想起了楚煥東,她嘆了口氣,索性打開了燈,收拾着自己明天離開要帶走的東西。
其實汪掌珠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擺弄了幾下衣服,就一個人站在窗邊失神。
即使到了今時今日,對楚煥東已經心灰意冷,但曾經有過的感情,依然無法一下全部抹去,或者徹底的忘記。
對待感情,她並不是什麼寬宏大度的女人,她可以不計較楚煥東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冷漠她,疏離她,但她卻無比在意楚煥東和小幽的關係,那樣的親密無間。
感情就是這樣,曾經有多少甜蜜,現在就有多少痛苦。
楚煥東這些日子屈身相求,努力相幫,汪掌珠不是不感動,不是沒有動過回到楚煥東身邊的心思,可是以後呢,以後怎麼相處。
她每天生活在楚煥東身邊,疑神疑鬼,只要楚煥東不在自己身邊,就會猜想他是不是跟小幽在一起呢,只要楚煥東打個電話,就以爲他是打給小幽……
草木皆兵,不得安生,與其那樣的活着,還不如徹底放棄離開。
站在夜風裡,汪掌珠的眼淚不由落了下來,她不想去做一個怨婦,也不想成爲一個妒婦,她想充實地過着每一天,享受每一天的明媚的陽光,輕鬆的生活。
可是生生的將這份深厚的感情割捨,需要多少決心,多少毅力,要有多難過,多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忘記一個,不遺憾,不後悔,堅定地往前走……汪掌珠輕輕的長嘆了一口氣,晶瑩的淚珠不斷的落下。
我心愛的人啊,你能不能聽見我此刻的心聲!
汪掌珠晚上沒有睡好,第二天早晨起來時,有些無精打采的,她從牀上一坐起來,就現窗口站着個人,背對着她,挺拔寬厚的背影溫暖熟悉。
許一鳴好似有感應一般,轉過身,仔細的看着汪掌珠,語氣有些沉甸甸的,“你臉色這麼不好,出院能行嗎?不如在再醫院裡養養!”
“可以的,再住下去,我纔要黴呢!”汪掌珠看了看四周,“澄薇呢,她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自從他們兩個結婚以後,都是形影不離的。
“她不知道你今天出院,我是自己過來的。”許一鳴走到汪掌珠的病牀邊上,站着的他比坐在牀上的汪掌珠高出了一個頭,鼻息輕輕的噴在汪掌珠的頭上,有淡淡的煙味,
“你又開始抽菸了?澄薇不是你說戒掉了嗎!”汪掌珠疑惑的擡頭,葛澄薇曾經半是欣喜,半是炫耀的告訴過汪掌珠,許一鳴自從知道她懷孕後,就把煙戒掉了,能讓自己心愛的男人爲自己改變,對葛澄薇來講有一種極大的成就感。
“嗯,忍不住,就又開始抽了。”許一鳴點點頭。
汪掌珠只覺得許一鳴的臉近在咫尺,他明顯是最近才把煙撿起來的,想必是與自己有關,人家都裝着沒這麼回事,偏自己還刨根問底,簡直存心找不自在。
想到這些,汪掌珠心跳莫名的加,臉上有些燙,爲了緩解心裡的緊張,她開玩笑的說了一句:“那你這煙戒的算是前功盡棄了,看澄薇不收拾你。”轉身從牀的另一邊下去,走進衛生間洗漱。
汪掌珠洗漱出來時,蘇晏遲還沒有來,許一鳴也沒有走,屋裡面還是他們兩個人。
這還是汪掌珠這次回來後,許一鳴和她第一次單獨相處,以往都是有葛澄薇和蘇晏遲跟他們一起,若大的房間,只有他們兩個人,心裡都有着不少的感嘆,但又好似什麼都說不出來。
許一鳴站在歷經滄桑的汪掌珠面前,總是覺得自責,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她。
很多年前,他就懷疑楚煥東早晚有一天會傷了汪掌珠,他曾經想過,在沒有確定汪掌珠真正得到幸福時,他不會結婚。
但他終究是負了自己的諾言,他結婚了,並且有了孩子,幸福的上了天堂,扔下汪掌珠孤孤單單一個人,在凌亂紅塵裡輾轉奔波,受盡苦難。
許一鳴看着汪掌珠的眸色深如暮色,深藏痛楚,“掌珠,你出院以後,是……是去楚煥東那裡嗎?”
汪掌珠聽他突然提到楚煥東,想到昨晚兩人的徹底決裂,笑容有些緊,“我和楚煥東早就已經徹底分開了,他這次幫我,只是出去過去的交情。”
許一鳴臉色露出些真實的愕然,皺着眉頭盯着汪掌珠看,“你們經歷了這麼多,沒想到最後卻成了這樣……”
汪掌珠沒有迴避的許一鳴探究的目光,苦笑着和他直直對望。
她和楚煥東這段感情走過的路程實在太長,變數太大,他們想要的幸福好像是終於到了,可他們卻在屬於自己的道路上走出太遠,再也無法回頭。
“也罷,你跟他也未必會得到幸福,看你們這些年折騰的這個累。”許一鳴抹了一把臉,從衣兜裡掏出一張銀行卡和一串鑰匙,遞給汪掌珠,“這裡有錢,車鑰匙和房子鑰匙,都是我給你準備的,即使你要和楚煥東在一起,我也會把這些送給你,你是女孩子,總要有個屬於自己的家和一些錢防身的。”
許一鳴臉上做出最輕鬆的表情,語氣更是輕描淡寫,但心裡是緊張的。汪掌珠,曾經那麼不可一世,富貴無邊的汪家大小姐,今天落得一無所有,居無定所,這個心裡落差不是誰都可以接受的,所以他儘量將話說的輕鬆,不想讓汪掌珠心裡不舒服。
汪掌珠並沒有不舒服,這段日子她經歷過比眼前更落魄更難堪的時刻,她只是感動,感動的喉頭直熱,自己這段日子跟難民一樣,已經受了許一鳴太多次的接濟,救助。
許一鳴雖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她把他當做哥哥看,可是現在哥哥有了嫂子,她這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就應該避嫌了,她忽略許一鳴的表情,婉拒,“鳴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現在還不需要這些,阿遲那邊房子和車子都有的。”
聽着汪掌珠這麼說,許一鳴又是一愣,低緩的問道,“掌珠,你準備好和蘇先生在一起了?”
汪掌珠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許一鳴的眉頭皺的更深了,猶豫了一下問道:“他和周晚衡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汪掌珠再次點點頭。
許一鳴有些着急,不由口不擇言,“他和周晚衡至今關係未名,你何苦去蹚渾水!昨天澄薇看娛樂新聞,我陪着看了一會兒,最近一段時間都是那個飄然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嚷嚷着自己要和周晚衡結婚了,周晚衡那邊一點兒動靜沒有,周晚衡甚至直接失蹤了,新片的後期製作都扔給了副導演……”
汪掌珠一個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是澄薇喜歡看娛樂新聞啊,還是你喜歡啊,看得這個仔細!”
“你還有閒心笑,我跟你說正事呢!”許一鳴氣惱的額頭上青筋都蹦了起來,汪掌珠這些年已經夠苦了,他不想看着她一再的受傷,明知道這是個火炕,還往裡面跳。
汪掌珠搖頭,“鳴子你別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和阿遲都不是糊塗人,我們都清楚該怎麼定位彼此的關係。”她輕輕的嘆了口氣,臉上的堅強隱忍有些崩潰,“我們兩個這些年都經歷了一些事情,痛徹心扉的事情。也許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接受誰,與其一個人孤獨終老,不如我們互相陪伴,有個依靠,互相取暖!”
“對不起啊!”許一鳴自責地將汪掌珠擁在懷裡,用下巴摩挲她的頂,“掌珠,我只是擔心你,所以才說了剛纔那些話,讓你難過了。”
“我不難過。”汪掌珠笑笑,難過的事情多了,也不怕再多這一件了,她現在有些不習慣這麼直白地,在一個男人面前剖析自己的心理,嘻嘻笑着開着玩笑:“其實我跟蘇晏遲搭伴,是我佔他的便宜,他有房子,有車子,有票子,我只負責給他當個煮飯婆就行了!”
許一鳴見她這樣故作堅強,更是心疼不已,揉着她的頂,商量着說:“那我給你的東西就拿着吧,萬一……”
他的萬一還沒等說出來,病房門一開,蘇晏遲興沖沖的走了進來,正看見相擁而立的二人。